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第218节

  祝秀娘双眸冷道:“民女尚未出阁,在此处居住成何体统?就算王爷乃守礼君子,但民女离开后又如何面对家中亲眷,外方众人?民女的名节必将荡然无存,又如何存活于这世上?”

  赵柽笑了笑,向前走去,祝秀娘急忙往后退,赵柽来到桌前坐下道:“想的太多,本王这是为了保护你,城外方腊贼军二十几万,万一守城不利,被杀了进来,你等家族可就危险了,听说那些贼军专杀士族大户,却不动百姓分毫,真有那时,恐怕要血流成河。”

  祝秀娘闻言神情微微惶乱,随后道:“秀娘生与家人生,死与家人死,真个城破,岂肯偷生?王爷还是让我回去,秀娘感激不尽!”

  赵柽道:“本王说了留你住,就留你住,你家中那边已经送过信去,你也莫再多言,若无学问之事可论,本王就此离去。”

  祝秀娘呆了呆,恬淡脸色出现一丝怒忿,道:“素闻秦王贤德,未想竟如此无礼强迫,看来世上传言皆虚,我悔不该轻信传言,竟受骗来此!”

  赵柽闻言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祝秀娘,见她眉如黛山,目若星辰,脸颊似玉,此刻轻嗔薄怒,更添几分颜色,不由微微一笑。

  祝秀娘看他目光无状,心中不由小鹿乱撞,再次后退,直磕到了榻沿,这才发出一声惊呼。

  赵柽摇了摇头:“本王只是留你住下,可未无礼强迫,待真有那事儿时再说也罢,如今说这些于你无益,激起本王的性子,说不得真的做出些什么,怕你悔之晚矣!”

  祝秀娘咬着樱唇,再不敢言语,生怕赵柽真的依言做些什么强行之事,便愈发向里靠去,微低一低头,两颗泪珠默默滑落。

  赵柽起身向外走去,待出了门又回头道:“稍后我叫两个丫鬟妈子过来给你使唤,有事和他们说就好,记得饭菜要吃,不然哪来得力气与本王辩论学问?”

  他说完就走,祝秀娘听那房门“哐当”一声关上,便一头扑在床上,不住地抽泣起来……

  第二天,方七佛军队开始向江宁城前移动,不少兵丁抬着树木藤蔓,前方用盾车开道,顶着城头箭雨,往护城河上搭设。

  盾车厚重,抵挡羽箭最为好用,乃是攻城的必备之器,方七佛军中最多此物,有这东西保护军丁,没过去多久,便有两座木桥搭好。

  可就在石宝指挥着军丁过桥往城下冲锋之时,只听江宁城头传来几声剧烈的轰鸣,接着数发巨大青石块打了过来,有几枚正中浮桥,便立刻将那桥打散,上面的兵丁直接被打成了肉泥,跌去了河中。

  石宝见状不由皱眉,他身为先锋官,这攻城的第一战自然由他发起,可这江宁实在与其它城池不同,护城河过于宽阔不说,没想到的是城上还有威力巨大的飞。

  大宋京畿禁军专有一营,名为飞营,专司各种大小石,其中最厉者便是“飞”,这飞射程远不说,且由经验丰富的老手操作,往往还可以固定住一个范围目标,不至于胡乱去打。

  江宁城头一顿青石飞去,打得石宝那边立刻哑了火,盾车可以防备箭羽飞矢,可防不了这石,甚至有一架盾车已经被石给砸得坏掉。

  石宝没料到江宁竟然有飞这种东西,之前攻陷的大宋城池,虽然也有石,但都是些小,打不得重量太大的石块,但就是这些小炮,那城上士兵还都不擅使用,乃至手忙脚乱,根本对攻城的队伍造不成太多伤害。

  但江宁这这里,无论石还是手显然与那些城池并不相同,石宝觉得这一定是东京的秦王带过来的,不由骂了一句:“该死的禽王,等攻下江宁看老子如何收拾于你!”

  他急忙再调人马,分不同方向,足足十几路一起向护城河边涌去,意欲继续强行过河。

  这却是方七佛吩咐的,虽然方七佛已经打算使用李飞的计策,来个里应外合偷袭江宁,但必要的攻城步骤却不能少,这一方面是迷惑江宁城中守将,一方面也是想探探江宁的防护力度,毕竟就算用计偷袭,也要知江宁城军队战力如何,才好做出相应的计划部署。

  眼下这十几路人放弃了用盾车开道的方法,而是将木板绑在后背之上,半猫着腰,抬着树木等物继续往护城河冲去。

  木板在背上可以抵挡部分青石的伤害,但遇到大块的石头,兵丁依旧被当场砸死,十几路人最后只过去了五六路,在护城河上再次铺架木桥。

  随着几座木桥架设完毕,后面的军队“呼啦”一声冲上前去,顶着石块箭雨,踩着木桥就往护城河对面冲,期间被石块打下河中的又有几成人,但总算是过去了一部分。

  随着护城河的口子打开,证明了背负木板多少能抵御那些石,便又有不少军兵依靠这个方法向护城河而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些过了城的兵丁往城门处冲击的路上,忽然传来阵阵的“噗通,噗通”声,许多人竟原地消失不见,细一看去,竟是都掉落到一条经过伪装的壕沟之内。

  石宝见状顿时一愣,随后气得握紧拳头骂道:“狗禽王,实在是太过狡猾!”

  原来一般的城池护城河内是挖不了壕沟的,很多小城护城河与城墙距离较近,挖了沟便会塌掉,没法在上面做伪装,甚至会影响城墙的牢固。

  可这江宁不同,江宁六朝古都,四城之下凸显雄健二字,那护城河距离城墙还远有一段距离,所以完全可以挖沟遮掩。

  这壕沟上面经过了伪装,那些过河的军丁本就心中着慌,哪里顾得仔细看,便不少都掉落进去。

  沟底下各种木丫鹿角,还有蒺藜铁叉之类,立刻扎得这些兵丁鬼哭狼嚎起来,不少便直接被戳死在了沟中。

  石宝见状立刻传令:“都注意脚下,用兵刃开路!”

  片刻工夫,这条壕沟上的伪装都被揭开,看着里面的种种消器,上边的兵丁不由个个头皮发麻。

  攻城又哪里好攻,尤其是江宁这种城池,想要从外面进攻就得做好损失惨重,却依旧徒劳无功的心理准备!

  这种城池,正常情况下如果强攻,没有个五至十倍的兵力,便想都不要想,只能做围而困之的打算。

  但现在只是试探江宁战力,所以石宝再次令后方军队赶上,强行过护城河冲撞城门。

  此刻壕沟现出,兵丁便小心翼翼往过跳跃,有的看后来河上架的桥多,便抽过来一两座,搭到沟上。

  可过了这条壕沟,没走几步,“噗通,噗通”之声再次传来,居然又是一条壕沟。

  赵柽命人一共在江宁城前挖了两条壕沟,这两条沟可费了很大的工程,毕竟挖出来的土不能直接丢进护城河,还得往远处运走,但此刻终于是派上了用场。

  有这两条沟在,方腊军无论是要架云梯攻城,还是运送一些别的攻城器械,都会艰难无比,除非把这沟给填上。

  但是怎么填?要去河那边担土过来再填,可这哪里是用土填沟,分明是用人命来填,一来一回说不定得死多少人。

  石宝此刻气得大吼一声:“禽王,某家与你势不两立!”

  中军之内,方七佛看着这一切面无表情,一旁的包道乙则冷声哼道:“禽王小儿实在太过阴损,居然在城前挖两道壕沟来坑我圣军兵卒!”

  方七佛闻言瞅了他一眼,这包道乙做半道半俗打扮,体型矮胖,戴着道冠,头发黑白掺半,面目阴鸷冷峭,穿杏黄色袍子,身后背着一口黄柄黄穗红绸子包裹的宝剑。

  方七佛道:“两军相争,自是无所不用其极。”

  包道乙道:“若是阵前相遇,左使可看我宝剑取这禽王性命。”

  方七佛摇头道:“似此等人物,又怎会轻易遇见?大抵坐镇中心,遥指八方,轻易不会露面的。”

  包道乙闻言不语,知道方七佛所说没错,望着前方那些冲城的兵丁,不由脸色更加冰寒。

  这时江宁城下的死尸已经堆积了许多,但军丁们也终于来到了城下,后面一些器械也勉强运送过来,但城头上又开始往下丢滚木擂石,便再死伤无数。

  至于那下方的城门处,数十个军丁用粗大的圆木冲撞,但却纹丝未动,城上大块青石丢下,吓得撞门军丁丢了圆木就跑,却还是被砸死了一半还多。

  至于云梯刚刚搭上城头,还没等抓死,就被城头的宋兵配合着弓箭,直接推翻,根本不可能轻易攀爬上人。

  方七佛在后方又看了片刻,见死伤实在太过惨重,便下令鸣金收兵,圣军第一次攻打江宁城,就此宣告失败……

第356章 朱门酒肉臭,神弩射中军

  这场攻城,方七佛军无功而返,死伤人数足足达到一两千之多。

  这还只是攻打南城,若是四面强攻,说不得还要折损多少兵丁。

  回到中军大帐,方七佛一阵沉思,这江宁城防范森严,应对攻城之时沉着有序,冷静不乱,与之前打的其它城池完全不同。

  虽然江宁城高坚固,但更重要的是守城将官的指挥能力,守军的整体战力。

  方七佛想起右使李飞信中所说的计策,急忙召来罗金水和武松二人,让两个今晚就联络城内,商量定下里应外合偷袭的时间。

  他心中着急,苏州那边圣公和童贯的军队一直鏖战,这等战事拖得越久越是不利,起事造反,初时若不能像秋风落叶般横扫,那么后续便极有可能陷入到对峙局面,甚至还会有所不如,这和起事之初立下的五年定鼎中原计划相悖。

  方七佛此刻心中十分后悔,他若知道方腊竟往东去打苏州,那么当时他便不可能南下浙东,而是直取长江周边各镇,在赵宋朝廷派兵支援之前,就拿下江宁、镇江等地。

  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只好尽量弥补,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夺取长江南岸各城池,然后一鼓作气杀过江北,才能重新抢回战事主动权。

  子夜之时,方七佛带着石宝、包道乙来到江宁西城。

  此处也有营盘驻扎,罗金水、武松、时迁几个都带着手下住在这边,此刻已经做好了与城内联络的准备。

  罗金水和方七佛说的联络方法是每逢单日的午时或子夜,都可在西城之外与城头上联络,当然这联络喊不了话,也传递不了书信,但却可以打出隐秘的旗语手势和火把信号。

  这些旗语手势和火把信号只有两方人能看懂,其他任何人都无从猜测,毕竟这些动作虽然看似简单,但世间可表达的意思千千万,哪里就能随便蒙上。

  这时月黑风高,为了不露马脚,方七佛特令其它几面的围城军队同时打出火把,这才叫罗金水几个带人上前联络。

  这时他在后方看得清楚,只见那火把又是转圈又是上下晃动,每个动作相隔时间亦不尽相同,未免心中称奇。

  江宁外城十八门,右使李飞守护的乃是江东门,这处城门与上方的石城关门都是城郭凸出,瓮城极大,城楼也更加雄伟。

  此刻江东门上方,在罗金水等人打出火把信号之后,十分隐秘地回应了几个动作,若不是早知双方在用火把交流,外人根本看不出其中勾当。

  约莫一刻钟光景,罗金水便带着一干人向北跑走,连续做出了一些假动作后,这才打马回营向方七佛复命。

  方七佛询问道:“诸位兄弟,李右使那边如何说?”

  罗金水道:“元帅,右使大人那边一切准备妥当,就是需要个合适的机会才能动手,我看火把旗语,右使大人的意思是两天之后午时再定具体偷袭日期!”

  他睁着眼睛说瞎话,除了两天后再通信息这句是真的,其他都是胡说,刚才打的火把手势,净是将方七佛军中情况报告过去,其它询问一点都无。

  方七佛此刻不疑有他,点头道:“确实需要个合适时机,偷袭这种事情不但须在敌人最疏于防范之时进行,还要观看天气风雨之类,不好轻易决定。”

  罗金水急忙点头称是。

  方七佛想了想又道:“两日后的午时,李右使会在城头吗?”

  罗金水愣了愣,这个他可真不知道,只好一脸无奈道:“元帅,属下没问,使用火把也不好询问此事。”

  方七佛笑了笑,心说倒是他自家把这火把暗语当做全能了,用这火把手势交谈事情毕竟有限,一些复杂的没法演示出来。

  他道:“那就两日后再说,这几天还要继续攻城,李右使在信中说,最好是攻城之后,待守军疲惫再行偷袭,倒是十分有道理。”

  说罢,他带人回了城南中军大帐,这边罗金水几个也都地安歇。

  第二天,赵柽张榜抚定民心,毕竟昨日贼军攻城声势不小,就连云梯都勾了上来。

  江宁城内的百姓还好,都是穷家薄业,虽然城外阵仗吓人,但该做的活计还须做,该出摊卖力,也得依旧,否则只要耽上几日,家中便再无吃喝。

  而那些士族们却又不同,个个都如热锅上的蚂蚁,不是忙着在府内挖地窖埋藏金银,就是打发人去外面高价买了土坯房粗布衣,准备一但城破,就伪装成平常百姓蒙混过关。

  但无论他们怎么折腾,一举一动都在赵柽监视之下,若是这般轻易就能逃脱,那杭州、越州等地没走的大户也不会被方腊都揪出来杀了个干净。

  晚上的时候,赵柽又去看祝秀娘,这次带了不少书籍,命人放在屋中。

  祝秀娘小脸煞白,显然已经知道贼军攻城的消息,这两日看赵柽没有无礼举动,心下稍稍放宽,只是依旧忿忿道:“王爷何时放民女离开?”

  赵柽皱眉道:“秀娘你好不懂事,没看到外面贼军攻城厉害,怎还要闹着离开?”

  祝秀娘义正言辞道:“正是贼军紧迫,王爷才要全心全意守护城池,不能有丝毫懈怠,民女在抚司之内只会让王爷分心,王爷还是赶快让民女回家才是!”

  赵柽闻言笑了笑:“秀娘说会让本王分心,这话倒也不假,只不过秀娘一但离开,本王反而却要变成了担心不是?”

  祝秀娘闻言双颊飞霞,她知道自家说错了话,让对方暧昧,急忙补救道:“王爷,民女的意思是我在这里碍眼,让王爷不能全心军机大事。”

  “碍什么眼?”赵柽瞅她笑道:“比花解语,似玉生香,这大战之时,有秀娘在身边陪伴,本王才能稍稍松下些心来,否则每日里战事悬着挂着,本王都快头疼死了。”

  祝秀娘脸色更红,又待言语,却听赵柽继续说道:“我已叫人备了酒宴,秀娘与我喝上两杯,论些学问,岂不快哉?”

  祝秀娘闻言神色微微一变,紧张道:“王爷,此事不可!”

  赵柽纳闷道:“有何不可?”

  祝秀娘颦了颦眉,她担心赵柽饮酒无德,可却又不能说出酒能乱性这种话,反似在提醒对方一般。

  她道:“民女不善饮酒!”

  赵柽笑道:“那就不饮,本王又没逼着你喝酒。”

  祝秀娘继续道:“我,我也不饿……”

  赵柽皱了皱眉,笑了声:“那你就看着我吃喝好了!”

  他说罢打发屋里的丫鬟婆子去催酒菜,顺便换些新鲜果子,然后自家翻了本书坐在那里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祝秀娘站在那边偷眼瞧他,只看这秦王丰神如玉,神情洒脱,尤其是读书时,那副专注的神情更显得俊逸出尘。

  她心中不由动了动,开口道:“王爷读什么书?”

  赵柽抬眼瞅她,笑道:“东京霍四究老先生编的说三分,不止一本,秀娘喜欢现在就可以拿过来看。”

  祝秀娘摇了摇头:“却是听说过,不过我不读这些!”

  赵柽闻言也不以为忤,只是继续看,又过片刻,丫鬟婆子端来了果子,东厨那边送来酒菜,摆了满满登登一桌子,香气扑鼻,赵柽也不用别人伺候,便是自斟自饮,吃得畅怀。

  祝秀娘在一旁看他吃喝这般香甜,旁若无人一般,不由心中来气,这秦王伪善,将她骗至府司不许归家,说什么要保护于她,分明就是假意借口,真实目的虽然她还没有想明,可不管如何,当下天色已晚,他跑来自家屋子坐着总归不妥,何况还在此处喝酒,将她当做了什么样人?

  她越想越气,哪怕从来都是恬淡素静的性子也忍不住要开口赶人,可就在这时却听赵柽吟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秀娘,这几句是何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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