景泰风云:大明第一荒唐皇帝 第211节

  如今他上了这道奏本,说我贪恋权位、虐待大兄。还隐隐指责我培植亲信、排除异己。

  尤其还特别指出,大兄皇帝乃是宣庙嫡子,皇太子乃是宣庙长孙,名位已定,不可再易。

  还有你们同科的进士中,已经有六人上表,要求我反思自己,改变对大兄一家的态度。切不可手足相残,同室操戈。”

  朱祁钰顿了顿,然后继续点头称赞道:“还是咱们景泰朝好啊,有这么多人想做魏征。

  想当年我母后被废的时候,宣德朝的文武百官没有任何一个人肯站出来,替我母后申张正义。

  咱们景泰朝有这么多忠臣,我心甚慰,甚慰我心。”

  众人闻言,哭笑不得。这就属于互相嘲讽了,大臣们嘲讽皇帝想当唐太宗李世民,皇帝就嘲讽大臣们叶公好龙,想学魏征,又只学了个四不像。

  魏征的刚正不阿没学到,光学了个欺软怕硬、沽名钓誉。

  见没人接话,朱祁钰继续说道:“叶盛在奏本中,还提到我排斥正统朝臣,将商辂、彭时调往南京闲置。

  他建议我将二人调回北京,加以重用。以示公正,以释朝野之猜疑。

  行义,你怎么看?”

  何宜不假思索地回道:“礼部侍郎邹干,不顾自身安危,为恭让皇帝奔走呼喊,抱打不平,忠心可嘉,固当升赏。

  商辂、彭时两位翰林学士,在恭让皇帝北狩之时,辅助陛下安定朝堂、保卫京师,有功于国,亦当升赏。”

  朱祁钰点点头:“那就拟旨吧,升邹干为礼部尚书,与俞士悦共掌部事。将商辂、彭时调回北京。

  商辂升礼部左侍郎,彭时升礼部右侍郎。”

  众人闻言,更加不解。邹干、商辂、彭时三人都属于是超拔了,正常情况下可升不了这么快。

  紧接着朱祁钰吩咐道:“把这些奏本都存档吧,再有讲同样内容的奏本,除了新科进士写的,剩下那些言之无物的就不必给我看了。”

  说罢,朱祁钰便丢下众人,径自回家去了。

  午后刚过,批复好的奏本以及拟好的诏旨就送到了司礼监。

  王诚、金英等人批红用印之后,诏旨正式下发。

第391章 钱氏上表弹劾周后 新科进士大批

  政治就是如此残忍,你一旦开始示弱,别人就会群起而攻之,恨不能立即冲上来将你吃干抹净。

  皇帝向叶盛等言官妥协,调商辂、彭时回京;并且解除皇太后禁足,为其改建仁寿宫。

  这就是两个强烈的政治信号,意味着皇帝进入了守势。

  被皇帝压抑了许久的中下层官员,进入了痛打落水狗模式。

  尤其是年纪大一点的中下层官员,更是无所顾忌。

  这就是朱祁钰提拔年轻人引发的负面效应:文官的晋升系统中,最顶级的位置已经被陈循、何文渊、罗通、王骥等人占据。

  王文、江渊这种五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又已经卡住了下一代的位置。

  相对于六部尚书、排名靠前的阁臣这些位置来说,五十岁已经是非常年轻了。

  刚刚皇帝又提拔了四十出头的徐有贞进入内阁。

  再后面还有刚到四十岁的黄溥。

  就算好容易熬走了这些人,二十五六岁的何宜、岳正等人又到接班的年纪了。

  再后面还有十七岁的王献。

  皇帝实行的是老、中、青三代,梯队式的培养方式。

  导致的结果,就是中下层的官员普遍焦虑,皇帝登基才短短两年,好位置就被占得差不多了。

  年纪比较大的中下层官员,基本上没有什么登顶的希望了。

  问题是,大家都是进士出身,都是饱读圣贤书的才子,有几个完全没有野心、没有抱负的呢。

  历史上的徐有贞,就是因为景泰朝的位置都被别人卡没了,尤其是于谦占据了第一文臣的位置,压得所有人都出不了头,所以他才选择了政治投机,去拥戴朱祁镇复辟。

  朱祁钰自己对这种情况也很无奈,这个问题无解,在权衡利弊之下,还是得咬着牙招揽心腹,提拔亲信。

  能减轻其负作用的方法,就是尽量将最有才华的那批人,拉进亲信阵营,这就要考验眼力了。

  如今的新科进士,就是对朱祁钰眼力的一个巨大考验。

  ……

  却说内廷在得到诏旨之后,立即便进行了大调整。

  御用监、司设监的管事太监们,立即便对南宫进行了重新布置。

  打扫宫殿,安排房舍,准备迎接恭让皇帝的全部嫔妃入住。

  内官监则立即着手准备仁寿宫重建事宜。

  三百名小太监当天便从惜薪司、钟鼓司调出,分派到了南宫、坤宁宫、英华殿当值。

  总之,内廷行动极为迅速,金英、兴安再次成为了内廷的主导。

  金英、兴安得势之后,曾经冷眼相待的宫人们又纷纷凑上来巴结。而王诚、舒良、张永、王勤四人,则显得有些落寞。

  公开给当今天子的亲信太监脸色看,宫人们倒是不敢,但背后冷言冷语却是少不了的。

  王诚、舒良等人只得按照皇帝的吩咐,去成敬府上走动走动了。毕竟四人对朝局的认知,肯定是无法和成敬相提并论的。

  自己没本事,那就尊重有本事的人,并虚心向其请教,这便是王诚等人最大的优点。

  周皇后则是既不与人商量,更不向孙太后请示,直接选择了将坤宁宫的大部分宫人杖毙,只留下了自己的亲信。

  就是这样任性,皇帝的诏旨里只说撤换坤宁宫的宫人,可没说要将他们全部杖毙。

  周皇后就这样自行其是了。

  等钱皇后、万宸妃等人得到消息,起来劝阻的时候,受刑的宫人已经尽皆毙命。

  这下可把万宸妃心疼坏了,自己在后宫这么多年,拉拢收买几个宫人容易吗,周皇后你知道我了多少金银珠宝吗,上来就给我活活打死了。

  钱皇后和万宸妃都不干了,扭头便回到南宫召来兴安,要求司礼监上奏皇帝,弹劾周皇后滥用私刑,有失仁德。

  兴安的脑袋瞬间涨大到了平时的三倍,这不是纯纯的难为人嘛:虽然宫人的性命贱如草芥,但是作为皇后,打死一个两个的还说得过去。不走流程,上来直接杖毙一大群,肯定是属于滥用私刑,这毫无疑问。

  问题是,钱皇后和万宸妃并没有去向皇太后申诉,而是直接要司礼监上奏皇帝,这也有些不符合人情世故。

  这事到了孙太后那里,肯定会被活稀泥,给压下来。钱皇后和万宸妃绕过皇太后,直接向皇帝告状,兴安也能理解。

  但理解归理解,这浑水可不好。

  最终兴安说了一堆好话,但就是不肯拟这道奏本。

  这下钱皇后和万宸妃全都犯了难,兴安不肯跟着站队,金英是孙太后的亲信,大家又不敢去找。陈祥和曹吉祥是恭让皇帝的亲信,如今恭让皇帝重病昏迷,两人也不肯自行其是。

  钱皇后、万宸妃作为皇后和贵妃,只能找找这些南宫的总管太监们,直接去司礼监找人肯定不行,那就有干政嫌疑了,别周皇后没告倒,反而给自己惹一身霉气。

  就在两人无可奈何之时,贴身宫女前来禀报,御用监掌印太监阮昔求见。

  钱皇后与万宸妃相视一笑,真是想睡觉,便有人送来了枕头,阮昔也是司礼监秉笔,是新近崛起的内廷大太监。

  这不正合适嘛,钱皇后赶紧命人宣入。

  阮昔行过礼,便向钱皇后请示南宫如何更换陈设,如何安置嫔妃的具体事宜。

  钱皇后耐着性子,指示完这些琐事,便向阮昔提了向皇帝上报周皇后滥用私刑的要求。

  双方进行了一系列拉扯,钱皇后、万宸又是极力拉拢,又是许诺了一大堆好处,阮昔最终才勉为其难地同意替两人上奏。

  但是阮昔拿了好处是真办事情,不仅同意上奏,还答应明日亲自走一趟,直接将奏本面呈皇帝。

  喜得钱皇后、万宸妃是眉开眼笑。

  一日无话。

  到了第二天,朱祁钰吃过早饭,来到凤阁视政。

  一进门,就见何宜舒舒坦坦地靠在椅子上,正悠哉悠哉地喝着茶。如今阁中新添了六位中书舍人,再加上原来的徐正、黄鉴,常驻在凤阁干活的,已经达到了八人之多。

  黄溥、岳正、陈鉴最近大部分时间在兵部。

  绝大部分时间里,凤阁中资历最老的就是何宜,所以何宜已经开始享福了。当然,用他自己的话说,这叫做多把表现机会留给新人。

  朱祁钰倒不在乎这些,随便你们怎么分配任务,只要保质保量把我的活儿干完就行。

  众人起身行过礼,朱祁钰朝王越问道:“怎么样,经过昨天一天的折腾,城里又有什么事情发生?”

  王越见问,连忙回道:“启禀陛下,昨天文武百官又写了上百份奏本,表达对恭让皇帝的同情,其中包括二十余名新科进士。”

第392章 皇帝反击加开恩科 王越展才明君

  王越说完,便谨慎小心地观察着皇帝的表情。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皇帝面色一凛,哀伤流露,一副要哭的样子。

  这让王越不明所以、一头雾水,不就是有二十多名天子门生倒戈相向吗,虽然对皇帝来说极为不体面,但至于要哭吗?

  就在王越心中犹疑之时,只听朱祁钰哀声叹道:“经过皇太子、二皇子、三皇子这次相继突发急病,我深切地感知到养儿育女之不易。

  想将儿女平平安安地拉扯大,何其之难。

  我的两位姐姐,都是英年早逝。母后因此悲伤不已,更是才四十岁便不幸仙逝。

  我每每思之,便哀痛不能自已。”

  王越等人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只得连忙回道:“圣上至孝,臣等感佩。”

  朱祁钰继续说道:“推及到天下臣民,哪个父母不是苦心栽培,希望子女长大成才呢。

  多少读书人,寒窗苦读几十年,就为了一举高中,改变命运。

  但高中的只是少部分,大部分人只能一次次的失望而归。

  那人家父母是何等苦楚,大部分人甚至到死都见不到儿子高中。

  有些人后来高中,可是父母早已过世。子欲养而亲不在,父母不能分享自己的荣耀,是何等的悲伤。

  对此我感同身受啊,我的母后命运多舛,晚景凄凉。等到我现在有能力的时候,母后早已经不在,想尽孝道,却无从尽起。

  想来等到景泰四年,下一届乡试的时候,母后过世也就整整十年了。”

  朱祁钰重重叹了口气:“我要在母后仙逝十周年之际开恩科,以尽孝道,以昭母后圣德。你们就按照这个意思拟旨吧,今天就正式下发。”

  众人恍然大悟,皇帝说了这么多,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但是皇帝讲的有理有据,又正是最哀伤的时候,众人可不敢反驳,连忙齐声赞颂道:“圣上仁孝,乃万民之福。圣母在天之灵,必大感欣慰。”

  王越紧接着又请示道:“敢问陛下,恩科是单独开设,还是增加名额,与正常乡试、会试合并在一起?”

  朱祁钰赞赏地看了王越一眼,不假思索地回道:“合并在一起吧,这样可以减少对朝廷人力物力的消耗,也省了考生们来回折腾。

  景泰四年,乡试的取士人数是去年的两倍半。景泰五年,会试的取士人数是五百人。”

  王越连忙应承,立即便去桌案旁拟旨了。

  对于王越的文字功底,朱祁钰还是完全放心的。最多一顿饭的功夫,王越就会将自己刚刚表达的想法,用简明而优雅的文字表达出来。

  至于怎么引经据典,怎么义正辞严,怎么感人至深,那就不是朱祁钰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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