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第108节

  打仗是件极复杂的事,前后需要谋划事项很多,单军闯关倒罢,但凡涉及到攻城掠地,要准备的事情就多如牛毛。

  这自是和王庆那边不同,那边乃是贼军,可以烧杀抢掠,以战养战,朝廷这边自然不能那么干。

  道君皇帝又在枢密院和户部抽调几人充进了军中,以做文簿,这几人本不愿随军,不过实在是品级不高,没法子象那些相公学士梗着脖子就是不去,也不能如侍郎大夫可以装病逃脱。

  退朝之后,赵柽回了府里,却见段易长在等,原是来告辞的,本是要住到夏日,但看大宋为反贼之事焦头烂额,便有眼色地提出了回返大理,至于一些通商事情也都和礼部商讨完毕,只待回去之后准备。

  大理那边段和誉的回信亦是到了,段易长没看,他对赵柽问的甚么辽西郡王陈年旧事,无丝毫兴趣,便直接拿来给赵柽。

  赵柽接过信后直接打开,信其实是写给段易长的,开头就追问在哪里见到的萧峰女儿,又问眼下如何,接着才写了当年与萧峰结识的过程和所历之事,乃至萧峰因何受了致命之伤,又是被谁所伤。

  看完之后,赵柽长出口气,段和誉知道萧峰受伤后没有死,又活命几年,而且萧峰妻子的来历段和誉也十分了解,这是他之前未想到的。

  知道了萧峰因何而伤,还有当年的一些恩仇是非,让赵柽心中松下口气,这样至少将来可以给萧敏一个交代了。

  送走段易长后,休息了一夜,便又是三天的连续整军,接着来到出征之日。

  这一日上午,东京城外战鼓喧闹惊天动地,旌旗招展迎风飒飒,铠甲兵器摩擦之声不绝于耳,黑压压的兵马人流一眼望不见尽头。

  赵柽一身玄色,头戴一顶玄青抢月盔,身披暗夜夺星铠,得胜钩鸟翅环上,挂着一杆黑日灭芒枪。

  这套铠甲兵器是在太宗皇帝当年建的武库中找到,据说是铁枪王彦章留下的装备。

  太宗皇帝共有两库,其一武库,存放的都是五代十国春秋乱世时一些名将的铠甲兵器,但初时还好,传到至今大多腐朽锈烂,不能再用,这套铠甲兵器因为是其中最贵重的一套,所以才保存最好。

  太宗皇帝还有一座毒库,他本就爱研毒,建朝之后更是喜欢搜罗天下奇毒,兄终弟及,登极之后,更是喜以毒赐杀一些降臣罪将,不过如今毒库已经不在了,仁宗朝时就被彻底毁掉。

  赵柽坐在马上,待三通鼓擂罢,前军开动,中军大旗高高竖起,上书一个斗大的齐字。

  帅旗自是不能写赵的,绣得乃是赵柽的王号,左右又有护旗,他的马后跟着黄孤和欧阳北。

  黄孤牵着两根缰绳,另一根上是千里独行一盏灯,欧阳北则背着一张大弓,马旁雕壶内插着十三根黑箭。

  血色先锋团的百人紧随其后,这百人自陇右归来后徐宁一直训练着,卢俊义来后又接手,从头到尾就练枪,如今对长枪短枪,双枪单枪,钩镰枪燕尾枪等般般种种,都算是熟练,马上的功夫早就将那些普通禁军远远甩在了后面。

  这次出征不但刘、折可存、姚平仲三人在,司里的王禀、卢俊义、徐宁等人亦是全部跟随,算是侍卫亲军司能用的人才,全部带了出来。

  大军踏青而去,一路南行,东京城渐渐消失在后方。

  不知许日,大军晓行夜宿,走应天,过宿州,一路秋毫无犯,已经渐至淮南西路边界。

  如今的淮南西路,只有濠州一地尚未陷入贼手,濠州在淮南西路北上方的边缘,和下方的庐州,东南方的滁州,成三角形对峙。

  邓洵武的残军,就驻扎在淮南东路的滁州,两者距离庐州距离差不多,都是三百多里。

  出发前赵柽曾下令邓洵武按兵滁州不动,虽然邓洵武是枢密,但赵柽眼下乃是两淮宣抚使,战时最高统帅,若邓洵武在朝上,自然没法去命令,但在战地之上,已经是赵柽说了算。

  大军浩浩荡荡直奔濠州,过了淮河之后就看到前方一支队伍相迎,竟是濠州知州率领着通判、兵马钤辖和城内大小官员前来迎接。

第210章 一箭双雕

  赵柽到军前,只见那一边濠州诸官早就下马,跟着濠州知州一起跑过来跪在了地上。

  濠州知州放声大哭:“王爷一路辛劳,属下们日盼夜盼终于盼到王爷到来,有王爷大军讨贼,灭掉王庆指日可待。”

  赵柽看他这副模样,不由皱了皱眉,知一路首府或者知边境州府,基本都是正四品从四品的官员,濠州这种地方州郡,如果不是像江州那般钱粮广袤,大抵便是五品。

  可五品的官职已经不小,尤其在地方上,掌管一州军政民生,大权在握,可以说实打实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这样的身份职位,现在却跪在地上号啕大哭,这有些太不成样子了。

  赵柽冷着脸道:“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还不赶快起来!”

  濠州知州名叫朱启一,他闻言忙从地上爬起,抹一把眼泪,心中暗道,二大王我不能不哭啊,朝廷要是再不派兵,一但王庆打来,我怕不是就要弃城逃跑了。

  赵柽瞅了瞅他,又看后面那些大小官员,道:“淮西一地,惟有濠州未失,你等有功,待剿灭王庆之后,本王会上奏为你们请功。”

  一众濠州官员闻言心中忐忑稍安,略有欢喜,不过他们亦是自知,这可不是他们守城有功,而是王庆压根就没往这边打,濠州地界虽说不上多险要,但是小山小水众多,无论行军还是布阵都不轻松,打起来便没其它地方容易,所以才能持到如今。

  说上几句,赵柽令大军驻扎濠州城外,随后带众将入城。

  在知州府安顿下来后,开始洒出斥候探马,前往庐州还有临近的寿州刺探。

  大军自然不能轻举妄动,如今赵柽对淮西一地情况不了解,只知王庆在庐州称王,封了王妃大臣元帅将领,又四处招揽人物,似打算将淮西做为根据地来经营。

  邓洵武那边也没有军情,邓洵武丢了庐州后,便在淮东的滁州龟缩起来,消息再无。

  至于这王庆的来历,赵柽却是知道一些。

  原是个东京人,乃开封府内的一名副排军。

  他父亲听信风水先生所言,巧取了族内亲属一块坟地,葬了自家父母,随后妻子生下一子,便是王庆。

  据说王庆出生时乃有异象,他父亲梦虎入室,蹲踞堂西,忽被狮兽潜入,将虎衔去,妻子便产王庆。

  王庆从小浮浪,到十六七岁时,长得身雄力大,不去读书,专好殴斗打架,更年长了,便是赌钱宿娼,喝酒耍棒。

  如此没过多久,就把家产败光,不过靠着一身本事,倒在开封府做了个副排军,他为人豪横霸道,每次有银钱在手,呼朋唤友,吆五喝六,大酒大肉,眠花宿柳,若是有些拮据窘迫之时,就喝酒打人,不问道理,所以众人又怕他,又喜他。

  随后这王庆却是勾搭上了童贯之弟童贳之女,这女子被童贯收养为干女,许配了蔡攸之子,小名叫做娇秀,年方二八,本来并不般配,但蔡攸的大儿有些痴,便两下将就,亦是王庆能勾搭上的因由。

  可这种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有一日王庆于外吃得烂醉如泥,便在同僚面前露出马脚,将此事吹嘘出去,竟传到了童贯耳中,童贯大怒,又寻思着太过丢人现眼,便想着暗地里找机会惩了他。

  可该死不死这个时候,王庆吹嘘神鬼之事,被人举报了上去,开封府便拿他问罪,恰好被童贯知晓,就要在发配途中置他死地。

  可这人合该做成大事,在发配途中有了一番特殊际遇,不但逃过童贯的追杀,更是一路结识了许多绿林好汉,又娶了段家段三娘为妻,占山为王扯起反旗,没许久再杀下山去,势如破竹般不到一年几乎打下整个淮西,自号了淮王。

  赵柽几日间召刘等人商议,却也没拿出个章程,只道是强攻硬打,不合本意。

  攻城可不是那么好攻,这与王庆当时打诸般城池不同,那时城内兵都不多,何况淮西兵丁久不见战,一看攻城不是逃跑便是投降。

  如今贼兵占城自然有一番准备布置,想要硬打,纵算赢了也难免损兵折将。

  转眼已是五六日后,赵柽依旧按兵不动,天天在府内和诸人研画地图,等待消息。

  这一天派往庐州城的斥候忽然回来,手中还捏着一张大榜。

  赵柽接过一看不由眯了眯眼,随后思索片刻,将这榜单传递了下去,道:“王庆欲摆庐州大擂,招揽天下武艺高强之人,如能擂上逞雄,封官厚赏,收为己用。”

  众人闻言都是一脸吃惊,拿过榜单瞧了,刘道:“看来这王庆手下兵虽足了,但缺管兵的将官,不过将官难招,寻常人自然不能服众,所以才要摆擂招人。”

  折可存在旁瞅着大榜,纳闷道:“即便武艺高强,但若不知兵事,岂不亦无大用?”

  姚平仲摇头道:“这却是你不知了,此乃绿林人行绿林事,这王庆手下大多山匪贼盗,流民无赖,性子残躁狂泼,奉行绿林江湖规矩,称为军兵倒是夸赞,不如叫成喽,这样的队伍,普通人哪里能管教?便只得武艺精通,以拳脚枪棒,才能压服。”

  宗泽坐在副位,想了想道:“王爷,这王庆野心不小,摆擂台之事一但传遍天下,怕是还会有不少山寨强人携兵来投,此乃一箭双雕之计,王庆手下恐有多谋之人指点。”

  赵柽点了点头:“他手下有一人唤作李助,据传此人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有谋略不说,而且一手剑术独步天下,绰号金剑先生。”

  刘道:“王爷,既然斥候都能取得这大榜,想来王庆摆庐州擂之事,不日便会传遍四方,引得绿林震动。”

  宗泽皱眉道:“如此,眼下倒不是好的出兵时候了。”

  欧阳北在赵柽身后奇道:“老爷子,此刻出兵不正好破坏擂台,将对方一网打尽吗?”

  宗泽摇头道:“道理如此,但我军做不到摧枯拉朽,轻易杀灭,就不能冒这个险,到时天下绿林汇聚此地,各山各寨,得多少人?若是无法一举歼灭,那么……”

  欧阳北道:“那么如何?”

  宗泽道:“那么不但可能会被反噬而败,临近路州,百姓黎民更是会跟着遭殃受难!”

第211章 王庆大摆庐州擂

  众人闻言皆不语,说甚么摧枯拉朽,眼下还在谋划如何才能打败对方呢,何谈摧枯拉朽?

  他们都明白宗泽的意思,庐州擂一但摆起来,四方绿林汇聚,很多山寨强人或是来投,或是拜见,必是贼军最强之时,此刻动手,若不能闪电灭杀对方,那带来的后果将会极其恶劣。

  可能大败,也可能会激得那些山寨强人杀往其它路州,其它路州遭殃,黎民百姓受苦,那可就大乱了。

  赵柽手指轻敲桌面,淡淡地道:“王庆共摆十座庐州擂,时间七日,最后守擂成功的擂主赏黄金千两,封上将军,便是每座擂排第二第三之人亦有封赏,倒真是一番好算计!”

  姚平仲道:“绿林有言,想要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这可比杀人放火来得轻松太多,那般还要笼络手下,好好经营一番,又得干翻官军,才有资格,这却是武艺高强,守得住擂台就行。”

  刘皱眉道:“不过……那王庆就不怕混进奸细?别说朝廷的人,就是其他山寨心怀鬼胎之人,又如何来防?”

  赵柽摇头道:“在王庆眼里,朝廷又哪有甚么高手,他乃东京本地人,开封府副排军出身,比谁都了解京畿禁军,了解东京城的江湖,在他想就算混过去朝廷的人,也断然没本事在擂台上大杀四方的。”

  宗泽道:“别的山寨心怀鬼胎的肯定有,不过此事最好解决,山贼哪里有几个忠心义气,为了头领位置,火拼亦不少见,到时王庆想办法杀掉那些头领,下面的兵不就都是自家的吗。”

  欧阳北笑道:“还是老爷子瞧得通透。”

  宗泽看他一眼,觉得齐王这个侍卫性子真是活泼,在登州时就自来熟,眼下也是妙语时出,不由笑了笑。

  姚平仲这时道:“看那榜文上的意思,庐州擂获胜的十人封上将军后,肯定是要带兵的,这时不动手其实也不好,擂台结束,王庆实力肯定会再上一层楼。”

  折可存道:“可宗监军说得不错,这个时候出兵弊大于利,但有分毫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姚平仲道:“我没说宗监军错,我的意思是既然王庆防范不高,那不如……我们也派人去打擂!”

  众人闻言都看向他,姚平仲嘿嘿一声:“若是咱们自己人能混个上将军伪职,里应外合,还愁王庆不破?”

  刘皱眉道:“你武艺很高吗?擂台和战场拼杀可不一样,那可是甚么手段都能用得出来,庐州擂统共就十座擂台,这天下绿林之人有多少你知道吗?武艺高强之辈数不尽数,远不是军中可比。”

  姚平仲道:“我只是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不过说起武艺我也是学过的,练得身子似虎形,千株松下演拳经,打起来比你强就是了。”

  刘看他口无遮拦,不欲搭理,对赵柽道:“王爷,此事不可行,别说军中难有那种绿林手段,就算是有,又怎能冒这种险?还是稳扎稳打方为上策。”

  姚平仲嗤笑道:“稳扎稳打不错,但有时候可不是上策,前些日子在东京瓦子栏里,听城内最有名的霍四究先生说三分,诸葛孔明若是肯用大将魏延的子午谷奇谋,哪里还有几出祁山的败北?说不得早就一统中原了!”

  “子午谷奇谋……”折可存喃喃道:“此事我倒是也听过,或有成功可能,但实属对半之数,胜则不说,若败……则季汉必将迅速衰落,怕是坚持不了其后那些年了。”

  刘道:“本就是侥幸之计罢了,我看半数都未曾有,说是两三成已足够多。”

  姚平仲闻言却也不恼,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兵法亦是一正一奇,阴阳相辅,如今天下怎是季汉时三足鼎立可比?此乃平贼,又非国战,又没太大后果。”

  宗泽摇头道:“虽然话是如此说,但打擂潜入贼巢,还是太过危险。”

  姚平仲嘿嘿一声,站起来冲赵柽礼道:“王爷,属下愿效魏延子午谷奇谋,行那庐州擂计策,潜入贼军,里应外合!”

  赵柽看了看他,心想,你还真如后世记载所说的愿意冒险啊,就不知倘若打擂败北,会不会也像后世偷袭二打东京的金兵失败时一样,去哪里弄匹神仙骡子来,夜行七百多里,逃跑华山去,然后又觉得华山太浅,再逃去青城山躲藏起来,羞于见人,八十多岁才敢露脸。

  赵柽道:“你武艺很高吗?”

  姚平仲道:“属下可不比刘家公子和折家公子自小锦衣玉食,习诗书练字画,与小妾丫鬟厮混,属下练的乃是站如松,坐如钟,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塞北罴熊,武艺在关中可是有一号的。”

  刘瞅瞅他冷哼一声,折可存笑着摇了摇头:“胡说八道!”

  赵柽眉毛跳了跳,道:“说说看。”

  姚平仲伸手一拍胸膛:“属下自小习武,便是拜了华山玉泉宫的道长为师,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更有拳脚无双,打遍关中之地,从无敌手。”

  “玉泉宫啊,这么说你还是陈抟祖师的嫡传了?”赵柽笑了笑:“真是信口开河!”

  姚平仲眨眨眼睛,道:“属下可没吹牛,从小哪次不是打得种家那些子弟满地找牙,没一个是我对手。”

  赵柽摇头道:“你们之间的相争,与江湖绿林何干,战场之上也是不同。”

  姚平仲挠头道:“王爷,关中江湖,谁不知道姚某这拳脚武艺,属下亦是知晓江湖之上,对武艺的划分,大抵是不入流、三流、二流、一流、小宗师、宗师等等几种。”

  赵柽笑道:“你算几流?”

  姚平仲道:“属下……自当是一流高手!”

  他说完这句话,下面一直没吱声的卢俊义不由瞅过来,上下仔细打量姚平仲,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赵柽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一流高手啊……”

  姚平仲道:“一流高手!”

  赵柽道:“一流高手在擂台上倒勉强够了,可要潜入王庆手下,怕又是不够了。”

首节上一节108/497下一节尾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