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香玉表面上的态度要比太妃亲热了三分,但内里却更加的心惊肉跳:这也太吓人了,当皇后,母仪天下、权掌六宫,都能把腿哭瘸了。这还是皇后呢,要是只当个普通皇妃,在宫里生存得有多么艰辛啊。
林香玉暗下决心,以后不是万不得已,再也不进宫了。
众人正心思各异、左右猜想之时,王诚走到近前,向众人禀报道:“启禀上圣皇太后、翊圣皇后、皇后、太妃、王妃,陛下命乾清宫的宫女太监全部到乾清门外集合。”
孙太后闻言皱起了眉头,这意思是连贴身侍候钱氏的宫女都要去?
王诚立即主动补充道:“陛下吩咐,请上圣皇太后或者皇后派普通宫女暂时过来接替,因为内廷所有掌事的太监和女官,都被陛下召集到乾清门外了。”
听到这话,孙太后与钱皇后同时变了脸色,皇帝很明显是要发狠了。
可惜孙太后与钱皇后都不能,也不敢阻止。
如今皇帝是皇家在京城的唯一成年男丁,而且刚刚立下了盖世功勋,威望之高,无人可以匹敌。
这个当口,谁敢忤逆皇帝啊。
而且皇帝师出有名,义正辞严。于公作为皇帝、于私作为小叔,惩罚玩忽职守的家奴,为自己的皇嫂主持公道,别人有什么理由阻止皇帝。
孙太后只得命内室里侍候的宫女也全部出去集合。
半个时辰后,全部的掌事太监、女官,以及乾清宫全部太监、宫女,集结完毕。
朱祁钰早命人准备好了数十条长凳,十余张方桌,每张方桌上都摆好了笔墨纸砚。司礼监的一众太监站在方桌前等着皇帝吩咐。
见人已经集合完毕,朱祁钰摆摆手,对王诚吩咐道:“让他们写遗书吧,能识文断字的可以自己写,如果不识字,让司礼监代写。”
王诚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陛下,具体是哪些人?”
朱祁钰没好气地回道:“自然是乾清宫的所有人,这你还要问?”
皇帝这话一出,乾清宫的所有人,唰一下就全跪下来,哭喊求饶声一片。
这些太监宫女也不傻,光看广场上这一千名明火执仗的锦衣亲卫,以及两千余名穿着体面的太监和女官,也知道皇帝要动真格的了。
摆这么大阵仗,总不至于是为了闹着玩儿。
朱祁钰没好气地吩咐道:“让他们都闭嘴,王诚你看看还有谁在出声,直接命亲卫杖毙。”
王诚挨了顿训斥后学乖了,真的过去厉声喝止。发现还有几个一直哭的宫女太监,便命亲卫拉出来,按在长凳上,开始了杖刑。
不多时,这几个太监宫女的哭嚎声就响成了一片。
然而很快,这些太监宫女就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廷杖却依然在继续,直到几人彻底断气。
现场静得落针可闻,虽然有两千多号宫女太监,但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喘,生怕殃及池鱼。
朱祁钰站起身,对众人解释道:“你们也别怪朕无情,说朕是滥杀无辜。们自己摸着良心说,你们做的事情过不过分,该不该死?
你们乾清宫这些人,职责是什么呢?是侍候皇帝、侍候皇后。如今太上皇不在,你们只用伺候好翊圣皇后就可以了。
可是你们再看看自己都干了些什么?翊圣皇后的眼睛瞎了,你们还可以解释成翊圣皇后日夜思念太上皇,哭瞎了,你们也没有办法,阻止不了。
好,皇后眼睛哭瞎了,我原谅你们,恕你们无罪。
但是腿还能哭瘸吗?你们的职责是伺候皇后,结果伺候着伺候着,把皇后的腿伺候瘸了,你们自己摸着良心说,你们不该死吗?”
众人闻言,还欲哭求。朱祁钰直接下了命令:“我不知道是谁做的,也不想知道是谁做的,全部杖毙就是了。
而且你们在场所有人今天都看了,都听了,朕在此立下规矩,从今往后,不论哪个宫出了问题,阖宫之人全部杖毙,一个不留。”
说罢,朱祁钰摆摆手,示意亲卫立即执行。
亲卫可没有王诚那样嗦,刘昌一声令下,亲卫便将乾清宫的太监宫女分成三批,按在长凳上全部杖毙。
哭喊哀嚎声响成一片,就连内室中的孙太后、钱皇后等人都隐约听到了动静。
这时候王诚又走了进来,向众人禀报道:“陛下说了,上圣皇太后、翊圣皇后、皇后、各位娘娘请勿担忧,陛下在处置欺主的家奴,很快就好。”
钱皇后急切地问道:“陛下是如何处置的?”
王诚回道:“乾清宫所有宫女太监全部杖毙。”
钱皇后听完差点晕过去,这意味着自己培养多年的心腹基本都没了。
这之后皇帝还会派一批新人来乾清宫伺候。而这些新人里面,就少不了皇帝的人了。
哎,想不到还有被皇帝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的时候。当年孙太后和钱皇后在王府安插了那么多眼线,如今不仅全部作废,还被皇帝用同样的手段,反推了回来。
真是世道轮回,报应不爽。
第231章 趁机清洗安插亲信 十一太监权掌内廷
行刑用的这个广场,北面是乾清门,南面是建极殿。
西面是隆宗门,西北角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军机处。
东面是景运门,从景运门往南直走三百步,就是文渊阁、文华殿区域。
这之间没有门禁阻隔,内阁的重臣们,完全可以畅通无阻地走到景运门来。
事实上,陈循、王文等人也真的是闻讯而来,聚集在了景运门外的台阶上,透过门缝向里观望。
不过大臣们也仅限于偷偷观望,皇帝在处置内廷奴婢,大臣们可不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跑去触皇帝的霉头。
在大明,严格意义上讲,内廷的太监、宫女都是皇帝个人的奴隶,生杀予夺,皆由皇帝一言而决。
按照儒家的法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所以理论上,皇帝也可以对外朝大臣随意地生杀予夺。只不过没有皇帝会真的这么干而已。
总之一句话,皇帝无论对太监宫女做什么,大臣们都管不着,也没人想去管。
大臣们现在关心的,是皇帝为什么发火?
根据大臣们这些日子以来的观察,皇帝是个脾气比较温和,而且既讲理,也讲感情的人。
就算对自己讨厌的大臣,皇帝也不过就是冷嘲热讽一番了事。最多最多,就是把碍眼的大臣踢出京城参赞军务去。
陈循和王文挤在最前面,听着凄惨哀绝的叫声,看着血肉模糊的场面,两人都觉得有些冷。
陈循拉拉王文的衣袖:“千之,你怎么看?”
王文心不在焉地回道:“陛下气蕴天成、举重若轻,有圣主之象。”
众人听到这话都面面相觑,有些不明所以。
在相人望气这个方面,王文就是朝臣中最权威的那个人。
王文自己,为人深刻有城府,面目严冷,气质超凡,诸御史畏之若神。
在大明朝,能把一众御史治的服服贴贴的人,已经有资格被称为大神级人物了。
养气、望气,是个很玄妙的事情,但是王文已经掌握了其中的精髓。
所以在大臣们还在观望朝中局势的时候,王文就已经在一心一意地跟着新君走了。
不过陈循问话的本意,是让王文一起分析分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众人想听的,也是宫闱秘闻。
大家也没想到王文会来一句陛下气蕴天成、举重若轻,有圣主之象。
众人也没办法否定这句话,只能连声附和。陈循的问题,就这样被王文糊弄了过去。
不多时,一宫之人全部被皇帝亲卫仗毙,整个广场再次变得鸦雀无声。
朱祁钰就幽幽冷冷地坐那里不说话,足足静默了有一顿饭的功夫。
直到众人心中打鼓,有些耐不住的时候,朱祁钰才开口问道:“陈勉、阮安、王瑾、阮浪、阮让、阮昔、郝义何在?”
这七位太监闻言,其中有四位立时就感觉心跳加速、脊背发凉,以为皇帝要继续发难了。
不料朱祁钰话风一转:“你们七位在京师保卫战中监军守城有功,陈勉去除原职,改任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乾清宫总管。
阮安,改任司礼监秉笔太监、并接替金英,兼任慈宁宫总管。
王瑾,升任司礼监秉笔太监,依旧掌御用监印,且兼管内书堂。
阮浪,升任司设监掌印太监,暂代外出监军的陈祥掌尚膳监印。
阮让,掌尚宝监、尚衣监印。
阮昔,升任司礼监随堂太监,掌都知监印。
郝义,升任御马监掌印太监,兼掌兵仗局印。”
这七位太监谢过恩,朱祁钰继续说道:“王诚,任司礼监秉笔太监,掌内官监印。
舒良,任司礼监秉笔太监,掌印绶监、酒醋面局、浣衣局印,暂代外出监军的兴安提督东厂。
张永,任司礼监秉笔太监,掌直殿监、惜薪司、银作局印。
王勤,任司礼监秉笔太监,掌神宫监、钟鼓司、针工局、内织染局印。”
朱祁钰也不装了,一口气将从小跟着自己的四个太监全部升到了司礼监秉笔太监。
这是在合理合法地行使本就属于皇帝的权利,倒也没有任何人敢说个不字。
不过朱祁钰还算克制了,刚刚任用的这十一个太监里,有七个是自己的心腹,还有四个要么是太上皇一派,要么是中立派。
这样一股脑的任命下来,除了特别明显的王诚等人,剩下的一般人也很难分得清到底哪个才是皇帝自己的亲信。
这正是朱祁钰想要的效果,紧接着便吩咐道:“陈勉负责重选一批宫女、太监,由朕亲自过目后,派去乾清宫当差。再出一点差错,还是和今天一样,全部杖毙。
阮昔负责招募一千太监,组成一支净军,日夜巡逻内宫,加强守卫。
以后你们十一个人就是内廷太监的首领,朕对们寄予厚望,希望你们不要让朕失望。”
众人闻言,连忙谢恩。
朱祁钰挥挥手,示意所有人全部散去。
一众宫女太监如蒙大赦,逃也似地离开了广场。
亲卫们则管杀不管埋,只是列队整齐,忠心耿耿地保卫着皇帝。
朱祁钰示意亲卫稍等,自己则闪身回到乾清宫中,依旧隔着屏风向钱皇后禀告道:“皇嫂勿忧,这帮逆贼已被我尽数诛杀,回头我便派一批忠心事主的下人过来伺候皇嫂。”
钱皇后心中惊惧,却也只得硬着头皮感谢皇帝。
几句场面话说完,众人留下钱皇后在床上静养,一起出至外间。
孙太后在上首坐了,试探性地问道:“皇帝,你总在王府住着,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啊。
钱氏、周氏毕竟只是太上皇后,如今名不正、言不顺,也管理不了内廷这些宫人。
我看皇帝还是即刻便搬到皇宫里来吧,然后再立了皇后,也好有人能名正言顺地管理后宫。”
朱祁钰闻言只是干笑了两声,已经懒得再费口舌了。
太妃忙在一旁打圆场:“太后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们这一家子的女人,全都出身卑贱,住不惯皇宫这样的好地方。
不像太后,一入宫就是太孙嫔,命里就合该住在这富丽堂皇的地方。
就请太后以后不要再提进宫住的事情了。”
孙太后闻言,气得脸都涨红了。太妃哪壶不开提哪壶,什么叫‘一入宫就是太孙嫔’,这不就是在含沙射影,意指孙太后是以妾灭妻吗。
到了这一步,孙太后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位荒唐皇帝不想争他自己这一代的皇后之位,反而却一心想打宣宗皇后的主意。
只是明白归明白,生气归生气,但是孙太后现在手里没牌了。如今整个京城军队都控制在皇帝手中,而太上皇则已经远赴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