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土地兼并,这就要谈到华夏历来的土地制度了。
在雍正皇帝以前,朝廷收税有一项叫丁银,就是人头税。
家里有几个人你就交几个人的钱,听起来这很公平当官的也好收税,照着人头数呗,只要会数数就能把钱收上来了。
其实不然,这个丁银对老百姓来说不公平,对当官的来说不好收钱。
华夏自古以来大多数人是农民,有地的自然是地主,他们地多钱多,地少的大多是贫民,钱少日子艰苦。
有钱的自然是少数人,大多数人口袋里是很干净的。
如果这样收丁银,问题就出现了。
可能一个地主家里有好几百亩地,可就五六口子人。
而一个贫民可能家里只有一亩地,却有十几口子人。
收人头税的时候,富人钱多,家里人少,交的钱少。
穷人钱少,家里人多,交的钱多。
这公平吗?显然不公平。
那些收税的官也难受啊,因为他们经常收不起钱。
穷人本来就没钱,现在又让他们交那么多钱,砸锅卖铁啥都卖了可还是凑不够钱。
有钱人呢,越有钱越抠门,他们一文钱都不想往外掏。
于是,无论是富人,还是穷人都开始找借口不交钱,开始隐瞒人口。
不是说按人头收税吗?
好,原先家里有八口人,我少报点说有四口人怎样?
官家的人来收钱,他们就出门到处东躲西藏,反正只要让他们只看到四口人就行。
这样当官的收不上钱,他们没法交差,完不成工作,他们头疼。
朝廷也头疼,因为收不上钱国库里就没钱。
“确实应当考虑一二。”陈永华回道,因为近卫军的强大、郑克臧的神奇,让陈永华觉得这辈子能看到重返中原的场景。
“如果想要有所改变,则需参照张居正大人的一条鞭法,再激进一些,将丁银并入田赋中收取,不论一户人口几何,都不加税赋,只看田地多少。”陈永华说道。
“而且,据我所知,你在吕宋都护府已经这么干了。”陈永华继续说道,显然做过功课了。
“不愧是东宁诸葛,我称之为摊丁入亩,这正是我从张居正大人改革中,获得的灵感。”郑克臧竖起大拇指。
陈永华摇摇头,“说得轻松,做起来难!”
“何以见得?”
“文武百官倒还好说,你可知道夷州岛土地最多的都是谁?”陈永华反问道。
“我知道,自然是我的叔叔们,郑聪、郑明、郑智、郑柔等人。”郑克臧笑道,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清楚就好,你想推行摊丁入亩,最大的阻力就是他们,到时候他们往董国太那边一哭诉,你可咋整,都是亲戚,不好撕破脸皮。”陈永华叹气道。
“大可不必担心他们,一群虫豸罢了,考虑他们的感受,我们还如何能成事?”郑克臧以最直白的语言,表达了对他们的不满。
而且,郑克臧就怕他们不闹,正好找个由头收拾他们。
历史上就是这伙鸟人害了他的命,他正愁没有理由整治他们,免得他把天下打下来了,这群人鸡犬升天,成了皇族,更加嚣张跋扈了。
陈永华喝茶的手一顿,他也是第一次听郑克臧骂他的叔叔们。
华夏自古以来,推崇以孝治国,尊老是传统,很少有人对长辈破口大骂。
对此,陈永华不予评价。
“还有一事,摊丁入亩同样不公平,土地又不一样,还是会产生收税不均的问题。”陈永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简单,将地按质量分成上中下三等,按等级缴税。”郑克臧早有对策。
这都是雍正皇帝的策略,郑克臧这是摸着大清过河。
“钦舍,你这是要改几千年来的税收惯例,推行起来必定阻碍重重。”陈永华不敢保证此事一定能成。
这种改革,一旦有差错,办差的官员很可能粉身碎骨,历史上案例不绝如缕。
“好在我们现在船小好调头,以后入主中原就更难推行了。”郑克臧对未来有清晰的认识。
连雍正推行的时候都困难重重,因为地主老财这些古代掌握发言权的人自然要使劲抨击诋毁对他们不利的制度。
攻击最猛烈的当属浙江。
南方人有钱,地主的本事都不小。
当时大清准备在浙江开展摊丁入亩时,瞬间就遭受到坚决的反对。
为了表明反对的决心,浙江一大批的乡绅地主联合起来,跑到浙江巡抚衙门门前闹事。
要不是雍正推行地足够坚定,说不定摊丁入亩就没招了。
寇可往,吾亦可往。
同样的,郑克臧也很坚定,因为他就是想恶心郑聪他们!
第94章 郑经薨逝
借着征服吕宋之威,郑克臧在朝会上要求推行摊丁入亩。
朝议的过程中,反对的声音没有郑克臧和陈永华想象的大。
相反,朝会上,户官杨英反而夸赞郑克臧为百姓着想,利国利民。
当然,也有少部分官员认为风险过大,治大国若烹小鲜,万一引起内乱,受伤害的还是朝廷的官吏。
对于这部分官员,郑克臧如此说:“为众人抱薪者,虽已冻毙于风雪,薪火犹在。”
这句话让那些没有信心、决心的官员瞬间肃然起敬,血液也沸腾起来了。
认认真真为百姓谋福,不惧豪门权贵,不正是抱薪者吗?
就连平时很少说话的郑经都激动起来了:“好一句抱薪者,孤希望你们人人都是抱薪者,总有一天火会烧起来。”
说来郑经也有点遗憾,最近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他总觉得自己是看不到儿子郑克臧开创盛世的那一天了。
有道是人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一直在遗憾过去。
豁达的郑经尽量不去想身体的事了,毕竟生老病死,无法避免。
很快,摊丁入亩就开始在东宁府正式推行。
先是东宁日报造势,引发大规模讨论,逐渐深入民心。
百姓则纷纷呼吁,摊丁入亩快点落实到位,这是几千年来从未有过的好制度。
反对的声音就像大海中的一滴墨,被淹没掉了。
因为这是夷州岛,人地矛盾并不突出,也没什么士绅豪族。
可以预见,取消人头税,东宁府将会迎来人口爆炸性增长期。
当然,郑克臧的叔叔们相当不满意。
他们的土地又多又肥沃,这不就要交很多税,这怎么能行。
他们赶紧就找郑经求情反对摊丁入亩。
一开始郑经还闭门不接见他们,后来被骚扰地没办法了,只能看看他们有什么说法。
“大哥,兄弟们跟你来夷州岛,已是同患难,你难道还由着钦舍,让他对我们下狠手吗?”郑聪十分擅长装可怜。
其他兄弟纷纷附和。
还有的更暴躁,郑明直接想让郑经取缔郑克臧的监国头衔。
听得一旁的郑聪直冒汗,这莽夫,怎么就口不择言呢!
看来他们来访仓促,没对好口径。
本来装可怜还有点希望,郑明这话一出来,郑经脸直接沉下去了。
什么意思,他郑经的江山,谁来继承,轮得到郑明来插手。
当即把几人赶走,让他们自己去找郑克臧求情,他这里行不通。
郑克臧会管他们吗?
更绝,直接派近卫军守在门口,门都不给他们进。
郑聪他们也不敢乱闯,正所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近卫军威名在外,郑聪等人也不敢拿自己的头皮和刺刀比比谁硬。
没法子了,他们直接去董国太那里哭诉,搞得董国太烦得要死,估计寿命因为他们减少了几天。
外面都说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董国太这个妇道人家还懂点道理,她无缘无故去反对,岂不是会被人说头发长见识短。
“你们呀,自己去找郑克臧说这事,老身管不了,少捞点钱,不会死的。”董国太拄着拐杖说道。
一大把年纪了,少管点事情,多活几岁。
董国太近来已经比较佛系了,不知道是因为明郑众正盈朝,蒸蒸日上,还是别的原因。
郑聪等人眼见解决不了问题,便对郑克臧越发埋怨起来。
.....
1681年3月,正当郑克臧沉醉于摊丁入亩在东宁府全面推行的喜悦中时,一则消息给了他当头一棒。
“殿下,王上病重!”侍卫毛兴闯进了郑克臧的书房,将这则不幸的消息告诉他。
当即,他整理自己的衣服,将妻子陈妃和弟弟郑克带上,匆匆忙忙去探望郑经。
有些历史可以改变,有些历史不可逆转。
长期蓄意挥霍生命的行为,严重损害了郑经的健康,他的生命之火此时已随时要熄灭。
来到郑经的病榻前,郑克臧和郑克眼圈一红。
只见郑经已经无法起身,蜡黄的脸跟死人似的。
“吾儿不哭,人总会有这一天的。”郑经用低微的声音说道,他早就预料到自己大限将至。
“钦舍,你岳父和武平伯过来了吗?”郑经用尽力气说道。
“我岳父马上就过来,武平伯我已经派船去吕宋接他回来了,请父王放心,一定没事的。”郑克臧擦干泪水说道。
他虽然是穿越客,几年过去,也和郑经产生了父子情,郑经确实偏爱大儿子。
或许是因为郑经真心喜爱原身母亲陈昭娘。
郑经点点头,随后晕厥了过去,郑克臧赶紧让太医们给郑经把脉,尽人事,听天命。
随后的几天里,郑经进入了弥留状态,晕晕沉沉,有意识的时间越来越少。
坚持了大概十天,刘国轩收到消息后,一路坐快船,成功从吕宋赶了回来。
刘国轩是真的把郑经当主公,他这辈子浮浮沉沉,多亏了郑经一路提携他,否则哪里能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