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清 第178节

这些已经不单纯是咬咬牙就能挺过去的,就在这样艰苦的折磨中,负责训练的队长还对着陈姑娘吼道:“大声点!大声点!不要小声嘀咕,用嗓子喊出来。”

说完,还拍着他脖颈下的位置,“不要用声带喊,那就把嗓子喊劈了。用这里,用这里发力!”

陈姑娘这辈子都没有大声喊过,从小说话的时候,父母就要她温言细语。要不急不忙。

而军队里的要求全然不同,说话不仅要清晰,更要声音响亮。要一声喊出来,大伙都能听到。

陈姑娘试了好多次,都完全不知道怎么才能用脖颈下的部分喊出声音来。最后只能低下头,眼泪汪汪的差点哭出声来。

“俺再说一次,咱们华夏朝廷就是要让大伙说话。但是说话就要大声,哭,可以哭!要哭也大声哭!”队长喊道。

陈姑娘只觉得胸膛里一股怒气上涌,伸手擦了眼泪,抬起头尽可能用清晰的声音说道:“我不哭了!我只是不会用你说的那法子发出声音!”

“很好的回答!记住,就要说的这么清楚。”队长赞道。

这称赞让陈姑娘很是不解,原本她是准备被队长呵斥一顿的。因为在很多时候,队长是非常严厉的呵斥那些做动作不到位的男人们。

正惊讶中,就听旁边有人嘀咕了一句。队长转头就对那人喝道:“有什么话,大声说!大声说!”

嘀咕的那位一看就是江南男子,年纪不大,却有些阴柔的气息。被队长这么呵斥,这位嘟囔道:“我站立就是站不稳……”

“大声说!大声说!”队长继续吼道。他声音洪亮,却不是那种尖锐的声音,听着就充满了力量。

这人不得不大声说道:“队长,为何我总是站不长。你说力气不足,我不可能比力气比不过一个女人吧。”

这家伙声音虽然大,却很尖利。听起来满是不高兴,却没有队长的声音那种浑厚。

队长应道:“女子虽然力气不如你,但是她身体轻。带给身体的负担也小。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咱们一会儿休息的时候可以给你看为什么。还有,你既然能大声说话,下次有问题,就先说报告!把报告两个字说出来,也好让人知道你要做什么。”

“这么说话不行么?”那位江南男子不解的问。

队长没有呵斥,而是爽快的解答了问题,“战场上有战场的纪律,不得私自说话。凡是说话,得先表示你要说话。这就是纪律。”

又训练一会儿,到了休息时间。队长拿来些小棍与木块。同样重量的木块,数量越多的草棍才能撑起来。然而木块越轻,需要的草棍就越少。

做了这样明白的实验,队长解释了陈姑娘为何看着就能站姿维持的久些。因为她体重轻,便是肌肉力量不足,但是负担小。肌肉能够承担。

大伙看着这位胖乎乎的男子,再看陈姑娘苗条的身材,都笑了。道理有了,实验有了,大伙自然能够明白结果为何不同。

第四天,众人都被肌肉的疼痛折磨的够呛。再次训练的时候却不再是身体训练,队长请来了几个唱戏的,让他们使用不同的部位发声。众人可以用手指按在他们脖颈、喉头、与脖颈之下的位置感受。

这些鲜活的实验之后,众人有了些感觉。再由唱戏的指点众人如何调动不同的位置发声。

陈姑娘本来说自己不会,固然是因为真的不会,心中恼火也是重要的原因。私下回想,陈姑娘觉得自己有些如老爹所批评的,有些破罐破摔自暴自弃。着实对自己很不满意。

然而跟着唱戏的学习发声,陈姑娘这才发现自己的心情固然是自暴自弃,然而坦率承认自己不会如何发声,却是没错。

原来想有效的发出声音来,真不是嘴的事情,甚至未必是脖子的事情。从比较小范围的,胸腔,胸肌发力,是能最有力发出声音的方法。

而唱戏的还显摆了一下,用一众军训成员根本没有办法模仿的方式发出了响亮优美的声音。这就不仅仅是胸腔,而是从丹田处开始。虽然戏子是被人看不起的,然而他们展现出来的技法,真有点神乎其技的意思了。

等唱戏的领了报酬离开,队长直接把上衣脱掉,露出精壮的上身。就见肌肉粗壮明显,看的男人们瞠目结舌,看的陈姑娘只觉得心中如小鹿乱撞。

队长却没有丝毫的色情成份在其中,他就通过动作向众人解释身体肌肉。解释了一番,就嘲讽那些唱戏的还是忍不住故弄玄虚。这世上其实没啥真正的气沉丹田,这些都是利用胸腹核心三角肌肉群发力。

讲了个大概,队长穿上衣服,“如果诸位好好训练,人人都能有这一身肌肉。所谓力气不足,其实就是肌肉量不足。想有足够的肌肉量,除了刻苦训练之外,别无他法。我们的军训不仅仅是要诸位明白那些军事动作,更是要让诸位明白这些动作是什么通过调动身体肌肉来完成。”

日子一天天过去,四周的军训终于结束了。这眼瞅着就要到了元旦,众人先放假回家。

眼见女儿回来,陈铭泰心中欢喜,索性带着家人上街。

就见镇江街头人来人往,都是采办年货之人。一家人欢欢喜喜,准备采办之后过年。

很快,小车上已经堆满了东西。就在陈铭泰给钱之时,突然窜出来人,抢了陈铭泰手中的钱袋就走。

陈铭泰等人大惊,然而那厮脚步飞快,应该是飞贼。眼看就已经跑远。陈姑娘心中惊怒,眼见远处街头有巡捕的身影,她跳到街道中间,对着巡捕方向,用脖颈下的胸腔力量大声喊道:“前面的巡捕,有飞贼过去了,抓住飞贼!”

陈铭泰就站在女儿身边,就见女儿纤细的身体挺胸抬头,发出声音高亢悦耳,甚至震得耳朵都有些嗡嗡作响。

第三百二十章 纪律的目的(六)

飞贼还是没能立刻抓住。陈退一有些失望,看着老娘满脸的不高兴,陈退一就笑道:“娘,我发了俸禄,就把钱给你。”

陈夫人一点都没有因为这话而高兴,她有些迁怒的说道:“你那点钱,能养得了自己么?从九品兼未人流31两5钱,禄米31斛半。现在的朝廷能拿得出这么多钱粮?”

陈退一没想到平素里好像什么都不管的老娘竟然如此懂行,不解的问道:“娘,谁和你讲的这些?”

“还不是要为你出嫁……算了!不说了!”陈夫人不愿意说下去。

陈退一感觉老娘这是通过俸禄来评判未来陈退一夫婿,心中着实不高兴。想了一圈又不想发火,只能嘟囔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就算是吹,也给我想的好些么。”

“放屁!”陈夫人怒喝起来。

吓得陈退打了个个激灵。转眼看去,就见老娘怒喝道:“你跟我来,去见你爹!”

陈退一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傻愣愣的不敢动。陈夫人见陈退一不动弹,虽然还裹着脚,依旧用最快的脚步出去。

没多久,陈铭泰坐在家里的祖宗牌位下,怒喝道:“你为什么那么讲!”

陈退一被吓得泪水滚滚而落,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陈铭泰却没有丝毫容情,大声喝道:“你为什么那么讲!”

“我……我开玩笑的。”陈退一哽咽着答道。

“开什么玩笑!你也懂开玩笑!”陈铭泰气的七窍生烟,手都有点哆嗦了,“我讲给你听!别下次还说你不知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那是惯例,孝敬钱!且不说你这个算是什么,就算是你当了知府,你以为这是装到你自己兜里的么?这十万雪花银里面又有多少是给上头打点,又有多少是同年同乡的冰炭钱,还有多少是雇佣师爷幕僚的钱。你知道么?开玩笑,你懂个屁的开玩笑!”

陈退一虽然被老爹的怒吼弄到恐慌不已,心中却有一丝清亮。原来这句话竟然是这么一个意思,并非是对敛财的简单描述。

陈铭泰看着女儿的神色,脸上有些疑惑。他问道:“你在想什么?”

“爹,我知道我不学无术,胡乱说话了。还请爹责罚。下次我再也不敢了。”陈退一答道。说完,看老爹貌似还是不相信,就继续说道:“我再也不争强好胜了,爹。你信我么,我再也不和人斗嘴了。”

“唉……”陈铭泰长叹一声。过了好一阵子才说道:“人心不足,争强好胜。你若是不能警惕这事,定然会做些错事。女儿啊,咱们家缺的是能干的儿女,还不缺养育儿女的这点钱。你放心,你便是一辈子不嫁人,咱们家也养的起你,不会让你没口饭吃。可你当了官,就全然不同。那等事情一失足就是千古恨。”

“是。”陈退一答道。

“你把《劝学篇》念一个时辰!起来念!”陈铭泰说完,起身就走。

看爹总算是没有继续生气,陈退一跑回书房拿了书过来,老老实实念诵起来。

听女儿念起书,偷听的陈铭泰停了一阵才转身回了书房。陈夫人此时却有些心疼女儿,忍不住叹道:“她能记住么?”

“这得和她讲啊。咱们的女儿也是人,我不能让她被人杀头流放!”陈铭泰叹道。

陈夫人点点头,“老爷,雍正爷在世的时候杀贪官如割草,霍爷如你所说,乃是个马上治天下的。他怎能容下这等事。我也讲不出什么道理,还得老爷多费心。”说到这里,陈夫人压低声音,“老爹,不如就不让她再去当这么个官。”

陈铭泰无奈的摇摇头,“如果是咱们的儿子中用,我说什么都不会让女儿出去。可这个世道,没有人能撑门面可不行。我与霍崇理念不同,平心而论,若是看霍崇犯错,我心里只怕是高兴。就是这心思,已经没办法现在出去做官。没办法啊。”

陈夫人连忙劝慰道:“老爷人品贵重,看不得那些飞扬跋扈之人。”

“打天下的哪里有什么谨小慎微之辈,你看高庞那性子,太平年间只会死无葬身之地。然而天下一变,高庞就乘风而起。前一阵子我听闻书院的先生说,他去见高庞为盐商求情,高庞就笑话说,盐商还敢造反不成?这等欺师灭祖的话说出来又如何,高庞若是真能站稳,杀造反的杀的越多,功劳就越大。这就是命啊。”

听高庞竟然干出这等事,陈夫人也是一惊。最后有些紧张的说道:“那舅舅家……”

“此事得忍了。”

坤隆三年转眼就过了,春节间过的热热闹闹。然而初五一过,陈退一就立刻赶回驻地继续训练。

队列操演训练虽然结束,不等于这帮人的培训就结束了。陈退一等人开始在各个部门站岗。队长先命令众人列队,接着从头到尾走了一遍,这才喝道:“站岗执勤,是最基本的职务。你们不要把自己当根木桩子,熬过时间就完事。你们执勤不利,被坏人闯进来,大家可要遭殃。大伙能在里面安心做事,靠的就是执勤的人员能够尽职尽责。你们执勤的时候觉得辛苦,却要想想你们不执勤的时候那种安心。记住都督的话,这世上没有什么自然而然的岁月静好,如果有岁月静好,必然有人在为大家负重前行。好吧,现在开始!出发!”

陈退一没想到自己也被分了一个小门,就与另外一人在一起执勤。两人没有配火枪,却给了一人一把刀。

街上人来人往,不少人都看过来。陈退一已经不那么在意别人看了,毕竟被看过这么久,这感触完全不同。

不仅不在意别人看自己,陈退一还要看着往来的人。本以为这是个很枯燥的差事,不成想看着人来人往,陈退一才发现街上永远都有自己从未见过的人。

那些人的脸无所谓,这边穿着短衣的,用一根绳子或者布条扎紧腰带,衣服下摆和大腿齐平。基本都是做工。

穿长衣的自然是有些身份的,他们就没有短衣帮的行色匆匆。迈着平稳的脚步向前走。而短衣帮们则行色匆匆,推车、挑担、手搬肩抗。

与陈退一从小所见到的不同,短衣帮永远都是大多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军服,就是标准的短衣帮。这让陈退一想起题库的一道题,“是劳动者多,还是剥削者多。团结谁才是团结大多数。”

在真正出门之前,陈退一是以为这世界上都是长衣帮,或者大多数都是长衣帮。

现在她总算是明白,长衣帮才是少数。而且长衣帮们有种类似,倒是短衣帮们各不相同,譬如街道那头有几个短衣帮就不太一样,别人都在忙活,他们却坐在不同位置不动。脸虽然没有向着门口,却不时看过来。

想起了队长的话,陈退一说道:“喂,组长。那边有几个人……”

刘老爷这边在庙里一刀切了大公鸡的脑袋,把一腔子血倒进许多碗里。血滴入酒中,立刻形成了不同的模样,随即沉入碗底。刘老爷把还在弹腾的无头公鸡扔去一边,对着一众汉子们说道:“诸位兄弟,咱们把酒起了。这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大伙可不要耽误了自己!”

说罢,就率先端起一碗酒来。

其他人也端了酒,为首的说道:“刘老爷,这朝廷的话不会是骗咱们吧?”

“朝廷人马已经动了,当下咱们至少杀进官府,把那个什么总督杀了,咱们就大功一件。朝廷派来的人你们都见过,若是不信朝廷,你们还要信谁?”说罢,刘老爷举起歃血为盟的酒碗,“来,兄弟们,干了!”

众人也不多话,端起酒来一饮而尽。随即抄起家伙塞进各种稻草柴火等物中,随即推车挑担,向着不远的城内出发。

等到了城内,远远看到那些眼线。眼线们中有人起身,看着跟别人一样向着别处走,双方绕了一圈,在僻静之处碰头,“大哥,你们可是来了。我看门口看门的那女人站了好久,生怕你们不来。”

这边的人不解的问道:“这不是来了么。不过用女人守门,那门通向何处?不会是什么不中用的门吧。”

“怎么会!那门虽然是小门,却直通后院。那高庞进去之后就没出来,应该在后面。”

交流了消息,这边有人问道:“就不能等没人的时候么?”

“已经看了好几天,高庞也是怕的很,所有门都有守门的。还是这女人守门的最好办。”

“好!上吧!”为首的恶狠狠说道。

这边众人又转回门口,看门口还是陈退一在值班。便用各自模样靠过去,眼见有人距离陈退一还有十几步,却见陈退一转过身指着这些人喝道:“站住!我让你站住!”

大家都是混道上的,有些则是从军出身。一看陈退一这表现就知道已经被认出。

他们也不停步,径直冲了上去。本以为门口这女子就是女子,不成想她见势不妙,转身就跑回门内。连同和她一起守门的男子也跟着跑了。

众人见到打草惊蛇,却也知道以后只会更难,发声喊:“杀!”就冲进门内,杀了进去。

想着女子应该逃往安全所在,而且女人都裹了脚,哪里跑得动。就跟着陈退一的身影追下去。不成想眼前的女子跑得虽然没有兔子快,却也不满。本就和她有距离,追了两条通道都没能追上。

眼见前面突然有个院子,女子已经冲了进去。众人知道这是后院,立刻冲进去。却见女子站在门口,抽出个东西放进嘴里,就鼓起腮帮子。随即,尖锐的哨子声响了起来。

众好汉都愣了愣。吹哨子乃是个技术活,哪里见过这么随意塞进嘴里,就能吹出这么响亮动静的。

就这么一愣,女子吹了两声,就沿着屋子旁边的过道转身就跑。

好汉们赶紧追下去。却再不见女子身影。正不知怎么回事,就听枪声响起。随着枪声,当即有好汉发出惨叫。为首的抬头一看,却见在屋顶站起人来,对着下面的开始放枪。

“中埋伏了!走!”为首的也不敢再冲,转身就逃。

然而警卫们已经布置好了位置,他们从各处涌出,开始围攻敌人。若不是为了尽量抓活口,早就乱枪击毙这帮人了。

不仅是总督衙门遭到袭击,镇江城内好几处所在都遭到了袭击。尤其是粮库这边,一众人冲近官府的粮库,就开始用火枪射击。

粮库守卫们开始还击,却发现这些人的火力十分凶猛。火枪上完全没有火绳,装填弹药之后扣动扳机,火枪就被激发。子弹射了过来。

虽然尽力抵抗,然而眼见敌人数量还不少,比粮库的人多太多。最后只能败退下去。

袭击者们眼见华夏军守卫逃走,立刻冲到粮库门口。有人挥动大斧头,一斧头砍落铁锁。哗啦啦撤掉了铁链,粮库大门就开了。

“点火!点火!”有人高声喊着。

此行众人都用着华夏朝廷供销社提供的打火工具,长长的铁片上固定了小滑轨,滑轨上固定着火石。用力拉动,就迸发出一串火星,片刻就引燃了火煤,点燃起火把。

还有人拎着许多瓶瓶罐罐,里面都是烈酒。把酒倒在谷垛的外围上,用火把引燃。没多久,烧木头的味道就弥漫开来。

眼见谷垛起火,这些人就开始撤。然而为首的却觉得不对劲,他叫过刀斧手,命刀斧手砍开一处谷垛。

这种谷垛是木头修成的一个大桶装物体,里面倒满稻谷。要吃米的时候打开下方的口,就可以放出谷子,送去舂米。不成想将谷垛砍开,却不见一粒米出来。不仅如此,里面只是堆放了些稻草,上面却用那些看着封顶的方式封着。

如果不砍开,还真以为里面都放满了稻谷呢。

为首的大惊,连忙砍开好几个,却见各个都是如此。这下为首的心知中计,大声喊着:“兄弟们,赶紧走,赶紧走。”喊的同时,为首的转头就跑,生怕被堵在粮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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