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怀着这样的心思,这些年来,黄忠带着黄叙,寻医问药不断。
这华佗倒也是一个妙人,口中没有蹦出什么不吃嗟来之食的话,也没有露出什么不悦的神色。
当即就笑道:“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回顾两个弟子,笑着出言道:“今番你我有口福了。”
黄忠见到华佗如此洒脱,不由大喜,心中长松一口气。
原本的时候,他还担心此人迂腐,不好说话,将自己的诚心相邀,当做高高在上,不接受。
当下就忙笑着将华佗师徒三人往他们营地那里引。
来到营地那里,黄忠亲自拿起勺子和碗,与华佗师徒盛饭。
华佗连忙阻拦:“使不得,使不得,将军身份尊贵,华佗师徒不过是医者,不入流的人,能够接受将军邀请,前来用饭就已经是面上有光,如何敢让将军盛饭?”
华佗此时所说的将军,并非实指,而是一种尊称。
这就跟后世的人,见面之后互喊老板是一个道理。
华佗此时对着黄忠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倒也并非谦虚,而是说的实话。
在如今的这个时代,医者,虽是治病救人的行当,但社会地位并不高。
尤其是与官员、将校这些比起来,更是差的远。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说出这话来。
黄忠闻言一边盛饭一边笑着道:“人生病,可是没有贫贱富贵之分,我观华医者方才治病,也一样一视同仁,不以人的身份有所区别。
此时怎地就要说身份的事情了?”
华佗闻言,笑了起来,对着黄忠告声罪出声道:“是在下矫情了。”
说着,双手从黄忠手中接过羊肉汤,来到一边。
有弟子拿来筷子与饼子。
华佗就这样席地而坐,吃了起来,并不怎么讲究和在意形象。
这倒是跟周边的兵卒们很像。
很快,黄忠就也端着一个大碗,筷子上面插着两个大饼子,来到了华佗身边,席地而坐,开始吃饭。
一边吃饭,一边与华佗进行攀谈。
荀也过来了,只不过说话不多,也比较注意形象,并未如同众人一般,直接坐在地上吃饭。
“华医者医术高明,为百姓排忧解难,妙手回春,堪称活人无数。
更简有一颗医者仁心……”
说了一会儿话之后,黄忠对华佗如此说道。
这些话有少部分夸大成分,大部分都是真心实意。
他是真的觉得眼前这个叫做华佗的行脚医者非常的不错。
不仅仅是医术,更难得是医者仁心。
这样的话说出,一般情况之下,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却不成想,华佗闻言,却沉默了一下,随后长叹了一口气:“医术再好也没有什么用啊,行医救不了大汉人。”
黄忠荀闻言,都是不由的一愣。
他们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叫做华佗的行脚医者,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行医救不了大汉人。
只这一句话,就不知道将多少人给超越了。
“华医者何出此言?”
开口询问的不是黄忠,而是一直不怎么吭声的荀。
华佗道:“我一路行走,一路行医,所见往日强盛的大汉,越来越分崩离析,百姓日渐困苦。
沿途之中,不少往日里的繁华之所,都已经变得破败,白骨露于野,千里无人烟……
我行医虽然能够救治上一些人,但又能救治几个?
终究有限。
就算是我再怎么努力,也不能改变这种变化半分。
由此可知,这大汉人,不是行医能够救治的。”
如此说着,他整个人都显得比较落寞……
“华医者心怀天下,当真令人佩服。
但所言也有些偏颇。
华医者救死扶伤,治病救人,能救一个,就是一个。
看上去与局面或许无补,但终究还是救活了一些大汉人,让大汉人少死。”
荀出声接话。
黄忠也出言道:“从总的来看,华医者所言之事,确实不错,但从小处来看,华医者所行之事,当真令人佩服。
至少那些被华医者救助,活下性命的人,绝对不会认为华医者此番作为多余,不会认为华医者在做无用功。”
华佗闻言,笑了笑道:“被二位这般一说,我心中倒是觉得好受多了。”
说罢,又长叹一口气道:“我是一个医者,学的是医人之术。
虽看到当今大汉分崩离析,病情愈重,如人之老迈,将病入膏肓,却只能干着急,毫无办法。
后悔当初从医,而不曾学习治国之道,不然也不至于如此……”
荀也跟着叹口气道:“当今之时,就算是学习了治国之道,也有许多人只能扼腕叹息,无半分建树。
朝中诸公,各地众多长官,学习的都是治国之道,可在当今之世,又做出了什么成绩?
有很多人,不仅仅没有救国,反而还在害国!
导致诸多大汉人受难。
与这些人比起来,华医者高出他们太多了。”
“未曾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华佗望着荀道。
荀对他拱拱手:“颍川荀氏荀荀文若。”
华佗闻言,对着荀拱手:“莫非荀司空之家人?”
荀道:“荀司空为家叔父。”
“之前曾听黄将军所言,荀郎君一行人乃是前往益州,不知前去何事?
可……可是寻找可医国之人?”
华佗望着的荀黄忠,出声询问。
荀闻言道:“非只寻找的医国之人,也在寻找可医人之人。”
华佗闻言,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些笑容来:“如此说来,咱们所寻之人,乃是同一人了。”
荀道:“华医者如何能确定,医国之人便在益州?”
华佗笑道:“我一边行医,一边云游,走了很多的地方,听说和见识了很多的人,知道了不少的事情。
所过之处,多破败多离难,唯来到关中之后,目睹了非凡景象。
与南阳等大郡比起来,关中之地的繁华,是远不比的。
但关中,却有着那些地方所没有的精气神。
那些地方虽繁华,但繁华之中带着死气沉沉,满是腐朽气息。
关中虽才换发生机,却似千年古木之树桩,重新抽出新芽。
虽弱小,但未来可期。
在下只是一个医者,并不敢肯定益州那里有着医国之人,但从目前所见情况来看,那位确实要比许多许多人做的都好,都将之比了下去。
所以,在下想去看看。”
荀对着华佗拱手道:“我也这般想的。
最好不要让我等失望啊!
如今这大汉天下,是真的禁不起折腾了。
再不出现拥有真本事的医国之人,只怕真的是回天乏术……”
如此谈论一阵儿,几人之间,居然有种找到知己的感觉。
有些时候,缘分就是这样的奇妙。
这三人,一为文士,一为武将,一为医者,谈论事情,却有志同道合之感。
或许,这就是美好的事物,以及家国情怀的伟大之处。
尤其是到了国家危难,危急存亡之时,更加能够引起更多人的共鸣。
让更多以往毫不相干的人,产生相似的强烈愿望,相似的理想。
将其余的诸多心思,都给刨除,将这种理想给放到第一位……
“汉升,我观令郎身子似乎很不舒服,我粗通一些医术,这就为令郎诊断一下如何?”
一番交谈之后,几人已经熟悉了很多。
相互之间,不再称呼各种尊称,而是开始以字进行称呼。
黄忠道:“正求之不得,元化不说,我等一下也要求助元化出手,与我家犬子诊治一番。”
华佗笑道:“这个好说,其余都不说,单单看在这美味羊肉汤的面上,我都要为令郎好好的诊断一番。”
话说的有趣,黄忠荀都跟着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之后,华佗收住脸上笑容,正色对黄忠道:“通过我从外部的观察,发现令郎病的不轻,似乎很是棘手,我医术不精,只能是尽力而为。
丑话先说到前面,汉升你心中也好有一个准备。”
黄忠对华佗抱拳道:“元化能够说出这话来,就已经超过了许许多多的医者,元化只管放手施为。
求医问药无效的事,我经历了许多,内心之中,早已无波澜,什么事情都能承受的住。”
华佗闻言,便不再多说。
他将手中空了碗筷交给也已经吃完饭弟子,便站起身来。
黄忠道:“饭食做的多,元化你们只吃一碗怎能吃的饱?
我接着与你们盛,犬子的病不当紧,你们先吃饱了饭,再诊断不迟。”
华佗笑着:“已经可以,八成饱正好,吃的太多,对身体反而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