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战败,请斩某项上人头!”,
昨夜他在子龙帐中所说之话,此刻还萦绕在耳,这个昔日里刘玄德麾下最为骄傲战将,现在却犹如霜打的茄子,低头跟在赵云身后,缓缓行军。
大丈夫一言既出,哪怕是天塌下来也是要守诺的,关羽更是如此,既然他有胆子立下军令状,就自然敢承担起后果。
唯死而已,何惧之有?
他自诩刀斧加身仍能面不改色,哪里会怕死,他真正感到恐惧的,是他的那个便宜四弟!
之前其小觑袁绍,致使平原遭到围攻,这就已经算得上难辞其咎了,
可李忧是怎么做的,不但没有责罚于他,甚至连一句重话都不曾说过,还让其好好休息,弄得一众平原将领都对其“另眼相待”!
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这李忧反其道而行之,真是比杀了关羽还要难受的紧。
这次他虽然立下军令状,可李忧真的能让他如愿吗?
恐怕不能,
他这四弟,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是真要论起损招,那可是一套接一套,远的不说,他那最令人头疼的三弟,还不是让其拾缀的服服帖帖?
想到此处,
连死都不惧的关羽,此刻竟然有些害怕进城......
......
博平城中,
李忧正陪着刘备,在中军一处帐中守着,张绣和胡车儿静静躺在帐中,昏迷不醒,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两人目前还有些许微弱呼吸,
可要是再等上几个时辰,多半就要有进气没出气了。
军中尚在的军医都让刘备找了过来,挨个给二人把脉,可每个军医把完脉后,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摇摇头,叹口气,道一句在下无能,
李忧差点以为这是什么军医的风俗习惯呢!
胡车儿所受的乃是内伤,被典韦这一脚伤了五脏六腑,军医开了些大补药方,等其苏醒,慢慢疗养,最多不过一年半载,所伤元气就能补回。
张绣的伤才是最令这些军医头疼的,虽说尽是外伤,可典韦那一戟下了死手,从腹部贯穿而过,光是止血,就耗费了这帮军医全身本领,
要说治好,都是摇头不语。
“难道真就无药可医了?”,
刘备快步走出账外,胸口起伏不定,李忧跟在刘备身后,小步走出,轻声开口:“玄德公莫要气恼,咱们已经尽了人事,何苦自责呢?”,
“我不是气,我是急啊!”,刘备摇头说道,“这天都亮了,子龙马上就要入城了,像他那等重情之人,看见他师兄如此模样,恐怕要比我还急上千倍万倍啊!”,
“在这说来,这二人袍泽情谊何其感人,男儿膝下有黄金,那胡车儿能为了张绣叩首博平,若是张绣命丧黄泉,这胡车儿岂不是心如刀割?”
李忧沉吟许久,默不作声,刘备这哪里是单纯的敬佩这二人兄弟感情,分明是将自己代入其中了!
仔细想想,若是在帐中躺着的是关羽或张飞,可刘备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兄弟命丧黄泉,这个在演义上最富昭烈之名的长兄焉能不心如刀割?
此中之痛,不足与外人道也。
“唉,术业有专攻,这军医已经是天下间最善治疗外伤的一批医生了,连他们都没有法子,难道这张绣将军真该命丧于此?”
“外伤?”,
李忧猛地想起什么似的,先是愣在原地,嘴中不停的呢喃着“有了,有了!”,随即大笑不止,连刘备都被吓了一跳!
“伯川这是怎么了?”,
刘备慌忙抓住李忧臂膀,担心不已,这要是张绣没救回来,自家军师到是疯了,那可真是雪上加霜了。
“玄德公勿慌,”,李忧连忙回话,要是他再晚上几秒,刘备多半已经招军医过来给他把脉了!
“我倒是知道一人,医术通玄,定可救那张绣将军!”
“此话当真?”,刘备顿时大喜,李忧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若是他说这世上有人能有如此通玄医术,那就绝不是无的放矢!
“那人现在何处,我亲自去请!”
“这......”,李忧刚才有些得意忘形,刘备的话如同一盆凉水,让其冷静了些,“我只知那人名唤华佗,字元化,乃是当世少有的名医,具体在哪......”
李忧沉吟片刻,
“华佗先生,为了拯救黎明百姓,四处奔走行医,居无定所,目前之计,也只能四处张贴檄文,希望能被华佗先生看到吧!”
“也只能如此了......”,
刘备点头说道,事到如今,不管是什么法子都得试上一试,总比坐以待毙好得多。
正在二人惆怅之际,
一位士卒径直跑到了刘备身侧,单膝跪下,双手抱拳,
“启禀玄德公,”
“子龙将军与云长将军进城了!”
第159章 领罚
“主公!军师!”,
“我师兄情况怎样?”,
人还未到,声却先至,或许是在城中得到的消息,赵子龙急的如同热锅蚂蚁,竟在城中策马赶来,身上战袍浴血,显然是一得到消息就径直赶了过来,战甲都未曾换成便服,足可见其师兄弟的情谊深厚。
“子龙,”,刘备率先开口,“张绣将军正在修养,还未醒来,你切莫慌了心神,伯川已经想到了办法,只要我们能找到神医华佗,定然能将张绣将军救回!”,
“你且先去照料你师兄,我这就去差人去发檄文,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定为你寻得那华佗先生!”
“多谢主公!”,
刘备转身离去,他本是宽慰之语,哪曾想赵云听了这话,更加忧心忡忡,连忙进了帐察看,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反倒令其更加不知所措。
身为武将,还是最顶尖的那一批,对于伤势即便不如真正的郎中一般了解,但征战沙场这么多年,总归还有些眼力,
张绣这身伤势,放在寻常人身上早已毙命,幸亏张绣自幼习武,身体照常人相比自然是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如若不然,焉能挺到现在?
“军师,你所说的华佗,真有这起死回生之能?”,
赵子龙眉头紧锁,张绣是真心喜欢他这个师弟,可赵云难道就不是真心敬佩他这个师兄?
师傅每次回山教导他们武艺,都会停留半月有余,之后便会下山,将赵云托付给张绣,当时他年纪尚幼,只知道每日屁颠屁颠的跟着张绣,满山乱跑,
现在细想起来,那时的张绣也就比他年长几岁,让一个孩子照顾另一个孩子,这其中的艰辛,张绣可从未向任何人抱怨。
“子龙,”,李忧拍了拍赵云的肩膀,轻声宽慰,“若这天下真有人能治好这外伤,非华佗先生不可,若是能将其找到,我相信你师兄定然能被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李忧这话,确实算不得假,东汉末年最令人称道的三位神医,其中一位是华佗,还有一位则是张仲景。
张仲景出身寒门,见到了民生疾苦,瘟疫横行,究其一生都在研究此道,但究竟在这外伤一道上与华佗究竟谁高谁低,李忧还是倾向于华佗。
华佗是何人也,那是连曹操的脑壳都敢打开看看的猛人,虽然曹操没有应允,但是华佗既然敢提出这个要求,若是毫无自信,多半是没有可能的。
虽然在后世的角度,脑部医术若是没有再无菌环境下进行,多半是要以失败收尾,但是这也丝毫不能否定华佗在外伤一道的理解,早早领先在世界之先!
至于这建安三神医的最后一位,董奉,李忧根本是连提也未提,
这个时候,董奉的父亲都是个半大的孩子,上哪去寻?
“唉,”,赵云长叹一声,“可按军师所说,这华佗先生居无定所,四处游历,哪里是那么容易找寻的,可师兄的伤势,我怕撑不到那个时候啊......”,
“凡事都应尽人事而待天命,”,李忧与赵云并肩而立,他岂能不知赵云心中急切,“况且即便是四处游历,也大多数会在这中原境内,你且放心,我已命平原每月的书籍紧急加印一版,只为寻得那华佗先生。”
“况且玄德公已经去四处张贴檄文,贾诩在各州境内的暗探也全部出动,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你且放心,切莫慌张,若真落得个急火攻心,那华佗先生到时候还得分心救你不是?”
“军师,”,赵云看向李忧,
“谢谢了。”,
“一家人不说谢谢的,”
“这是我教你的,你忘了?”
......
“报!”,
“主公有令,请伯川先生速去主账,有急事相商!”。
李忧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子龙,你且在此照看着,我去去就回!”,
说罢,李忧长袖一摆,也顾不上这身黑袍不便行动,大步小步的向中帐跑去。
此时的中军大帐中,
刘备屏退左右,整个帐子里只有他与关羽二人,
李忧撩开帐帘,眼前的一幕着实有些诡异,
刘备在案前来回踱步,双手背在身后,一天下来根本没一件事称得上好消息,也难怪其这般模样。
反倒是关羽,用麻绳自缚于帐中,身子挺的笔直,
李忧稍一思量,随即明白过来,合着这是求着来受罚啊!
“哟,二哥,咱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关羽听到李忧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双眼紧闭,眉头皱起,猛地深吸一口气,
是这个味儿,就是这个味儿!
“军师,关某既然立下军令状,理应受罚,还请军师成全!”
“二哥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李忧绕道关羽面前,一脸疑惑的抬头说道:“有错才能有罚,若是无错,何来的惩罚之有啊?”
“我统领无方,致使我军损伤惨重,这还不算错?”
“不算!”,
李忧突然正色,反倒是弄得关羽一愣,
“胜败乃兵家常事,若是吃了败仗就算错了,咱们这的将领还有活人吗?”
“这......”,
关羽被李忧问的语塞,李忧轻声一笑,也不打算难为关羽,
“二哥,我且问你,战前你如此自信,为何会败?”,李忧一边说着,一边替关羽解开绳索,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给他绑的,还打了个死结。
“我也是入城才知,那张绣与我交战乃是被逼之举,我二人皆是中了那曹操奸计!”,
“有些道理,不过文和先生事前已经提点过,二哥为何没听呢?”
“我......”,
关羽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李忧见状也不急,绳索解开,轻放于地上。
“二哥不如回去慢慢思索?”,
李忧说罢,便要请关羽回营,这可让关羽急坏了。
“是我立功心切,骄傲自负,小觑了曹孟德!”,
话音刚落,关羽便低下头颅,当一个人真正意识到了自己错误,才会真正的感到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