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箱上,诡异地贴着一张白纸,白纸中央赫然书写着一个大字:
手!
张大炮不明所以,这是何意?
木门眼看就要被推开了,半只马丁靴甚至出现在了眼前。
这不是她的吗?张大炮心中一惊。
千钧一发之际,他无暇思索。
急中生智之间,张大炮拉开了箱子盖,一下跳了进去。
箱子里,一股恶臭腥咸之味,随即充斥着张大炮鼻尖,令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箱子外,立即传来了悉数的脚步声。
从声音分辨,张大炮判断,推门而入的两个人,应该是刚才在走廊对话的一对狗男女。
难道是发现自己呢了?
绝不可能!张大炮有这样的自信,凭借着高超轻功,绝不会让他们听到异常动响。
那他们进来,必然有事情!
张大炮一边倾听着找魂间的动静,一边伸手在箱子里摸索着。
他临时藏身之所,极其古怪、肮脏,就像进了臭咸鱼堆,让人忍不住想呕吐。
摸着,摸着,忽然,张大炮冷汗直流。
他竟然摸到了一只断手。
不!不止一只,而是一堆断手臂。
张大炮瞬间明白了什么。
在宪兵司令部,张大炮听黑田说过一件事。
在战事激烈的时候,日军尸体堆积如山,有的日军来不及焚烧战友尸体,只能斩断他们的左臂,带到部队,再送回故乡。
怪不得这个罪恶的招魂间,真是恶臭无比!张大炮不屑地暗骂道。
蓦然间,外面的脚步声停了。
一个得意的声音,萦绕在四周。
“汪处长,你这一招棒极了!我相信必然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是鸠山的声音。
“鸠山少佐,你过奖了!”那个女声又回道,“只是,有件事我有些担心。”
汪处长?其实从门前刚刚出现的马丁靴推断,张大炮已经猜出来,刚才女声,分明就是那个明楼的舔狗汪曼春。
这个蛇蝎美人,又在憋着什么坏水?
招魂间里烛影交错,张大炮趁机微微抬起木箱盖子,露出了一条缝,窥视着外面的情形。
“咦?难道还有什么漏洞吗?”鸠山疑问道。
“鸠山少佐,行动要不要和黑田少佐报备一下?”汪曼春加重了语气道,“他毕竟是组长!”
鸠山看起来自信满满,轻蔑地说:“行动川本大佐已经首肯了,黑田不过是名义上的组长,我才是川本大佐的代理人。”
我靠,你这个鸠山,太嚣张了!估计平日里,在川本那没给我张大炮上眼药!
现在不仅黑田不知道你们的行动,我井下少佐不也是一头雾水吗?
都混到了躲在招魂间,听墙根了。
汪曼春点了点头,说了句“那就好”。
“先见见他?”鸠山带着轻松的口气问道。
汪曼春回道:“行,我确实有事情还要向他交代!”
话音刚落,让张大炮意想不到的是,鸠山竟然去推那一具棺材的盖子。
哗啦哗啦,接连一阵巨响后,棺材盖被推开了。
更令张大炮头皮发麻的是,随着棺材口被彻底打开,一个人影坐了起来。
他跨出了棺材,笑着走向了汪曼春。
在他转脸一瞬间,张大炮瞅见了他的长相。
那人正是汪夫渠!
汪夫渠没有昏迷?张大炮简直原地炸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汪夫渠深度昏迷吗?急待G医生手术,现在活蹦乱跳一个人,躲在阴森的招魂间棺材里,又是何意?
鸠山和汪曼春相视一笑,眼中却并无惊讶的神色。
“鸠山太君!汪处长!”汪夫渠一开口,便立正敬礼。
这让张大炮颇感惊诧,这太不正常了!
论职位,汪夫渠高于明楼,更远高于汪曼春。
论辈份,他是汪曼春的叔叔,怎么会称呼汪曼春为汪处长呢?更不适合敬礼!
张大炮再仔细观察着汪夫渠,他脸上都是谦卑之色,就像下级对上级那种谄媚。
再看汪曼春,对于汪夫渠的敬礼,并没有任何惊讶,只是高傲地点了点头。
最令张大炮觉得奇怪的是,汪夫渠年龄已迈入老年,声音却很年轻。
难道……他不是汪夫渠?
张大炮脑海中,随即闪现出了一个观点。
再看汪夫渠,好像也有些了异常。
虽然嘴上说不清哪里不对劲,但就是感觉看起来,与那个阴狠毒辣的大汉奸气质不符。
“鸠山君,帝国的忍术,真是出神入化!”汪曼春打量着汪夫渠,啧啧称奇。
鸠山哈哈一笑道:“那是!这种易容术,不是一般人能识破的!”
易容术?
张大炮恍然大悟。
自己因为长得像井下三郎,被六哥选成了“破壁者”,执行木马计划,打入了日军申城特高课。
没想到76号和特高课联手,弄了个假的汪夫渠,这是铁定要下套子啊!
那么汪夫渠昏迷,请G医生手术之事,又是真是假?
汪曼春对假“汪夫渠”提了一些要求,又和鸠山寒暄了几句,便退出了招魂间。
张大炮听得真切,眼前的这个"汪夫渠"是替身!
真正的汪夫渠藏在了一个更为神秘的地方。
看来,汪曼春在特高课说得那些计划,真是虚虚实实。
这里的水,比申城港还要深。
等到假汪夫渠重新回到了棺材里,张大炮趁机从招魂间溜了出来。
他没有再四处打探了,而是使用缩骨功,从望口钻了出来。
顺着碉堡的外墙,跳到了地上。
日军的值班士兵,尚在提着三八式步枪,作着警戒。
巨型碉堡虽然守卫不多,但是设计极为巧妙,入口只有一个,是一楼的小门。
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除了顶楼的望口,和寥寥几个望孔、通气孔,碉堡几乎是全封闭的。
张大炮若不会缩骨功,任是功夫再高,也是万难以进入碉堡。
傍晚时分,明台化妆成苦力,虽然没有成功进入碉堡,凭借他超高的特工资质,一定看出了碉堡中的猫腻。
他回去后,恐怕会集结A小组,埋伏在碉堡周围,等到龙翔号巡洋舰靠岸后,伏击从碉堡出来护卫汪夫渠的队伍。借此机会,除掉汪夫渠这个定时炸弹!
明台如此行动,正中川本、丁墨群、汪曼春的下怀!
川本和汪曼春这一出双簧,无非就是想设个局,将申城军统力量一网打尽。
若是明台被当场擒获,或者被击毙,就是铁板钉钉的证据。
那时候,A小组全军覆没,甚至连明楼都会有暴露的危险。
可是不进入碉堡内部查探,没有亲眼目睹汪夫渠的替身,谁又能料到,汪曼春和鸠山搞了这一出戏呢?
当务之急,必须早点通知六哥,让他以申城军统站站长名义,通知A小组。
否则,明台他们就真的危险了。
六哥行踪不定,很难联系上。
通常只有他找自己,自己想主动联系上六哥,无异于痴人说梦!
幸亏,六哥留下过电报通信频率,虽然是一次性的,但是他还没发过报,还可以用。
为了方便自己发报,张大炮将钛合金微型电报藏在书房里。
现在必须回家,及时将情报传出去!
想到这里,张大炮使出了“身轻如燕”的技能,穿着夜行衣,加速在码头上飞奔。
申城港码头,紧靠着云山大道,那是一条荒芜的街道,人迹罕至。
也是回霞飞路最近的道路。
白昼,还有零星的车辆行人来往。
到了夜里,就成了一条只有路灯的荒野大道,树影摇曳,江风阵阵,颇有些阴冷的感觉。
走了约摸一根烟的功夫。
张大炮突然收住了脚步,双手握拳,警惕地望着前方。
此时,东风正紧。
一身黑色夜行服,遮住了张大炮的脸,却遮不住漆黑的夜。
没有一丝星光落下,只有腰间匣中的枪,发出“”的怪响。
张大炮凝视着颀长而空荡的街道,路灯倏然之间,一一熄灭。
一个苍老的声音盘旋在空中:
“你是谁?”
张大炮猛地回头,脸部绷紧的肌肉,逐渐被嘴角裂开的笑容瓦解。
“我是你!”他挑衅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