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这次皇帝要失望了。
杨洪自己也知道反抗没有意义,城外四万大军,怎么反抗?
城中虽然有三万宣府军,但这些将士怎么可能在皇帝有明确诏旨的情况下,公然对抗朝廷呢,那可以是诛九族的大罪。
就连杨洪手底下这些将军,都不可能跟着反抗。不反抗最多自己死,反抗就是自己凌迟,并连带着全家一起上路。
此时的大明皇帝,依然拥有十分的权威。一道诏旨、两个文臣、数个兵丁,就轻而易举地完成了对总兵官的抓捕。
杨洪被套上枷锁,押上囚车,送入了城外的神机营。接下来的押送,就归神机营负责了。
处理了首恶之后,李棠、曹泰、王伟作为三法司的代表,开始传唤宣府城内的文职官员,进行三司会审。
至于城中武将,则归于谦统管。朱祁钰在给于谦的诏命中,还宣布了新的任命:宣府的三万守军,立即由总兵官张、兵部尚书于谦统领,前往南方汇合王骥大军,参与平定苗乱。于谦负责将这支大军顺利带到王骥处,然后再赴南京任南直隶总督。
而杨善,则以龙凤寺兵败故,由右副都御史降为右佥都御史,参赞张军务,一起前往南方。金英,同样以兵败故,免去除司礼监掌印外的一切兼差,改任张所部监军。
城中军队的整顿,一直持续了三天。
三天后,十一月二十四日上午,宣府城中的军队开始陆续出城扎营。
一直持续到傍晚,宣府三万守军才在宣府城南完成集结,开始埋锅造饭。
而朝廷派来的大军,则分成了两部分,五千勋贵家丁组成的新军,已经率先入城。
神机营将士已经来不及在天黑前入城了,陶瑾与刘中敷商量之后,决定在城外再住上一晚,顺便监视着城外的宣府军。
明天天一亮,宣府军开拔南去,神机营再整军入城。
此时陶瑾、刘中敷、李秉在神机营中,张、于谦在宣府军中。
就在天色暗淡,却还不完全黑的时候,却突然生出了意外。宣府南面的群山之中,忽然有一支大军从山谷里如潮水般涌了出来。
第224章 也先奇袭宣府溃军 皇帝预判再设重围
正在准备吃晚饭的宣府将士,骤然见到如此多的敌军骑兵,立时便四处溃散。
宣府守军才没有兴趣和瓦剌大军作战呢,而且是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兴趣。
由于有勋贵家丁的通风报信,也先对明军的部署一清二楚,也因此便为宣府的明军量身定制了作战计划:“伯颜帖木儿带着五千伤兵,保护着太上皇,缓缓地跟在主力后面。
而也先则率两万五千主力,趁宣府城内外明军进行换防的间隙,发起突然袭击。
也先也不砍杀那三万宣府守军,而是三面包围,只留北面。逼着溃军一窝蜂地向北逃窜,去冲击明军主力的大营。
此时宣府守军中,新任总兵官张、副总兵孙继宗、参将孙显宗、监军太监陈祥、参赞军务项文曜,以及兵部尚书于谦,都在竭尽全力地试图组织抵抗,但宣府军就是这样,他们要是肯奋勇杀敌,朱祁钰也不至于敌视他们到今天这个程度。
三万所谓的边军精锐,还不如三万头猪管用。
起码三万头猪不会全朝着同一个方向猛冲。
但三万宣府‘精锐’会。
很快,宣府兵就在也先大军的裹挟下,开始冲击明军主力的大营。
刘中敷见此情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自己刚被皇帝重新起用,委以重任,结果就来这么一出。
生死事小,名节事大。如果明军这次再吃了大败仗的话,刘中敷自己都知道自己名声彻底完了,也就没脸再活,只能一死以报君恩了。
新任宣府总兵陶瑾倒是不慌不忙,依旧稳如泰山地坐在中军大帐里。
虽然陶瑾是范广的副手,范广统率着神机营最精锐的部分,陶瑾统领着剩下的主力。
朱祁钰也没怎么着意拉拢过陶瑾,所以陶瑾素日不显山不露水,很少引人关注。
但是陶瑾却是一位实打实的将才,这次被皇帝提升为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宣府总兵官,并赐予了便宜行事之权。
而且陶瑾也知晓皇帝制定的完整计划,所以面对着团团转的刘中敷,也不着急,还有心情开玩笑:“
大司徒,您老快坐下吧,喝口茶喝口茶。圣上在面对瓦剌八万大军兵临城下时,都还没您这么着急呢。”
旁边的李秉也同样镇定自若,连声附和道:“大司徒稍安勿躁,既然陶都督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想来陛下早有定计了,您又何需如此忧心?”
刘中敷刚刚复官,倒还不知道皇帝的脾气禀性,见二人都对皇帝如此有信心,反而更添了三分疑惑。
陶瑾也不再多话,开始召集众将,淡定自若地调遣起来。
明军主力大营背靠奶奶怀山,三面被山体包围,只有南面是开阔的平地。
陶瑾按照朱祁钰的要求,一到达此地,就在大营后面、左翼的奶奶怀山,以及右翼的草帽山上修筑了完备的防御体系,并布置了重兵。
虽然大军没有携带重炮,但是火器和弓弩却足够多。如今一万八千神机营和一万五千赶来支援的居庸关驻军,全都聚集在主力大营,守住一天一夜,完全没有问题。
现在大营之外,则形成了僵持的局面,宣府三万守军急于入营避难。神机营死死地扼守营寨,不肯放入。
也先两万五千骑兵咄咄逼人,形成了泰山压顶之势。
陶瑾指挥着自己的主力退到了山上,以及紧靠在山脚下的后寨,然后才将前营扔给了宣府守军。
而且前营里留下了充足的兵器、食物和清水。并挖好了一条条的壕沟,架设了一排排的拒马。
等宣府守军涌入前营,顿时就傻眼了,本以为挤进来就安全了,哪能想到这就是一座完完全全的空营。
好在皇帝做事还算比较良心,兵器、食物、清水、防御工事应有尽有,想活命可以,自己反抗,自己争取机会。
张、于谦、孙继宗、孙显宗等人并没有被冲散,都聚在一起,被裹挟进了前营。
于谦看着这样的营地设置,都对皇帝感到无语了:这一看就又是大明这位荒唐天子的手笔,一般皇帝修陵墓,都喜欢弄些前后墓室之类的机关,前面的当疑冢,后面的才是真的墓室。
好家伙,现在皇帝把这套修墓穴的理论应用到安营扎寨上来了。前面一处大营,里面到处都是壕沟、拒马、陷阱;后面一座大寨,才是真正的主力大军所在。
想到这里,于谦觉得后背有点发冷:莫非是皇帝已经预判了也先的预判,早就知道明军主力大营会被也先裹挟着宣府军进行冲击?所以才采取了这种隔断之法,去抵消乱军的冲击。
那这个皇帝就太可怕了。
像太上皇那种天资聪明的皇帝,反而倒不是太可怕。
皇帝再聪明,也聪明不过那一大片的文臣。
最可怕的,就是懂得小心谨慎,步步为营的皇帝。
步步为营,步步惊心。
就像现在一样,三万明军主力,又在朱祁钰的精心提点下,再次缩成了一只刺猬,让人没处下口。
当然,明军主力这种依山扎营方法,也有一个巨大的破绽:没有水源。
明军营中最多也就能储备个两三天的用水。
所以不用攻,围个七八天,明军不战自溃。
也先同样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再也无法保持王者风范,开始破罐子破摔,遥对着京城中的朱祁钰大声骂娘。
对也先来说,战局再度变得极端被动。明军前营中的三万宣府兵,已经被朱祁钰逼成了背水一战:退也没得退,只能拼命了。
宣府兵有了斗志,也先反而不想打了:冲进去,打赢了,又能怎么样?自己这边牺牲数千勇士,去杀三万连大明皇帝都嫌弃的宣府兵,有什么意义吗?
也先迫于无奈,只得寄希望于宣府城中的五千勋贵家丁。
但是勋贵家丁也只敢偷偷摸摸地放水,真让他们光明正大地打开城门,他们还没有这么疯狂。大家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谁也不想九族死绝。
没办法,也先只能命大军就地扎营,等待太上皇到来,然后叫开宣府城门。
朱祁镇有朱祁钰送的龙辇和全套皇帝仪仗,十余名姬妾,还有婢女太监侍卫一大堆,所以根本就走不快。
伯颜帖木儿带着保护太上皇的,也只是五千伤兵,同样走不快。
所以明天中午,朱祁镇才能抵达宣府。
对也先来说,要么等,等太上皇到了之后,赌一把,看勋贵家丁敢不敢在太上皇的命令下开城门。
要么,趁现在明军还组织不了进攻,跑,一口气跑回大同,再从大同经阳和口出关回瓦剌。
第225章 也先绝望大撤退 皇帝再演华容道
最终侥幸心理战胜了理智,也先选择了赌。
是夜,云淡风清、繁星满天,也先坐在中军大帐外的空地上,仰望着星空,心中充满了悔恨之意。如果土木堡大胜之后的第二天,便立即发动蒙古全部青壮,组成二十万大军进攻北京,那此时此刻,自己必然正躺在乾清宫中,尽情玩赏太上皇的女人呢。
“不,不对!”
想到这里,也先恨恨地骂道:“那个该死的混蛋景泰,我要是攻破了京师,最先要玩的,就是这个荒唐皇帝的女人。
要翻来覆去地玩,当着这个混蛋的面玩,我要让他成为大明最荒唐的皇帝,最后活活把他气死!”
……
朱祁钰压在佳人的玉体之上,正享受小王妃的温柔缱绻之际,却忽然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朱祁钰只得无奈地向林香玉笑道:“颦儿,是你在心里偷偷骂我吗?我侍弄得不好吗?你有什么不满意可以直接说出来,我这人特别谦虚好学,会持续不断地改进我的御女之术。”
林香玉红着脸,小声嘀咕道:“没有啊,最近夫君的舌头越来越灵巧了,奴家满意的很,怎么可能会在心里骂夫君呢?”
“哎呀,那是谁在骂我呢,孙太后?太上皇?地底下的宣宗皇帝?不应该啊,他们一家人自作自受、罪有应得,好像也没有资格骂我啊。
不出意外,明天就是最后一战了。
到了大后天,宣府的军报传回来,朕就会正式成为拯救大明于水火之中的明君圣主了。
不行,明天我得召见练纲、徐正、黄鉴,和他们深谈一番。然后让他们好生宣扬宣扬我的功绩,让京城的百姓都能认识到朕的救亡图存之功。”
林香玉笑问道:“夫君立下了这滔天之功,要不要奴家再选一批绝美尤物,作为给夫君的奖赏?”
朱祁钰不假思索地摇摇头:“那倒不用了,最近我越来越喜欢你们几个了。每天和们在一起就挺温馨的,干嘛再弄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进来捣乱。
再说新来的女人,给的待遇跟你们不一样,她们肯定会有异心。给的待遇和你们一样,我又养不起。
要钱的地方太多了,我们要给太子和重庆公主修宫殿;要给东吴郡王、西吴郡王修王府;要给脱脱不的幼子修一处府邸。
还有脱脱不的现任妻子,也就是也先的姐姐,和她的儿子。脱脱不已经答应把这母子俩交给我,但是咱们也不能直接把他们扔大牢里去吧,还得找个府邸圈禁。
还有大宁都司的新衙门、营州卫的新军营、西山的新王府、以及旧王府的改扩建。我这个皇帝现在怎么这样穷呢。”
林香玉笑道:“既然夫君这么穷,平时又嫌自己女人多,要不把姐妹们卖几个得了。一个女人卖个二十万两,问题不大。五个就是一百万两呢,够我们半年了。”
朱祁钰有些不自信地问道:“我的女人这么好吗?个个都能卖二十万两?”
林香玉非常肯定得点点头:“夫君不要太低估别人的财富,京师这些皇亲勋贵还好些,江南的那些豪门巨富之家,可也有很多派遣了家人长驻京城的。
那些人腰缠万贯、挥金如土,出二十万两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夫君换个角度想想,如果您是身家百万的江南豪富,现在有机会给皇帝的女人开苞,然后囚在房中尽情地享用,您肯不肯掏二十万两银子?”
朱祁钰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嗯,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
说罢,朱祁钰便转而换到了旁边的凝香身上,然后笑道:“小爱妃,这可是你给我侍寝的最后一晚了,我可得好好珍惜,今晚就专宠你了。”
林香玉见自己一番俏皮顽笑话,反而把侍寝的机会整没了,连忙伏低做小地哀求。
三人又一番打闹,至深夜方才消停。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完全亮,朱祁钰就来到西厅蹲守。
最后一天了,朱祁钰全神贯注,不想出什么意外。
而喝了一晚上西北风的也先,基本上也是同时醒的。不幸的是,也先连早饭都还没来及吃,亲兵便来禀报:“太师,不好了,我们东面,有一支大军,从怀来方向袭来。”
也先并不吃惊,勋贵的家丁早就把明军的兵力部署传递了过来,于是对亲兵笑道:“你们慌什么,那是大明天子的亲卫,一共一万五千人,再加上在京城新募集的壮勇三千人。
这支军队根本就没什么作战经验,不足为虑。他们只会远远地扎营,然后像只刺猬一样龟缩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