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一说，不仅是韩非，连同紫女和张良都看向他。
就见郑泽低头看着桌案上的酒樽，丝毫不关注他们的神色，继续说道：“龙泉君、安平君既然敢和姬无夜勾连，何不从他们入手？”
韩非目光一闪，脸上少有的划过一丝凝重，“两位王叔已经过世，郑兄的意思是？”
郑泽轻轻一笑，指尖稍稍用力，将面前的酒樽戳倒，里面的酒水顿时顺着杯口流到桌面上，自桌檐流淌而下。
“勾结权臣，私吞军饷，罔顾家国之恩，以这些罪名来抄没家产料想应该是够了，和姬无夜勾连这么些年，想必他们的家财会让九公子满意的。”
这些话他是笑着说出来的，可听到的人，特别是听到后面，无一不露出骇然目光，心中冷寒。
就连卫庄，也不禁回过头来，多看了他一眼。
似乎花费了不少精力来消化郑泽的建议，韩非深深地看着他，“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不怪他们如此震骇，实因郑泽出言过于匪夷所思。
当前的七国经历了春秋争霸，瓜分了周室的天下，虽自号为国，可仍旧没有脱离世家天下的影响，像韩国这种参与了三家分晋的尤其如此。
他的建议就如同是主人家把自己的资产用在奴仆身上一般，骇人听闻。
超越时代认知所给出的提议，犹如巨石落入水面，激起千层巨浪。
即便是有所准备，气度涵养极高的韩非也难以平静。
然而，面对着难以理解的注视，郑泽只是毫不在意地一笑，既然已经可以不用顾忌他人的态度来做到预想的事情，那么为什么不让自己更愉快一些呢？
“怎么，这难道不合九公子法天下的理念么？”
当他开口后，场间的寂静已经落针可闻，张良出身相门，对此事讳莫如深。
其余人更是以作壁上观的姿态来聆听这段有些惊世骇俗的对话，也许他们也很好奇，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韩非眼神有些复杂，整理着心中思绪，缓缓开口，“若行如此之事，王族手足相戮，岂不令王家威严扫地？若是如此，群臣百姓以王族残暴不仁相称，他国列侯该如何看待我韩国？”
对此，郑泽给出了相反的意见，“百姓见王室知错便改，定会拍手称道，赞叹韩王仁义公正，德行天下；群臣见王族犯罪都如此下场，自当谨言慎行，秉公办事。至于诸国列侯，呵……”
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这笑声中不知夹杂了多少嘲讽，“不曾想，韩国还在意他国的看法？”
论韩国这些年的行迹，说是首鼠两端都不为过，哪有什么名声可言？
似乎被郑泽这一番毫不留情、没有留下任何体面的话说到问题上，韩非只是注视着桌案上的酒樽，久久未言。
有些话，说透了说破了，事情就没有什么意思了，场面也不好看了。
见着众人沉默，郑泽起身，指了指桌案上被自己推翻的酒水，“有些事做之前就应该想到，一旦入局便会如它一般，覆水难收。”
“一点小小的建议，换紫女姑娘帮个忙如何？”没有继续去顾及韩非，郑泽看着紫女说道。
没成想话头突然转到自己身上，紫女愣了一下，说道：“什么忙？”
“百越之战后，旧太子天泽并没有死，而是被姬无夜关在秘密之地。请紫兰轩帮忙找到他的关押之地，事后必有重谢。”
听到这句话，紫女成熟的眼眸中露出思索，没有立即答应。
而身后的焰灵姬则面露异彩，没想到他真的记在心底。回想起郑泽曾经和自己说过的话，好像真是……句句有应！
“其实，也并不只是帮我。也许某一天他会成为姬无夜手中，指向你们的一把刀，这么说的话紫女姑娘应该更有兴趣。”
话是对紫女说的，但听的人可不止她一个。
说着他伸了个懒腰，“时间也不早了，酒水也凉了，各位，该回去休息了！”
话音落下，也不顾几人态度，直接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郑兄既有如此眼界高论，何不入朝为官，造福百姓？我可向父王举荐，令郑兄大才彰显！”
还未走远，便听身后韩非起身高声说道。
停顿了一下，在他身后的焰灵姬面露好奇，想知道他会如何应对。
却见郑泽头也不回，抬起手举过头顶摆了摆。
“没兴趣。”
第五十一章 都是我的错！
下山的路要比上山好走很多，前提是上山的路程没有让人腿软。
行走在夜色之间，郑泽思衬着今日所发生的事情。
十万军饷不见，姬无夜只会想到韩非。至于韩非会不会相信军饷还在姬无夜手上，其实不重要。
越是靠近韩非，越是能感受到他要走的路究竟有多令人绝望。
所以不要靠近他，会让人变得不幸！
一旁的焰灵姬始终关注着他的神色，“你好像在同情。”
红唇轻启，柔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让郑泽回过神来。
看着她夜色依旧不能掩饰的绝世容颜，突然叹了口气，“是啊，我在同情你，若不是我救你出来，也许你会遇到韩非，会因他而死。”
听着郑泽这种奇怪的推测，焰灵姬皱了皱眉，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我会因为一个男人而死？”她的语气显然是不屑一顾的。
闻言，郑泽揉了揉自己的脸，将心头的那些忧虑思绪全数驱散，换上轻快的笑容，“是啊，你不会的！”
见他如此，焰灵姬有些莫名其妙，转念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今晚的事，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她满含深意地看着郑泽，一直以来对他都很好奇，可今晚见他所作所言的这一切，好奇心已经攀上了顶峰，她已经抑制不住自己了！
闻言，郑泽停下脚步，转身张开手，“我确实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如果你能带我回去的话。”
上山下山实在太累，他不想走了。
焰灵姬美目微微一闪，娇颜上浮现一丝笑容，“这可是你说的哦！”
话音落下，郑泽再次感受到耳边风声虎啸，他熟练地抱上纤纤柳腰，闻着女子身上的味道。
嗯，柔软，且富有弹性。
……
山上的风已经让人感觉到有些凉了，看着眼前的残局，韩非摇头叹了口气。
“公子……”
紫女还是有些担心，出于朋友的关心。
刚刚那个郑泽的言辞太过锋利，如刀一般能够划破人心。
摆了摆手，韩非苦笑着无奈道：“今晚的戏出乎意料的精彩，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走到卫庄身边，与他一同看着夜色之下的新郑，“看来，这座城会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
“军饷并不一定还在姬无夜手上，你打算怎么做？”卫庄淡淡说道。
夜风吹荡着衣衫，袖口猎猎作响。
迎着寒风，韩非摇了摇头，“在不在都不重要，我们只需要拿回军饷。”
卫庄转过头，带着一丝讶异之色看了他一眼。
……
焰灵姬腰肢的美妙，没体会过的人是体会不到的。
有些恋恋不舍地收回手，郑泽随意地坐在桌案旁，今晚确实有些累了。
见他一副躺下不想说话的样子，焰灵姬俯身用手提起他的衣襟，差点将他整个人都提起来。
“你该兑现承诺了！”
她就这样和他面对面开口，说话间吐出的气息都要打在郑泽脸上。
“你这个姿势，让我很难兑现承诺啊！”郑泽无奈说道。
可焰灵姬并不听他解释，指尖燃起一朵火焰，美眸之中略带威胁，可这种威胁又不具有攻击性，更像是她的故作姿态。
“你到底说不说？”
近距离看着她这样的表情，不知为何又觉得有些可爱。
“可是我现在真的很口渴。”郑泽认真地说道。
闻言，焰灵姬轻哼一声，将他放下，转身去向一旁。
等郑泽整理还被他弄皱的衣裳，抬起头就看她捧来一盏香茗，随手放在桌案上，旋即坐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看了她一眼，郑泽起身接过那杯茶，摸了一下便松开手。
他摇了摇头，叹气道：“要是这杯茶是热的就好了。”
闻言，焰灵姬抬起手，一道火焰如同有灵性一般在她指尖盘旋，随着她修长的手指指向茶杯，火焰顺着它的方向游曳进茶水之中，随即杯面便浮出阵阵热气。
看着这一幕，郑泽觉得挺神奇的。可不等他多想，便听见软媚酥骨的声音响起。
“你可不要耍花样哦！”
尝了口被她热过的茶水，郑泽整理了一下脑海中的思路，抬起头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听他这么问，焰灵姬一愣，军饷、韩非、卫庄、紫兰轩、那把刀……她想知道的实在太多了。
可以说，郑泽今晚的所有表现，都令她好奇。
“那你说，刚才为什么一直看着那个女人？”
“嗯？”
郑泽一脸疑惑，为什么你问的跟我想的不一样？
“你是说……紫女姑娘？”他有些不确定。
焰灵姬将手撑着下巴，一脸饶有趣味，“看起来你对她很熟悉？”
郑泽摇了摇头，“不熟，算起来才见过她三次，第一次还是你带过来的。”
这是实话，同时也在心里揣度她的想法，这个女人似乎经常不按套路出牌。
“才见过三次，就如此恋恋不忘，怪不得要搬到紫兰轩旁边来。”焰灵姬软媚的声音中似乎充满了诱惑，诱惑且玩味。
见她如此模样，郑泽反而不着急了，喝了口热茶，捧在手心，轻轻说道：“你为何会如此想？促使我连日搬到这里来的，难道不是你吗？”
“我？”娇媚的容颜上黛眉微蹙，她显然不太相信。
看着她姣好的面孔和婀娜的体态，郑泽一脸认真的神色，“如果不是某些人不听话，夜晚外出被将军府的人发现，我又何必着急来这里呢？”
闻言，焰灵姬面露思索，原来到这里来，是他的制衡之法么？
先前看到那个弄玉，接着又是这个紫女，上一次质问他何尝不是因为这些原因。
“这么说来，还是我的不对咯？”抿了抿唇瓣，她俏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
放下手中的杯盏，女人讲道理的制胜法宝么？他摇了摇头。
“不，不是你的不对，是我的错。”他轻轻说道。
“哦？”焰灵姬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随即便见着他抬起头，目光直视着自己，一脸认真地开口说道：“是我管教无方，让你如此不听话，晚上不好好睡觉还要跑出去。这些，都是我的错。”
焰灵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