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第96节

  大殿之上,群臣站立,够级别的京官几乎全部到来,便是仅次于大朝会一般热闹,各种繁复仪式之后,大理使团献上贡礼名单,其中有大批的良马、麝香、牛黄、细毡、碧玉、甲衣、弓箭等等,更有大理的乐人女子。

  道君皇帝对这些大理乐人女子犹感兴趣,当即便召唤上殿,试奏后大喜,立刻纳入了后宫,以供观宴,赏赐不赀。

  兴致高昂的道君皇帝随即下令册封段和誉为紫金光禄大夫、检校司空、云南节度使、上柱国、大理国王,命翰林拟旨录黄录白,然后书写诏书。

  随后又是一些两国交往事宜,但这些事在朝上也只能说个大概,具体敲定还得和礼部细谈。

  朝会临近午时方散,下午又在礼部会鸿殿开始首次会谈,赵柽和白时中主持。

  赵柽自然是坐在主位,但除了开始时的客套言语,会谈期间他几乎一言不发,只是在暗中观察段易长。

  这段易长的年岁并不大,也就十五六的模样,生得倒是唇红齿白,面如傅粉,俊美异常,言谈举止,礼仪不少,一副处处得当的模样。

  只是……赵柽发现这段易长怎么时不时地在偷瞅自己?

  换作别人可能无法发觉,因为这段易长的眼神十分隐蔽,便是那种有武艺在身,动作敏捷飞快,普通人极难发现的那种。

  那隐蔽一瞥的目光中,赵柽察觉到了些许骄傲,甚至还有些隐隐的敌意。

  这……赵柽纳闷,自家之前绝对没见过这段易长,别说段易长,就是大理国的人他也肯定从没见过,那他这目光是甚么意思?

  赵柽不动声色,慢慢喝茶,两三个时辰的商讨交谈,这段易长偷看他不下十次,这可就有些问题了。

  晚上,道君皇帝大摆筵席,规格很高,丝竹歌舞,群臣参加,直到午夜方才罢休。

  筵席散去,赵柽心头舒了口气,这基本上算大事完毕了,至于私下里的接待,不过是要个对应名头,虽然大理是小国,但毕竟以皇帝称,他们派皇族来,大宋这边就要出个对应甚至位置更高些的皇室中人,以示天朝大国的恩典和重视。

  赵柽本来想着也要宴请段易长一次,毕竟这是礼节,可段易长竟对他有敌意,这就只能先呵呵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赵柽坐在亭子里逗鸟,鸟是马军司都指挥使孙高升送来的,上次龙卫军丢马事件,孙高升拿出了几大箱子金银珠宝给赵柽送来,这才算没受惩罚且还保住了位置。

  鸟是只清水百灵,看模样是从小训的,不怕人不惧光,欢快活泼,叫起来悠扬动听。

  赵柽逗了会儿鸟,雷三小跑过来,报道:“王爷,大理国皇子段易长求见。”

  “哦?”赵柽笑了笑,看来这大理的皇子果然对照自家有些事情,不然怎么能这么着急登门?

  他点头道:“请他过来。”说完,托着鸟笼向前堂走去。

  到了前堂,刚坐下,雷三便引着段易长走进。

  段易长只带了几名随从,随从抬着不少礼物,那两个使团副团长并没有跟过来,他吩咐随从将礼物抬进堂后,见礼寒暄,赵柽命人上茶。

  这位大理皇子却是生得极好,洒脱俊秀,他感受到了赵柽的目光,腼腆一笑,道:“易长在国中便久闻王爷大名,心内仰慕万分,今日唐突拜见,还望王爷莫怪。”

  “哦?”赵柽也笑道:“段皇子客气了,不过都是些虚名罢了,当不得真。”

  “王爷乃大宋第一风流才子,我大理久慕中原文化,岂能不知?”段易长端起茶碗,轻轻沾了沾唇:“王爷的诗词在大理盛行,上到朝堂,下去市井,只要识字者,无人不知王爷的大名。”

  恩?赵柽闻言眯了眯眼,这语气怎么有些酸,他道:“本王也就只会雕琢些诗词小道而已,不谈好坏,大抵同行衬托罢了。”

  “王爷果然是直言直语。”段易长笑了起来,心中暗想,这位齐王张狂,就和自家猜测得一样,甚么同行衬托,不就是说别人都不及你吗?

  他道:“王爷的一首长相思,大理纸贵啊。”

  赵柽哈哈笑道:“随手所作,不值一提。”

  段易长摇头道:“王爷却不知这首诗在大理可是轰动万分,说句玩笑话,这首诗传过去后,我大理的儿郎们都要找王爷拼命呢。”

  赵柽嘴角勾了勾,这话说的可有些过火了,什么玩笑话,这种话是你大理皇子应该说的吗?你来大宋干什么来了?我诗写的好,你大理的儿郎就要找本王拼命?那你是不是大理儿郎,你也想和本王拼命?

  赵柽道:“这是何故?”

  段易长继续道:“王爷有所不知,说出来倒不怕王爷取笑,如今大理流传一句话,但有女儿处,皆唱长相思。”

  赵柽又是笑道:“素闻大理女儿多情,本王倒是心生向往,只是自忖何德何能,受此青睐着实愧不敢当。”

  段易长闻言神色间闪过一丝怒意,但却恰到好处地遮掩过去,笑道:“正因如此,我大理儿郎才想和王爷拼命呢。”

  赵柽摇了摇头,伸手托起椅旁鸟笼,逗弄了一下里面百灵鸟,瞅一眼段易长,道:“拳脚枪棒,打打杀杀有甚意思,何况本王只听说大理儿郎擅长对歌唱曲,哪里有甚么拼不拼命,本王又喜的是诗词琴乐,若是真来了,不妨写上两首让他们对上一对,岂不是一桩美事?”

  段易长闻言脸上微微有些不好看,却还是笑道:“这却是王爷误会了,我大理儿郎倒也有一身血性,武艺精通……”

  “哎……”赵柽挥了挥手,打断段易长的话:“琴棋书画诗酒花,楚腰纤细掌中轻,谈甚么武艺却是大煞风景了!”

  段易长闻言脸色不变,一只拳在袖中却是狠狠握住,这齐王非但瞧不起他们大理,也瞧不起枪棒武艺,还道什么大理女儿多情,大理儿郎喜对歌唱曲,简直是轻狂无耻之尤!

  他道:“王爷……说得是!”

  赵柽心中暗笑,这少年郎倒还挺能隐忍,同龄人中倒是少见,只是他故意这般说,一是为了试探下对方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二是想看看对方此来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如今观察,敌意恐怕和那首长相思有关,他自家都没想到,这首诗居然能传那么远,不过大理羡慕中原文化,于这方面比较在意,估计是有书商之类来往传播,既能谋利,又能彰显本领。

  至于对方目的,按理来说,使团昨日刚到,断然不会今天就抬着礼物来王府拜见,这肯定是有什么目的,想要先一步搞好关系,然后一点点图谋。

  可不管是两国交往,还是商贸往来,都不是他主持,这方面他根本帮不上忙,至于说想让他使力说上几句好话,那还不如直接给白时中送礼,甚至直接去谄媚道君皇帝。

  赵柽继续试探,道:“皇子也觉得本王说得对吧,舞枪弄棒有何意思,吟风颂月才是风流,就不知皇子有何诗作,可否和本王探讨一番?”

  段易长闻言,哪怕自诩心怀山川,此刻也有些绷不住了,这齐王……怎么脸皮如此之厚,那些诗词真是他写的吗?真是吗?!

  赵柽见他不说话,又道:“莫非皇子不作诗词?”

  段易长闻言,暗地里一咬牙,脸上却是微微发红,道:“王爷,易长诗做得不好,岂敢在王爷面前献丑?”

  赵柽看他神色诡异,不由道:“何来献丑之说,若你写得不好,本王给你指点一二就是。”

  段易长闻言,深吸了口气,慢慢道:“王爷,易长确实随身带了一首诗,可就怕不入王爷的法眼啊。”

  赵柽看他演得实在辛苦,摇头道:“拿来本王瞧瞧。”

  段易长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站起身恭谨地送上前去,赵柽瞅他一眼接了过来。

  纸是桃红色的薛涛笺,窄细不大,上面是一首词,填的雨霖铃牌子。

  雨霖铃这词并不好填,柳永造的词牌子都有难度,段易长这时没有回座,就在一旁站立,似乎是在应着赵柽的话,做出一副聆听指点的模样。

  赵柽看这首词,看完一遍又看了第二遍,看完第二遍再看第三遍,随后嘴角慢慢露出一丝笑意。

  段易长眼睛没有落在纸上,而是似有似无地在观察赵柽的表情。

  只见赵柽将薛涛笺轻轻放到旁边茶桌上,道:“写的不错。”

  “真的不错吗?”段易长立刻追问道。

  “真的不错,不过……”赵柽道:“皇子可知苏黄?”

  段易长小心翼翼地道:“王爷说得可是苏东坡和黄庭坚?”

  赵柽点头:“本王劝皇子多看看这二位的词作。”

  段易长揣摩不透,只好问道:“还请王爷明示。”

  赵柽伸手一指桌上的薛涛笺,笑道:“有脂粉气!”

  “啊?”段易长闻言脸色瞬间一变,随后尴尬道:“让王爷见笑了。”

  赵柽摇头道:“写得确实不错,但雨霖铃这种牌子,唱的不全是金风玉露,更多的是凄切哀婉,要填写出那种落寞孤寂之感,不过你身为皇子,自是没有柳三变那种落魄经历,想要硬写却是写不来的。”

  段易长闻言一脸恍然,随后道:“多谢王爷教诲,易长茅塞顿开。”

  赵柽笑了笑,别看这鉴诗的事儿是自己提出来的,但这一步步下来却是对方在算计的。

  先说仰慕自己,引出风流才子的称谓和长相思,又说甚么但有女儿处,皆唱长相思,把自家捧起来之后,再谈血性武艺,自家肯定便不爱听,想要扳回话题,那么按照正常的思路,就是要用诗词压对方一下,比较比较,然后对方便顺水推舟拿出词作来给自己看!

  这小子从头到尾都在演戏!

  明明想让自己看一下词作,却弄了这许多弯弯绕绕,不过这鉴诗恐怕只是开胃小菜,这段易长绝对还有其它目的。

第190章 我,段易长,从不求人!

  段易长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登上了马车,看着马车朝迎宾馆方向行去后,伸手放下马车帘幔,缓缓收回笑容。

  他的心中有是些郁闷的,又有些无奈,他段易长可是从来不求人的,过去不求,现在不求,将来也不会求!

  可是,来宋国之前,有人让他请宋国的齐王看词,怎么看?当然不能去求!

  他略施小计,那齐王就上了钩,顺着他的意图一步步往下走,最后主动提出来要看词。

  段易长吐出一口气,但是这件事没有完,看词是小事,稍稍用计对方便就范。

  可接着还有一件事,那也是不能求的,却比这看词还要难上数倍,看来还是要想个办法,让这齐王主动去做才是。

  段易长想到这里,剑眉紧锁,一双眼微微发了会儿呆,忽然冷哼出声,这齐王让他如此为难,他又岂能善罢甘休?

  若不是这齐王写甚么长相思,又怎会有人让他来求看词?还更要求另外一件事?这太难为他了,都怪这齐王可恶!

  但无论如何,他段易长不会求人!

  赵柽笑眯眯地看着段易长离去,眼神落回到茶桌上,桃红色的薛涛笺安静地放在那里,被它的主人遗弃掉了。

  赵柽拿起薛涛笺,又看了一遍那首雨霖铃,写的是真不错,有些微的脂粉气实属正常,因为这根本就是一名女子所写!

  就不知这女子是段易长的朋友,还是红颜知己……

  赵柽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又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刚要站起身离开,忽然外面雷三进来,低声道:“王爷,戴宗派人送信。”

  赵柽猛地睁开眼,道:“带去书房。”

  片刻后,赵柽坐在书房中,前面地上跪着一个人,雷三送过来一只蜡丸。

  赵柽拿过蜡丸,问这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不敢抬头,回道:“王爷,小的叫王满银。”

  赵柽道:“从哪里来?”

  王满银道:“王爷,小的原是江州牢头,前阵子和戴院长一起上了梁山,这次乃是从那匪窝里来。”

  赵柽这才点了点头,打开蜡丸取出信看。

  信很长,但赵柽看着看着,目光忽然一顿,戴宗在信里禀报了眼下梁山的座次排位,第一乃是晁盖,第二是宋江,这第三却是……林冲?

  赵柽想了想,面无表情继续看下去,待全部看完之后,将信交给雷三销毁,然后对王满银道:“传我口信给戴宗,不要作恶,莫露痕迹,梁山事了,乃算大功!”

  王满银急忙磕头:“小的记住了。”

  赵柽瞅他一眼,又道:“戴宗为本王办事,你既然能和戴宗一起走,想来也是个忠心不二的,到时……也记你一功。”

  王满银顿时大喜,他这辈子从没想过会有此种际遇,他这个牢头虽然比李逵这种狱卒强些,但说到底在官府内就是最底层的人,连吏都算不上。

  他和戴宗相识许久,这次上梁山,其实也是被逼的,若不去肯定会被治罪,毕竟以他和戴宗的关系,想不被牵连都难。

  可谁知这一次竟是峰回路转,没想到戴院长居然有如此大的靠山背景,只要他日后小心行事,在梁山上保得命在,飞黄腾达便是指日可期。

  叫雷三去账房支了钱赏给这王满银,又带他离去后,赵柽坐在椅上好一阵思索……

  翌日,段易长又来,这却是头一天临走时约好的,趁着春暖花开,去郊外跑马。

  原本赵柽对这大理使团没甚么兴趣,甚至都不想宴请,不过昨天他忽地想起了一件事来,这件事极为重大,所以才答应了段易长跑马郊游的邀约。

  既然是郊游,就不止两人,便是带了许多亲随下人,又有不少东西物品,要在郊外野餐玩乐一番。

  段易长来到王府,马匹车子都在府门外停靠,他进里见到赵柽礼道:“王爷,易长给王爷备了一匹大理好马,还请王爷过目。”

  “大理好马?”赵柽看着段易长一脸诚恳表情,道:“如何个好法?”

  段易长微微一笑:“王爷,我大理马神骏耐跑,力大性憨,自然都是好的。”

  大理每年要卖到大宋最少五六千匹马,虽然听起来数量不多,但对大理来说,却是一笔很大的收入,只是这些马都不是作为战马使用,即便军中会用一部分,也都是作为运送粮草辎重的辕马。

  大理一直想把马卖到大宋军中做战马,但大宋并不傻,大理马耐力确实足够了,可马高还有速度都达不到战马的标准,所以一直不理会这个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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