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低着头,说道:“是我心甘情愿的,他并没有许诺过我什么。”
朱允看着痴情的女子,哈哈一笑,道:“罢了,既然你有心侍奉他,那就好好等他吧,放心,他不是贬官去了山西,而是去山西历练了。”
“当真?”
小寒问道,语气中充满了渴望。
朱允微微点了点头,问道:“你为何会来酒楼,做……陪酒之事?”
小寒听闻,脸上露出了悲戚之色,道:“家父于洪武年间作战受残,无以为生,便寄身于江宁养济院,后不知所踪,查问官差,说是到了京师养济院,可小女到京师四处打听,也不曾找到父亲,身上盘缠用尽,不得已只好一边游唱一边找寻父亲。”
“养济院?”
朱允低头沉思。
养济院即收养与救济之地,这种制度在明朝初期便被设置。
朱元璋直言“吾在民间,目击鳏寡孤独饥寒困踣之徒,常自厌生。乱离遇此,此心恻然……”
于是仿照宋代救济制度,设置了养济院,规定:
县其访求无告者,给屋舍衣食。鲜寡孤独废疾不能自养者,官为存恤。
朱元璋关照弱势群体并非是开玩笑的,而是真正用心去做,并要求“天下郡县立孤老院(后改名养济院)”,同时广设惠民药局,漏泽园,幡竿、蜡烛二寺。
老了有地方住,病了有药吃,死了给棺材,这就是朱元璋的救济之策!
不仅如此,朱元璋还将救助寡孤独及笃废之人写入了《大明律》之中,明文要求“所在官司应收养而不收养者,杖六十”。
对于这一点朱允是清楚的,只是一直忙碌于朝政与革新,忽视了养济院。
“后偶然遇到了杨编修,他答应小女帮忙找寻,只是还没消息,他又匆匆离开京师……”
小寒有些悲伤。
朱允看了一眼门口方向,低声说道:“我是杨编修的朋友,我帮你找父亲吧。”
“你也是编修?当真可以帮我?”
小寒惊喜地问道。
朱允点了点头,道:“事关养济院,我总要问问才是。”
苏秀走了进来,送来了衣裳,还没劝说两句,门口便传来了喧哗之声,嚷嚷地进入房间。
“小爷,您吩咐的事,我定办好。”
“呵,办不好你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李墩带着酒气,威胁道。
应天府通判何辉带着一干衙役窜了进来,左右看了看,见员外郎王度、邓世俊都倒在地上,不由也是一惊。
这天子脚下,竟有人敢如此胆大包天,公然行凶,还殴打朝廷官员!
“小子,是你殴打朝廷官员?”
何辉指着朱允问道。
苏秀见朱允镇定自若,猜测对方或许有些身份,便不想将事情闹大,起身道:“我看这其中有些误会……”
“是我打的人。”
朱允很干脆地承认道。
苏秀从未见如此狂妄之人,对方可是带来了衙役,这要闹腾起来,必然会要过堂,到时候是黑是白,可就由不得你说了算。
“好哇,承认便好,来啊,给我抓起来!”
“我看谁敢!”
顾三审踏步上前,腰刀出鞘,杀气肆虐开来。
何辉被惊吓地连连后退,一旁的李墩不乐意了,拉住何辉,严肃地说道:“通判大人,他们拒捕,对抗朝廷,按律可以乱棍打死……”
“对,对,给我打!”
何辉下令,衙役挥舞着水火棍就上前。
“别闹出人命就行。”
朱允退后两步,将场面交给了顾三审。
强横的顾三审哪里会将这些寻常衙役放在眼里,虽没有用刀刃,但用刀背砍过去,也足够将人打个半死。
军人与衙役打架最大的不同就是干脆利索,没那么多花花绕绕,一击致命,废掉再说。
没几个呼吸,一干衙役已躺在地上,哀嚎一片。
“爷,这两位怎么办?”
顾三审还没打够,看着李墩与何辉,眼神中充满了怒火,竟然想要殴打皇上。
“打断一条腿丢出去,自然会有人收拾局面。”
朱允的话很轻,却让一旁的苏秀与小寒浑身发冷。
何辉还没喊出自己是应天府通判,便感觉到了一阵锥心的痛苦,咔嚓一声,腿已折断。
李墩吓得瘫坐在地上,裤裆里已湿一片,连连喊道:“我,我乃是曹国公府的人,你们,你们若是对我下手,不得好死!”
顾三审深吸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么快曹国公的人就出面了,只是此人是谁?曹国公府的人自己都记得,却不知还有如此一位。
朱允看着李墩,呵呵笑道:“曹国公府的人啊,你与李景隆什么关系?”
“他,他是我远房表哥……”
“哦,是吗?”朱允干笑了一声,对顾三审说道:“断他两条腿,看看李景隆会不会为他出头。”
第三百六十七章 双刀客的家眷
堂堂京师,一介国公,竟能调动应天府衙役,不分青红皂白,不论是非曲折,不问各中因由,便想要将人乱棍打死。
若自己只是寻常百姓,此时此刻不是入狱,便是丢了性命吧!
朱允心头强压着愤怒,京师中还有着自己看不到的黑暗,而这些黑暗,却一直在支配着京师的底层!
自己坐在奉天殿当皇上,他们坐在家里当皇上,这就是大明的真相吗?
若不整治整治,百姓恐怕只知什么国公,而不知有皇上了!
苏秀脸色苍白至极,听着李墩在门外如杀猪般的哀嚎,手微微颤抖起来,楼上的动静,引起了其他厢房里贵客的注意。
一些人听闻之后,多数保持了沉默,转身回到厢房里面该怎么喝酒怎么喝酒,装作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
一些人则转身离开,逃出是非之地。
但毕竟吃人手短拿人手软,总有人会冒头,比如京卫指挥使司镇抚司的镇抚李察,见李墩被欺负,顿时大怒,带着两个军士便冲入房间。
众人皆知李察有功夫在身,不同寻常衙役,正想要看好戏,可没过多久,李察便如同死了的鸡崽子一样,被人提着丢了出去,看那软哒哒的腿,这两条腿是保不住了。
至于那两个军士,则没有出来,就留在了房间里。
事情越闹越大,两个员外郎被打,生死不知,一位应天府通判被打断一条腿,曹国公府远亲李墩被打断两条腿,现在连镇抚李察也被打断了双腿。
这简直是惊世骇俗,消息疯了一般传了出去,百姓们围着缥缈楼看热闹。
应天府府尹向瑶一头冷汗,曹国公府的人已经催了三次了,再不去解决缥缈阁的问题,就要解决掉向瑶。
可缥缈阁里面的人是自己招惹的起的吗?
向瑶不是傻子,能有本事打断人腿还在那里候着的,他若不是精神有问题,那一定是有后台。
能对抗曹国公府的后台,不就是国公府、亲王府?
任何一家,都足以碾碎自己。
小心翼翼几十年,好不容易活过了洪武朝,还被提升为应天府府尹,这还没安稳两年,就遇到了这回事,看来是混不下去了。
向瑶没有真的去缥缈阁,而是直接拿了一块豆腐把自己撞晕了。
李增枝听闻应天府府尹突发疾病,便知此人靠不住,也没有与李景隆商议,带了三十余随从上了缥缈阁,李墩与李察见李增枝来了,便连忙痛骂里面的人,让李增枝为自己报仇。
“好狠的手段!”
李增枝见几人断腿,不由脸色冰寒起来。
“我倒要看看是谁,敢与我曹国公府为敌!”
李增枝愤然带人闯入房间,当看到颤抖在一旁的衙役、倒地的员外郎时,李增枝更是愤怒了,可是当他将目光抬起来,看到顾三审那张死人脸时,浑身的血液刹那冰冷起来。
“我的天啊……”
李增枝浑身颤抖,不敢再上前一步。
顾三审,丫的,这是顾三审,那里面的人岂不是……
能被安全局指挥史亲自保护的人,天底下就这么一号,这群混蛋是要害死我啊。
“吆,来了个大官,你是来抓我的,还是想乱棍打我的?”
朱允冷冷地瞥了一眼李增枝。
李增枝连忙跪下,还没喊出来,便听到一声呵斥:“怎么说话,看清楚了,说错了,你脑袋不保!”
顾三审提醒道。
李增枝看向朱允,知道这位皇上喜欢微服私访,还不喜欢人拆穿,便连忙喊道:“大,大人,我,我有罪,有罪……”
苏秀都惊呆了。
她受命打理缥缈阁,知道大东家是曹国公府,也清楚眼前的人是前军左都督李增枝。
如此大人物,可谓是京城通天的存在,可现在,他竟然跪在地上,一边颤抖,一边请罪?
苏秀看向朱允,不知道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带这么多人来,是想打架吧?”
朱允看向李增枝身后,这群人也不知道李增枝唱的哪一出,既然主人都跪了,也只好跪了下去。
李增枝满头大汗,连忙说道:“没有,我,我只是路过,对,只是路过……”
“这么巧,路过这一条街,进了这酒楼,还上了三楼,又路过了这个房间?”朱允自然不相信巧合的说辞,起身走了过去,看着将头低到地板上的李增枝,道:“李家的权势很大嘛,员外郎,镇抚司,应天府,你怎么就没带几千军士过来?”
李增枝砰砰磕头,朱允的话无异于诛心之言。
在这京师,谁敢擅自调兵,那可是谋逆大罪,别看曹国公府威风,可也扛不住这一条罪状。
此时,员外郎王度与邓世俊悠悠醒了过来,王度还没看到李增枝,便开始对朱允大骂起来,顾三审想都没想,一脚便踢了过去,一口好牙飞了出去,血流满面。
邓世俊连连告饶,不敢放肆。
朱允看了看乱糟糟的场面,对李增枝说道:“这些官员是你们李家的人吧?该怎么处置,记得给我个答复,我们走吧。”
李增枝浑身瘫软,不知道朱允什么意思,什么叫官员是李家的人?
小寒见此,也不敢留在这里,连忙下榻跟了出去。
苏秀看着不敢发一言的李增枝,只好不安地站在一旁,邓世俊看着李增枝,低声问道:“二爷,此人到底是谁?”
邓世俊只是从五品官员,平时也轮不到他上朝,自然不认识朱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