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抱着朱文奎,走到朱允身旁,将其拉了起来,平和地说道:“你说得又没有错,哪里来的罪?今日中秋,阖家团圆,无需多礼。”
“皇上,桂花鸭已备好,可以去请太后了。”
马恩慧示意朱允尝尝月饼,轻道。
“太后虽不喜荤食,却尤喜桂花汁,莫要让尚膳监全浇在了桂花鸭上。”
朱允嘱托着。
“臣妾自是清楚,已安排妥当,快去吧。”
马恩慧催促道。
朱允也不让马恩慧带走文奎,直接抱着文奎,便与其他兄弟出了坤宁宫,去请太后。
一轮明月,天下共望。
刘长阁站在高处,仰望着明月。
陡然间,一只苍鹰从明月之中飞出,盘旋在长空之上,旋即俯冲而下,抓起一只肥兔便飞了起来。
噗!
箭矢射穿了苍鹰的脖颈,无力地坠落而下。
“大人,好箭法。”
一旁的安全局千户杨成赞叹道。
“你是千户,五品,我是经历,六品。可不能称呼我为大人。”
刘长阁收回长弓,挂在马鞍侧。
杨成摇了摇头,道:“在杨某看来,大人依旧是大人,不会因官职而改变。”
对于刘长阁,杨成是佩服的。
他以一己之力,为大明卫所中死难的军士,讨了一个公道!
如此之人,莫要说他是经历,便是毫无官职,杨成也敬佩如初。
刘长阁指了指远处的是城,道:“那里便是大宁城了吧?”
“没错。”
杨成回道。
刘长阁牵着马缰绳,缓缓走在月光之下,道:“我们此番来大宁,主要有几件事,你要记清楚了。”
“大人请说。”
杨成恭敬地问道。
刘长阁目光中透着几分担忧,道:“其一,安全局需要调查关内与朵颜三卫的交易,看看是谁在给朵颜三卫提供供养、物资。”
“其二,如今燕王归顺,藩王之中,实力最大者便是宁王。宁王又是善谋之人,我们需小心应对,监视宁王,了其行踪。”
“其三,探查朵颜三卫,这些人反骨天生,未必会一直安稳。尤其是朵颜卫的脱鲁忽察儿,更是野心勃勃,不可不防!”
第二百一十四章 宁王观人醉酒
一开始,朵颜三卫实则为兀良哈三卫。
兀良哈是一个部落,在成吉思汗时,其部落长折里麦受封,于斡难河源头迁到洮儿河(东北嫩江支流)上游的搠河河畔。
明初,朱元璋赶走了北元之后,经略东北。
洪武二十年,朱元璋派遣冯胜远征辽东,兵不血刃降服纳哈出二十余万人。
洪武二十一年四月,朱元璋“置泰宁、朵颜、福余三卫指挥使司于兀良哈之地,以居降胡”。
此时,兀良哈成为了兀良哈人居住的地方。
泰宁、朵颜、福余三卫,以泰宁卫最强,其指挥使阿扎失里是北元辽王,为成吉思汗幼弟铁木哥斡赤斤后裔,地位显赫。
此时兀良哈三卫,泰宁卫为首,阿扎失里可以说是三卫之长。
但毕竟阿扎失里身上流淌着黄金家族的血液,在臣服了大明两年多以后,阿扎失里反叛大明,带军队攻击大明边境。
朱元璋也不是好惹的,直接命令傅友德、郭英出征,击败阿扎失里。
阿扎失里的叛乱与失败,让泰宁卫损失惨重,自此泰宁卫一蹶不振,朵颜卫趁机变强,逐渐成为了三卫之首,这才有了朵颜三卫之说。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大明对于兀良哈三卫或朵颜三卫,从来都没有形成过真正意义上的统治权,从开始,至最后,都是羁縻之策。
包括此时的宁王朱权,其看似手握朵颜三卫八万骑兵,兵势威猛,但朱权对于朵颜三卫的控制力,并不强。
真正管控朵颜三卫的,还是三卫各自的指挥史。
朱权手下最精锐的部队,并非是朵颜三卫,而是两万营州三护卫,这才是朱权可以在大宁安稳睡觉的本钱。
刘长阁在天亮时分,打马进入大宁城。
对于宁王朱权,刘长阁没办法隐藏行迹,若是偷偷摸摸来,被人发现,反而会说不清楚,光明正大的来,多少显得更坦荡,自然一些。
朱权对于刘长阁的到来也是暗暗吃惊,不敢怠慢,在宁王府设宴招待。
刘长阁初始时还风轻云淡,对于贬官大宁不以为意,但推杯换盏,酒意朦胧时,开始抱怨起来:“我刘长阁也是为朝廷立过功劳的,可如今呢?竟沦落到这等荒凉之地!可悲啊。”
朱权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旋即举杯劝道:“刘大人正值壮年,他日必可返回京师,重享荣华,何必在意一时低谷?”
“哈哈,宁王说笑吧,那顾三审已经成了安全局指挥史,焉能容我回去?纵是皇上想起,他也会想尽办法,将我留在京师之外!我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经历,想要捏死我,对他而言易如反掌!”
刘长阁一饮而尽,摔杯愤喝。
朱权嘴角微微一动,刘长阁说得有道理。
人一旦站在高位之上,便不会再甘愿回到以前的位置上。
眼下,顾三审成了安全局指挥史,手握重权,想要挡住或除掉刘长阁,并不是什么难事。
或许,刘长阁此人已是一颗废弃的棋子。
观人醉酒,是朱权善用的手段。
刘长阁越喝越多,到了最后,竟拉着一旁的侍女,指着朱权道:“此女,我要了,给,还是不给,说句话!”
朱权看着放肆的刘长阁,起身摇头道:“刘大人,你醉了。”
“我没醉!我现在告诉你,我刘长阁是奉秘旨来的,我要个女人你都敢拒绝我,哪天我回到京师,我一定,一定告你。”
刘长阁脚步踉跄地走向朱权。
“秘旨?”
朱权微微抬了抬眉头,这倒是一个意外收获,不由道:“什么密旨?不过是你喝醉了胡言罢了。”
刘长阁到了朱权面前,伸了伸手,几次都没抓到朱权,不由有些郁闷地喊道:“你能不能别晃,我都抓不到你了。”
朱权看着站立不稳的刘长阁,不由摇了摇头:这个人,不过如此。
“皇上说了,这大宁城里有人不忠心啊,那个人,就是,就是你……”
刘长阁指着朱权说道,脚步更虚浮了。
朱权浑身一冷,自己不忠?
难道说刘长阁来这里,是奉皇上命令调查自己?
刘长阁呵呵笑了起来,接着说道:“你身边的房宽,他可是燕王的老部下,皇上说了,此人,此人分……”
朱权看着醉倒在地的刘长阁,深深舒了一口气,几乎被他吓死。
房宽,大宁都司。
没错,他曾经是朱棣的麾下大将,不过此人一向忠于朝廷,也没见他与朱棣有什么私交,这其中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
“你以后便是他的人了。”
朱权看了一眼倒酒的侍女,冷冷地说了句,便安排其他人将刘长阁送至住处,然后甩袖离去。
刘长阁躺在床上,感知着周围,见没有人在,便睁开锐利的双眸,自言自语道:“观人醉酒?宁王,这便是你多谋之处?”
在宁王府的书房中,朱权匆匆写了一封信,唤来贴身护卫克山,嘱托道:“刘长阁应该不是威胁,但为保万全,将这封信送去朵颜三卫的指挥史,一应交易,自今日起取消。”
“遵命。”
克山答应一声,牵了一匹马,便飞身离开了王府。
在克山离开大宁城时,杨成正站在城墙之上,与房宽一起目送克山北去。
房宽手放在城墙之上,凝望着北方,道:“他名克山,是宁王贴身护卫。宁王做什么,我虽是都司,也无权过问,安全局不一样,若你们调查,我愿全力配合,无论是营州三卫,还是广宁三卫,皆是朝廷之兵。”
杨成微微点了点头,道:“宁王与朵颜三卫亲近,多有走动与联略,这很正常。皇上只是担忧有人给予朵颜三卫过多物资,致使这些物资进入鞑靼手中。”
房宽了然,请道:“对于这一点,本都司只能保证朝廷军粮军资,皆是按需发放。至于是不是有人给商人行了方便,开了门路,还需安全局查明。”
杨成深深看了一眼房宽,他似乎对宁王没多少好感。
“城中朵颜三卫有多少人?”
杨成询问道。
房宽摆了摆手,道:“谁敢让朵颜三卫的军队驻扎城中?都安置在了城南,那里有两万朵颜三卫,其军官倒是都在城中。”
杨成探寻了一些事情之后,便说道:“过几日,会有安全局的人伪装为商队进入大宁府,到时还请都司想办法,把消息传给朵颜三卫军官。”
“好。”
房宽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北风呼啸,天气渐凉,城中的树叶已然枯黄,随风飘落,如一个不知归处的蝴蝶,翻滚着身姿,最终跌落在地上。
京师,南京国子监。
杨士奇以大魄力,大勇气,改制国子监,设置三个主课业与十二个副课业,并按课业修习程度,分配上三堂、下三堂。
国子监制度的革新,并非是一帆风顺。
杨士奇虽然取得了朱允的支持,但在革新过程中,也遭遇到了很多阻碍,一个最大的阻碍,便是将数学与四书、五经相提并论,设为主课业。
国子监官员、礼部官员,几乎都反对这一决定。
在他们看来,四书五经乃是圣人之言,地位尊崇,不可动摇。数学虽是六艺之一,但还不能与四书五经相比。
杨士奇解释多次,也不见说得通,不得已,便将所有反对者召集到一起,以一句“数学乃副科之基”,肯定了数学学科的地位。
无论是任何学问,都需要数学作为支撑,一个没有数学底子的人,如何学习副课业?
商学,需要数学盘算成本与利润,需要求算税务。
农学,丈量土地,预估收成,税赋求算,买菜卖菜……
兵学,兵力几何,粮草多少,从南京到北平要走多远,需要走多久,打仗的时候杀敌多少,损伤多少,朝廷抚恤多少,哪一样不需要数学?
如此基础性学问,凭什么不能与四书五经相提并论?
解决了数学地位的问题,便是国子监学堂区域的划分问题,以课业为准,整个国子监又分为了三大主院与十二分院,并邀请各行优越之人,担任院长、博士、助教等。
兵学院,助教兵部职方司员外郎石朴侃侃而谈,对众监生讲述着兵法之法,引经据典,倒也赢得满堂喝彩。
“破赵平燕,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