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人尚要让他三分,我西夏有多少资本赌他不会发疯?”
“还有那延经略种世衡,他率兵数万驻扎横山,窥我兴京,蠢蠢欲动。”
“此人本就诡计多端,如今又有曹斌为他撑腰,更加难缠......”
说到这里,西夏众臣都沉默下来,他们不是不敢拼命,是实在拼不过。
连开国圣主元昊都被曹斌使计弄死,随后又连吃败仗,被攻到兴庆府,他们听到这个名字就头疼。
没藏太后摆了摆手道:
“好了,既然已经决定,就不要再议论此事了。”
“好在他也没有赶尽杀绝,已经在信里,同意扩大榷场,并亲自收籴我国青盐。”
“只要好生休养数年,我们还能缓过来。”
西夏的青盐产量大、价格低、质量好,是他们的主要特产。
只要能把青盐卖给大宋,换回的物资就足够他们维持朝廷运转了。
不过大宋为了保住自己的盐税,一直严禁民间贩卖西夏盐,其实从元昊他爹开始,两国之间的很多战事,都是因为大宋禁盐引起的。
既然曹斌承诺会以朝廷的名义官方收盐,那他们就没有必要拼命了。
听到这个消息,连一向厌恶曹斌的没藏讹庞都振奋起来,忙问道:
“太后能否将曹斌的书信交给我们,臣等也好仔细揣摸一下他的意图。”
他本以为这是个极为简单的请求,却没想道没藏太后瞬间俏脸微红,接着大怒道:
“没有书信,你就不能揣摸?如此庸碌,本宫要你何用?”
说着,起身便走。
没藏讹庞被训得一脸懵逼,不知道哪里惹怒了这个亲姐,只得叫屈道:
“太后息怒,臣不要信件便是,但总要说清他的计划吧。”
没藏黑云没有理他,直接回了后宫,召见埋移香云。
问清缉拿赵吉的经过后,她满意得点点头,有些期待道:
“押赵吉回宋时,写给曹斌的回信要叙清详情。”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了信中的内容,突然心中一热,又吩咐道:
“让国相给宋廷回书,就说他想邀忠靖候出使西夏,亲自商议购盐一事......”
埋移香云闻言,脸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确跃起来,心中暗喜道,你总有休息的时候,那时就看我了。
她悄悄咽了口口水,忙答应一声,去寻没藏讹庞......
初春的晨风,干净明彻,还带着一丝微微的寒意。
曹斌却似无所觉,赤着身子站在敞开的窗口,一边欣赏着满院的假山与花木,一边扭腰提跨活动筋骨,深感惬意。
这时,丫鬟突然在外边喊道:
“少爷,李娘子来了,正在前厅等您。”
曹斌无语,觉得李清照是故意报复。
明明知道自己最恨早起,偏偏跑来家里催促,还有下属的样子吗?
自从被李清照发现偷懒后,曹斌总觉得自己被对方拿捏了。
不过作为堂堂候爷,朝廷重臣,他才不惯着对方。
不装了。
他正要不顾先前立下的人设,破罐子破摔,将李清照赶走,却觉爬在窗台的张贞娘身体一僵,不由笑了起来,安慰道:
“贞姐不必管她,她进不了后院。”
张贞娘也不想这么快结束,正含羞带怯,回首以待,却又听丫鬟跑进院子喊道:
“少爷,李娘子说有紧急公务,让您务必快些。”
张贞娘吓得一颤,连忙起身,掩上衣服,推了推曹斌,紧张道:
“候爷,公事要紧,您还是赶紧洗漱,去上职吧。”
曹斌见她已经迈着发软的双脚吩咐丫鬟准备洗漱用品,只能郁闷道:
“好吧......”
待他洗漱完毕,穿戴整齐,来到前厅,见李清照正不紧不慢得坐着喝茶,不由脸色一黑,道:
“李首席有什么急事,竟跑到本候家里催促?”
“难到没有本候,你就不能上职吗?”
李清照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后才放下茶碗,站起身来,颇为鄙视得看了曹斌一眼,操着粘糯的语音道:
“候爷,下官前来并非找你一起上职。”
她看了看日上一杆的晨阳,再次鄙视了曹斌一下,才接着说道:
“刚刚政事堂传来消息,说江淮盐场的民户集体劫盐逃逸。”
“如此情形,不仅朝廷盐税丢失,连江南等数路也会断绝盐货供应。”
“恐怕朝廷很快就会要候爷拿出对策,所以下官才来加急通知候爷。”
“不知候爷可有主意?”
盐业是大宋税收中的大项,也关系国计民生,是三司所辖财赋里的重中之重。
而川中的井盐,山西的池盐和江淮的海盐是大宋盐业的三大支柱,各自供应一大片地区。
江淮盐场出了问题,弄不好要糜烂大宋的半壁江山。
刚听到这个消息,李清照的心都凉了半截,她自认为没有什么完美解决的办法,就算现在紧急培养盐工也来不及了。
说完,李清照紧紧盯着曹斌。
虽然这段时间,曹斌的表现让她大失所望,但此时,却又极希望他能想出办法。
听到这话,曹斌才知道误会了她。
不过他对这种情况并不意外,也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而已,
蔡京执掌三司时,经常对盐政进行改革,大宋的盐政都快被他玩烂了。
那些盐户虽然产盐,但却只能卖给官府,然后由官府直接发卖或转卖于商人。
从朝廷到官府,再到盐商,都大获其利。
唯有产盐的盐农活得跟奴隶相似,不仅要被官府盘剥,还要被强制劳动,有时候还被拖欠工资,简直苦不堪言,不出事才怪?
而且大宋盐价贵到四五十文钱一斤,比西夏的青盐贵了十倍有余,
这也是大宋严禁西夏青盐入境的原因。
若允许西夏的青盐发卖,山西的池盐跟本没有人买,太贵了,朝廷也就赚不到大量盐利。
曹斌沉吟了一下,见李清照一脸渴望得盯着自己,不由笑了起来道:
“你忘了本后教你给西夏太后写的信了?”
李清照闻言,顿时恍然大悟,看着曹斌满脸震惊:
“用西夏的青盐来补江淮的海盐?难道候爷早就料到这种情形。”
她自认为聪明绝顶,却没想到曹斌竟仿佛未卜先知一般,这也太神了?怎么看,他这惫懒的样子,都不像如此高人啊。
除非那盐农罢工是他在谋划。
想到这里,她看曹斌的眼神都有点惊悚了。
虽然她知道干大事,不能心慈手软,但做出这种手笔,就太残忍了。
要知道劫盐逃逸跟造反也没有区别。
一旦被擒,只有死罪......
随后她猛然摇头,看着曹斌道:
“不对,候爷这么做也没有道理啊。”
“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难道只为了买西夏的盐?”
曹斌见她说自己料事如神,本要厚着脸皮承认,只是还没等他开口,李清照自己就否定这种猜测。
他顿时卡了壳,只能黑浙脸说了些实话,自暴自弃道:
“你想多了,本候只是对蔡京的盐政有些担忧。”
“买西夏青盐也是为了让西夏太后答应本候的要求罢了。”
李清照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难得用欣赏的语气赞叹道:
“虽是如此,候爷胸中的筹谋也是不凡了。”
“既然有西夏青盐救急,江南等数道的民生就不必忧心了。”
随后,她又有些忧心道:
“只是江淮的盐税却是极大的损失,现在朝国库亏空,却是不好弥补。”
“接下来我三司是不是要为朝廷重新培养盐农?”
曹斌却喝了口茶,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笑道:
“不,我们什么都不干!”
这话出乎李清照的预料,但看着曹斌一幅云淡风清的样子,凭她的聪慧,也一时间有些迷糊了。
她认为已经看到曹斌的另一面,对方却总能给她惊奇,这让她有些欲罢不能,忍不住求教道:
“这又是为何?”
见李清照探过身子,一幅诚心求教的样子,曹斌心中暗喜。
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只要这次装得好,必能让她一举达到使用传承卡的标准,于是欲发高深莫测起来道:
“此次盐农逃逸虽然让本候始料不及,但结果却正中本候下怀。”
“本候欲改盐政久矣,时机却一直未到,此时却恰如其分。”
无论什么变法,一旦开始做,必定会损害某些人的利益,把自己放在风口浪尖,曹斌是绝不会如伟大先贤一般,舍己为公的。
改革盐政,自古就十分艰险。
若一味横冲直撞,那些盐商盐官还不得恨死自己?
所以他一定要等一个好时机或找到合适的代言人。
为什么李愧变法功成身退,而吴起、商鞅下场凄惨?
那是因为李愧所效命魏国急切需要改变,他变法附合大部分人的利益,反对的人才是违逆大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