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会的官员大多是一些失意两班的文人。
这些人大多散居在大明各地或是从东学党占领的地区逃出来的难民挑选出来的。
都有一定的文化水平,能写会算,还会使用流利的汉语汉字。
他们现在就要作为大明十四皇子,未来的朝鲜大王的最初班底,要被分配到朝鲜各地为官的,这也是未来朱氏朝鲜的基本盘。
朱道桦做了这么久的皇帝了。
权术水平已经磨练了出来。
他当然知道。
自己的儿子在朝鲜不能只有一个集团的用户。
那些两班豪门出身的官员不太可靠,所以就必须要在他们之外扶持一个出身寒门的官员。
这就是所谓的平衡术了。
另外。
朱皇帝还很清楚。
任何改革,都是拿别人开刀容易,拿自己开刀难。
大明的改革,就磕磕碰碰的,进两步,退一步,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挪。
别说是平分土地了,就算是一个科举,朱皇帝都分了好几步来完成,他宁愿发动战争去抢地盘,也不愿意在国内搞什么土地改革。
不过,在朝鲜的改革可就大刀阔斧多了。
反正朝鲜的地主阶级也没什么实力,朱皇帝可以随便揉捏,而且分了他们的地朱皇帝是一点都没有压力。
别说是朱皇帝了。
就算是大明朝堂上的衮衮诸公,这些大明士大夫阶级的代表们,都没有太把朝鲜当一回事。
彭浚等人在确认朱皇帝吧不会在大明搞什么平分土地的土改之后,就很明智的不再去过问朝鲜的事情了。
而是忙活朝政,尤其是要准备明年的“大恩科”。
毕竟大明帝国的事情太多了,作为丞相和现在大明朝堂主要势力湘湖派的领袖的彭浚,事情多了去了。
而现在挑选出来未来的朝鲜各级官员们,其实也没有反对平分土地的,反正分的不是他们的地说起来,这些人都是失去土地的文人,因此对平分土地也没有什么抵触。
“大皇帝这是要彻底改革朝鲜,割除所有弊病啊...”
朴善一感慨道。
他也是两班出身,不过很早就家道中落了,在十三岁就随家人去了南洋谋生了,后来大明光复中华,他又随家人到了中都生活。
离开朝鲜十几年了。
其实朴善一连朝鲜话都说不太利索了。
他甚至还参加过大明朝的科举,可惜没能考过。
在看到大明朝要招募朝鲜人去朝鲜当官之后,他毫不犹豫就报了名。
大明的科举虽然过不了,但是这朝鲜科举还是容易的毕竟在大明朝的朝鲜人少,竞争压力可不大。
“是啊,大明天子真乃是朝鲜之父也!”
坐在朴善一旁边的是一个名为张大炫的朝鲜人,原来是七班贱民出身,因为小时候去给富贵人家的少爷当过书童,所以认识一些文字,现在居然也能做官了在之前的朝鲜,他这样出身的根本不可能有官做的,所以张大炫别说跪下叫大明皇帝爸爸了,叫祖宗他也愿意啊。
“没错,四百年来的弊病,两千万朝鲜黎民,三千里锦绣山河,终于有安泰的一天了!”
朴善一说道。
他在南洋的时候看过大明的集体农庄,因此知道了农民还有另外一种生活方式不依靠士绅,也不惧怕官府,还拥有自己的土地(实际上是自己的),无论是共同劳动,还是分田单干(集体农庄的运营模式并不是固定的,不过一般情况下,销售和采购是集体进行的),都能让庄户生活富足。
哪怕要经常参加战斗,哪怕有人牺牲。、
但是这样的付出,没有人认为不值得。
因为所有人都在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战。
集体农庄的农人,不怕士绅,不惧官府,衣食无忧,甚至还能办私塾教化子弟。
既然,一个没有士绅地主的集体农庄运行得比有士绅统治的农村更加好。
那么地主士绅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而且这些士绅们的存在,对国家有什么作用?
就朝鲜的两班豪户而言。
他们只会趴在朝鲜农民们的身上吸血。
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卫国。
简直是一群废物。
这时候,坐在主席台上的朱皇帝继续开始他的“朱氏农村理论”。
“现朝鲜的等级和土地制度,是阻碍朝鲜国发展的最大障碍,朝鲜国一国的财富,不能用之于民,而是被人口占据少数的两班豪户拿走了,一国财富不能养兵,不能养民,只养了一个不事生产,无法创造财富的寄生阶级,这是整个朝鲜社会的巨大负担。所以,这个寄生阶级必须要被割除,两班特权必须要取消,诸班必须要平等,科举取士扩大到全民,任何朝鲜之民,都有权参加朝鲜的科举!另外科举取士也要设置年龄限制,到三十岁为止,过了三十岁就不要去考科举了,去做点别的事情,种地也行,做买卖也行,总之都要比枯坐家中读死书要强。”
朱皇帝是把大明的科举改革搬去了朝鲜了。
朝鲜事事以中华为师。
所以这个国家的毛病其实和中华差不多,不,应该是更加严重至少中华的科举是面向全民的,而朝鲜科举只有两班户可以去考,阶级固化更加严重,整个社会的精英就是一群百无一用的文人士大夫。
朱皇帝不反对读圣贤书,读一点忠君爱国的道理是很好的,朱皇帝很支持。
但是可不能读一辈子啊。
如果一国的精英捧着四书五经读到死,不参与生产,不创造财富,那这个国家可以发展吗?
朱皇帝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去统治一个穷得叮当响的朝鲜。
要是老十四统治的是后世某个宇宙强国那样的穷光蛋朝鲜国,隔三差五的去找他大哥朱宜錾打秋风。
那也太让人恼火了。
........
金山总督府,金山城。
“大哥,现在可怎么办嘛,怎么那么重要的东西都丢了,我们是来投奔二叔的,不是去参加集体农庄的!”
在说话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此时正一口口的喝着玉米酒,一脸的恼火的模样。
“算了,去集体农庄就去集体农庄吧,好歹也是个官。”
“九品官也算官?还要去参加什么培训,早知道就去成都算了。”
“九品官怎么不算官,横竖也就做到明年六月就回去了。”
两名青年耷拉着脑袋坐在金山城的酒馆内喝着酒。
他们正是李忠义的两个大侄子,李忠仁李大扒皮的两个好大儿李道、李德。
本来他们是来投奔好二叔李忠义的,但到了金山城发现....手头的支票和身份证明居然被扒手给扒走了。、
这可不得了。
证明不了身份,他们好说歹说也没有人相信他们是来投奔亲戚李忠义的。
现在摆在他们的就是两个选择。
一个就是和大部分从四川来的移民一样,去参加集体农庄,去种地。
还有一个就是参加金山城的官员选拔考试其实很容易过的,这地方识字的人太少,基本上只要能写能算的,去了就是九品官。
得官太容易了。
但李家兄弟不甘心啊。
他们本来带了一千块钱来的,想要雇一批人去圈地搞农庄,现在好了,支票丢了虽然别人偷了他们的支票也取不出钱来。
那支票是记名支票。
但他们手头没有支票,那也没办法取钱啊。
变成穷光蛋的李家兄弟,也只好认命了。
比起去参加集体农庄,那还是留在金山城参加官员培训比较好。
无论如何,做官肯定是要去草民好多了。
兄弟两个发着牢骚呢。
就听到一声冷哼的嘲笑声。
李道抬头看去,原来是一名穿着红袍,补子上绣着鹌鹑的汉子握着酒杯,脸上露出了嘲讽之色。
李家兄弟互相看了看。
他们现在也算是候补九品官了,也不怕这个九品芝麻官。
李道拱拱手说道:‘这位大人....’
“别叫我大人,受不起,受不起。”那九品官又喝了一口酒。
“你们真的以为明年六月能回去啊?做梦吧!”
李家兄弟互相看了看:“此话...怎讲?”
那九品官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天子千方百计,要移民来新大陆,岂能轻易让尔等回去。”
“我等是官!”
“官?那又如何?而且啊...以后在新大陆这里做官,可别摆什么官架子,当心被人打!”
“打?谁敢打当官的?”
“呵呵,我告诉你,别看和你们来的移民都是老老实实的顺民,在这地方待上一年半载的,可都不会把你我这九品小官儿放在眼里的。”
“大人说笑了,官就是官,民就是民,走到哪儿,老百姓都是怕当官的。”
“哼..”
那九品官冷哼一声,一副你迟早就知道的模样。
就在此时。
一名穿着毛皮衣服的老百姓走了进来,肩膀上还扛着什么动物的尸体,大摇大摆的走到了酒店掌柜面前。
“掌柜的,野味收吧?”
“收!收!您等着,我这就给您钱。”掌柜的客客气气。
“好,再给我一壶好酒,两个小菜。”
说这话。
那人看了看周围,发现李家兄弟面前有位置,就大摇大摆的走到旁边的桌子上坐了下来。
李家兄弟脸色微微一变。
他们家在大桥镇可是一霸。
寻常人碰到他们都得低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