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少女这般只用最好的牛皮，是很少有的，说明少女的身份非同一般。
制作少女穿着的这样一双牛皮长靴，需要宰杀四百头小牛。
光是牛皮成本就要两百万钱，足够一个自耕农衣食无忧四百年，亦或是让一个看不起书的平民子弟能买得起几本书，从此进阶为寒门。
而这双牛皮长靴的内层同样塞满羊毛绒，长靴最里面居然还有一件蛛丝软甲和火烷衣。
光是这一双长靴就价值两千万钱。
加上身上的其他衣物，少女这一身衣着虽然看起来朴实无华，不像中原女子的丝绸衣服那般华丽，但却要比中原女子身上穿的丝绸衣服还要宝贵无数倍。
少女身上这些衣物，累计价值一亿七千万五铢钱。
一亿七千万五铢钱，足以支撑朝廷对匈奴发起一次五千骑兵的小规模战役。
而如今，却只是少女穿着的几件衣物而已。
她叫王，是家主王的孙女。
上代家主王僮在去年的时候病逝，还恰好是跟王莽同一天死。
王僮与王莽在黄泉之下或许能有很多话可以谈谈吧。
毕竟当初就是王僮为了让王莽背锅，才推荐王莽上位。
上代家主王僮没有子女，所以临终前指定为家族做出巨大贡献的马韩太守王为新家主。
新家主王继位后，大肆提高家族女性成员的地位，并指定自己的孙女王为家主继承人。
也正因为她是家主继承人，所以才能分配到如此巨大的财富，光是一件衣服就价值几千万钱。
作为家主继承人，王自然是要对家族做出贡献的，于是她便来到乌桓单于庭，与乌桓人商议走私贸易的具体事宜。
第199章 云台二十八将（一）
“为什么不能直接用牛马换你们的甲胄和武器呢？”
乌桓单于并没有亲自接见王等人，而是由一个乌桓王子出面商谈进一步的走私贸易。
此前，在新莽时期，辽东就已经与乌桓联系上，并进行小规模走私贸易。
乌桓从辽东获得自己最想要铁器、茶叶、食盐，辽东则从乌桓获得牛马。
但规模都很小，而且是以物换物，非常不方便。
“您认为一枚铜头箭矢或者一枚铁头箭矢能换多少头牛马？”
“又或者一件甲胄能换多少头牛马？”
“亦或是一石盐、一石茶叶能换多少头牛马？”
王微笑地反问道。
这些问题问出来，乌桓王子沉思许久。
这样的算数问题，就算让中原的算数家来了也得算一阵子，何况是乌桓这种草原民族。
“额……”乌桓王子算了许久，也不知道应该怎么以物换物才合理，总不能把活牛杀了按斤换，辽东也不要死牛，于是他询问道：“那该如何？”
“贵国将牛马牲畜”出售给我们，我们给贵国对应的五铢钱，然后贵国用五铢钱找我们购买需要的物资。”王回答道。
“跟中原的关市一样啊。”乌桓王子说的是一口生涩的汉语，乌桓给大汉做了七八十年的附庸，一些贵族已经学会了汉语，只是不太流利。
乌桓以前也跟大汉进行关市贸易，但只持续了很短时间，因为汉匈之间打了很久的战争，汉朝的关市常常是关闭的，导致乌桓想要食盐之类的就只能南下抢劫或者找走私商人。
以前一般是找渔阳郡和上谷郡的走私商人。
但十几年前，辽东四大家族派人偷偷联系乌桓，想要建立走私贸易。
之后双方一直持续小规模走私十几年。
“那么，你们的定价是什么？”乌桓王子问道。
看来有戏！
王在心中暗自欣喜，然后将来之前就早已定好的方案拿出来：
“成牛一万钱，小牛三千钱，成马四万钱，小马一万五千钱。”
“轻甲一套一万钱，重甲一套三十万钱，马甲一套十五万钱。”
“铁制箭头一枚十钱，马槊一杆五千钱，长枪一杆五百钱，釜（做饭菜用的铁器)一尊两万钱，环首刀一把两千钱。”
“食盐一石一千钱，麻布一匹五百钱，丝帛一匹两千钱，羊毛绒衣一件两千钱，茶叶一石六千钱。”
王的报价中，诸如丝绸等奢侈品则要比中原稍微便宜一点点，而甲胄之类的则比中原还贵许多，就是希望引导乌桓优先购买奢侈品。
乌桓王子先是让自己那几个稍微会点算数的人才算了许久，然后点点头认可了这个定价，但还是用乌桓语对一个奴仆吩咐了一声：“你去把那个走私商贾的汉人代表叫来。”
“明白。”奴仆答应一声，前去将另一伙走私商贾的代表叫来。
王看着离去的那个乌桓奴仆，心中有些疑惑。
不久后，就在乌桓与辽东商议走私贸易事宜时，一位汉人来到王帐，先是向乌桓王子行礼，然后看了眼王，最后对乌桓王子说道：“尊敬的王子，我们已经有了合作关系，您何必又找新的合作伙伴，是我们哪里让您不满意了吗？”
这个汉人是渔阳郡、上谷郡商贾们的代表，长期驻扎在乌桓单于庭，观察乌桓的局势变动。
一直以来，与乌桓的贸易都是被渔阳、上谷两个郡的商贾们垄断，其他商贾根本无法涉足。
不过他们与乌桓的贸易也是以物换物，只是规模比辽东更大。
“我的朋友，的贸易我当然满意，只是有另外的一些新朋友，他们带来的货物更加让我满意，他们愿意出售甲胄，你们有吗？”乌桓王子很是热情，看起来不像是在汉地烧杀掳掠的恶魔。
几年前，就是这个乌桓王子，还带兵南下劫掠辽西郡，杀了许多汉人百姓，是个残酷的杀人恶魔。
可这样残酷的杀人恶魔，却也能在商谈贸易时作出这样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
“甲胄只有官府才有，私人偷偷制作自然也可以，只是数量不能太多，太多了容易引起朝廷怀疑。”那个汉人商贾代表解释道。
“你知道的，我对你们汉人的丝绸、酒之类的奢侈品兴趣不大，茶叶我勉强能接受，毕竟羊肉太油腻，需要茶叶来清一清肠胃。”
“但是，我们最需要的还是那些可以烹饪食物的釜，可以打仗杀人的铁制武器，可以保护我们生命的甲胄。”
“这些东西，你们不肯出售，那我们也只好寻找其他合作伙伴咯。”
乌桓王子并不是一个耽于享受之人，汉地的奢侈品很难诱惑到他，反倒是那些铁疙瘩甲胄更加让他喜欢。
“出售甲胄一事太过重大，我需要回去询问各位主家的意见。”汉人商贾代表回答道。
“我等待您的消息，在此之前，我会先与新的朋友继续贸易。”乌桓王子回道。
“多谢。”那个汉人商贾代表先是向乌桓王子行礼告别，然后看了眼王等人，最后冷着脸离开。
等到那个汉人商贾代表离开，乌桓王子又微笑着对王说道：“你们也看到了，想要与我乌桓做生意的商贾可多了，不考虑降低下甲胄的价格吗？亦或是增加下牛马的价格吗？”
这时，王才明白，这乌桓王子把另一伙汉人商贾代表叫来，可不是要让他们吵架，而是利用竞争关系，逼迫她们辽东在贸易中做出退让。
“我们可以继续降低丝绸和麻布的价格。”王试探道。
“丝绸你们卖多少都无所谓，我的意思是，你们的甲胄，还有那些铁制武器。”乌桓王子摇头道。
王吃不准刚才那伙汉人商贾到底会不会出售甲胄，如果他们不卖，辽东自然可以垄断甲胄的贸易，然后坐地起价，可他们要是也跟辽东一样突破底线，把甲胄这种国之重器出售给乌桓蛮夷，那辽东就没法靠着垄断贸易坐地起价了。
“可否容我们先回去询问主家的意思？”王也不能擅自做主更改太多贸易条款。
“当然可以。”乌桓王子不着急，现在汉人在内战，已经不可能像几十年前那样对他们犁庭扫穴了。
他们现在非常安全，而且随着中原王朝秩序的崩溃，没有中央朝廷的约束，敢于将铁器出售给游牧民族的汉人商贾只会越来越多。
当前的局势，对乌桓来说是极为有利的，汉人商贾们只能相互内卷竞争，最后让乌桓白白得了便宜。
第200章 云台二十八将（二）
家族会议
“我们可以把传染了瘟疫的病人使用过的草席送给乌桓人，让他们感染瘟疫，则乌桓必破。”
“不行，我们的目的是要获得牲畜，这样做的话，牲畜也会感染瘟疫，而且辽东距离乌桓太近了，会把瘟疫传回辽东的。”
“难道我们真的要继续对乌桓人退让吗？”
“集结四大家族和辽东郡兵的力量，能否对乌桓人犁庭扫穴？”
“应该能凑出五六千骑兵和上万的步兵，但依旧不是乌桓的对手，乌桓应该有三万多骑兵吧？”
众人议论纷纷，商谈着对付乌桓人的办法。
如果能直接犁庭扫穴硬抢自然是最好的，问题是乌桓怎么说也有三四万骑兵，硬抢应该是抢不过的。
提出用瘟疫消灭乌桓人的是王棂，她是王家的医者，平日里都在方丈岛用倭人进行医学实验，通过用倭人活人实验来获取更多医学技术上的进步。
对乌桓人犁庭扫穴，在实力上是不允许的，但就此对乌桓人退让，让自己赚的更少，王家子弟们也不是很心甘情愿。
“是否能联合渔阳、上谷、辽西三郡的商贾，组成商会，联合起来制裁乌桓呢？”家主继承人王说道。
跟另外几个郡的商贾内卷竞争，虽然以四大家族的力量能竞争得过，但似乎没有必要。
能垄断，为什么要竞争，嫌自己赚的太少吗？
“万一乌桓一怒之下发兵南下，我们辽东自然是挡得住的，但另外几个郡呢？他们要是因为挡不住乌桓，而选择退出商会呢？”有人质疑道。
商会这种联盟太过脆弱，稍微遇到一点挫折就容易散伙。
“所以，这就需要我们同时劝说辽西、渔阳、上谷三个郡的军阀，让他们也动用自己的军事力量加入商会，一起保护商会的利益，作为回报，他们自然也是可以有所分享的。”王继续解释道：“如果到了那个时候还是没有办法，再选择向乌桓退让也不迟嘛。”
“他们会选择加入商会吗？”有人担心道。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如果还想分一杯羹，就只能加入我们。”王解释道：“只要我们先在竞争中以风卷残云的气势打败另外几个郡的商贾势力，然后等到他们绝望时，在向他们伸出合作之手，他们岂能不答应呢？”
“都打败他们了，那还有必要合作吗？”一位家族子弟继续问道。
“当然有必要，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时的失败是可以卷土重来的，面对始终想要卷土重来的三郡商贾，我们只能在贸易中一直对乌桓退让，那就得不偿失了。”
王的话有理有据，况且就算失败了，王家也没什么损失，无非是赚的更少而已。
已经七十岁家主王看着自己的小孙女，和蔼笑着：“大家如果没意见，那就按儿说的方法去做吧。”
“是。”众人回应。
参加会议的子弟中，有三分之二是女性，男性只有三分之一。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男性子弟的出生率越来越低，使得许多家族重要岗位都只能由女性担任。
等到一众家族子弟安静下来后，家主王说道：“现在开始商议下一件事，中原诸侯招揽之事。”
对于这个话题，大家兴趣就没那么大了。
无论谁当中原天子，都跟王家无关，他们也不想掺和进去。
“邯郸的王郎、青州的张步、渔阳的彭宠、信都的刘秀，他们都派出使者想让我们辽东归附，大家议一议，我们是归附于谁好呢？”王身边的家丞说道。
“我们不是已经归附于绿林军的大汉了吗？”有人不解问道。
几个月前，绿林军皇帝刘玄的使者率先抵达辽东，一张圣旨便要求辽东直接重回大汉朝廷。
在知道绿林军已经攻入长安城，刘玄也做了皇帝后，辽东四大家族简单商议后就直接归附绿林军建立的大汉了。
“听闻赤眉军已经西进，赤眉军无比凶猛，曾是抗击新莽大军的主力，绿林军能挡得住赤眉军吗？”
“绿林军坐拥关中，有着函天险，怎会抵挡不住赤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