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清 第153节

酒一开封,那股凛冽的酒气证明酒也是山东来的酒。张京官叹口气,虽然这些都是从山东沿着运河运来。价格却比本地的东西要便宜。更重要的是,本地的肉类供应与酒类供应还有个时效,有时候有的卖,有的时候没得卖。

山东这边的货一年四季,从不停歇。虽然两边打了不少年仗,山东货不仅没有变少,反倒不知有之前多少倍的规模。

张京官一口酒下肚,胸中有了热力,不禁叹道:“每买一块山东里衬,就等于让逆贼有钱造一颗铅丸。每日京城买这么多东西,就是帮着逆贼们打造兵器。我大清不是亡于火器,而是亡于贸易啊!”

李兄弟一脸茫然的看着张京官,为了凑趣,只能眨巴眨巴眼睛。看张京官一脸苦涩,又喝了一杯。李兄弟这才问道:“张大人,你方才说的是啥?”

张京官叹口气,“唉,是朝中大人们上的奏折。”

“这是啥意思?”李兄弟追问道。

“朝中有人要严查从山东运来的货物,不许再买山东货。”

李兄弟听明白了,登时也急了,或许是酒劲也上来,李兄弟焦急的说道:“张大人,若是不许买山东运来的东西,俺们吃啥啊!现在的粮食卖的比这兔子肉还贵。京城本地的肉卖出了的价钱要上天去了。俺们真的要饿死啦。”

听到这话,张京官心中一阵难受。他乃是负责京城内的民政,说是负责也太高。乃是跑腿的小官。

收容这些穷人的地方早就没什么吃的,他亲眼见过那些连孩子都卖不出去的母亲形容枯槁,搂着瘦骨嶙峋的孩子哀求给口饭吃。

可京城家家户户都没吃的,别说当下管的这么严,根本不许这些人沿街乞讨。就算是他们去讨饭,也没吃的了。

张京官从没想到自己竟然能亲眼看到有人饿死在他眼前。以前见到的尸体,说是饿死,直接死因大概能归于病死。活生生饿死,是真的从所未见。

一想到这里,张京官心中就沉重的几乎无法呼吸。他端起热乎乎的土豆烧酒一口灌下去,以前的时候这么个喝法,很快就会醉倒。然而今天不知为何,三四杯酒下肚,脑子反倒更灵活起来。

即便面前是个不懂朝政的汉子,张京官也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

或许正因为面前是个啥也不懂的汉子,张京官才敢说些心里话吧。

大清京城的粮食无法完全依靠直隶地区,或者直隶以及周边各省的运输。想要满足京城的粮食供应,漕运占了大头。

所以漕粮被称之为“天庾正供”,朝廷向江苏、浙江、江西、安徽、湖南、湖北、河南、山东八省征收漕粮,额定400万石。除去改征折色及截留他用的部分,实际征收一般在300万石左右。漕粮是宫廷及王公百官、京师八旗兵丁的主要食粮来源,因而漕粮的征、运受到清政府的高度重视。

江、浙、皖、赣、湘、鄂六省所征漕粮为征米,是漕粮的主要部分,作为八旗旗人兵丁饷米和王公百官的俸米。其中22万石为糯米,又称白粮,从江苏省的苏州、松江、常州三府与太仓州,以及浙江省的嘉兴、湖州二府征收,供应内务府、光禄寺,也作为宫廷和紫禁城兵丁、内监与王公官员俸米等。

小麦主要征于河南,供内务府宫廷之用。豆(黑豆)征于山东、河南二省,作为京师官兵畜养马、驼的饲料。

每年这大批漕粮,都是由水路,主要是大运河北运至通州,在通州卸船以后,将其中一部分运往京师,分仓储存。其中输送京师粮仓的部分,称为“正兑米”,供八旗兵丁饷米;留储通州仓的部分,称为“改兑米”,是供王公百官的俸米。王公百官的俸米,须自行前往通州领取。以上几项,以入京仓的八旗甲兵之米粮数额最大,每年约240万石。

自打霍崇造反之后,山东粮食进京受到极大影响。朝廷别说从山东运粮,反倒要为围剿山东霍崇的官军提供粮草。这就使得河南的粮食也需要向山东运输。

今年战争格外惨烈,山东霍崇已经占据山东全境。更出兵在直隶与河南祸害。朝廷不仅指望不上山东、河南的粮食,因为直隶南部官府也遭到霍崇人马的屠戮,直隶自己都收不上来粮食。

霍崇又掐断了运河运输,漕运彻底中断。自入秋以来,本就不富裕的粮仓已经面临着彻底被搬空的威胁。

一旦粮仓搬空,可不是说装满就能装满。京官们再小,也不是没见识的。张京官很清楚此时的威胁所在。

清代漕运较之明代的一个重大变化,是改军民交兑为官收官兑。将所交漕粮交给运漕粮的运军称为“兑”。所谓军民交兑,是指交漕粮之户将粮运至本州县码头,交兑给运军,由运军代为北运,但漕粮纳户须贴给运军耗米(补贴费)等。

清初也曾沿用这一旧制,不久,因运军借机向漕粮纳户随意勒索,此项费用大增,民不堪其苦,遂于顺治九年改为官收官兑,即纳户将漕粮交与所在州县官,与各省运军互不相见。

朝廷粮食供应中断,为了与盛京叛贼作战,又调动了十二万绿营从河南抵达京城。消耗的粮食不仅没有减少,粮食支出反倒增加了。

此时与京城接壤的还有山西。想在冬天通过太行八陉运粮,大概就可以洗洗睡了。在梦里啥都有。

要是有人能从九万绿营并没有进京城驻扎,甚至没有前往丰台大营接受京营统一管理。弘昼决定将这支经过战火考验的绿营兵作为自己的可以随时操控的一把刀。

虽然眼看朝廷在今年并没有如前几年动辄损失几万乃至于十万大军,可朝廷却被一步步逼入死地。不是被杀死,而是被饿死。

说了一通,张京官看向李兄弟。就见李兄弟傻愣愣的听着,眉头皱起。

看来这些穷人是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张京官心中又吐露心声的轻松,也有无人相助的无奈。又喝了一口土豆烧酒,正拿起最后剩下的两个兔子腿中的一条咬了一口,就听李兄弟说道:“张大人,是不是还会死更多人?俺得埋更多人?”

张京官一口肉几乎咽不下去。可吐出来又不合适,只能随便嚼了几口,吞下去。

想到自己以后每天都要这么往外头运尸体,不知要运到什么时候。张京官真的是食不下咽。

最后的兔子腿被李兄弟包起来,连同没喝完的半瓶酒被李兄弟一起强塞给张京官。张京官作势拒绝,最后还是收下。

缺粮的不仅是百姓,连低阶京官们都面对这样的局面。低阶京官生活本就贫苦,此时在大伙中更是流传着“只能靠吃土活下去”的自嘲。

别看或者兔子腿与半瓶酒不多,在当下局面之中,填两三个烧饼,两条兔子腿,已经能撑起三个小京官的一次“酒会”。

张京官道别之后走出去一阵,突然想起什么,又转了回来。李兄弟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一脸的惊讶。张京官压低声音问道:“你可否再给我弄些……”说着,点了点手中的纸包。

李兄弟满脸为难,吞吞吐吐。张京官说道:“最近埋尸体的差事,俺都交给你来做。”

在紫禁城内,弘昼看着只放了两个菜的桌面,心中七上八下。减少皇上伙食的命令是他下的,如果是以前,定然不会如此。

据说在康熙年间,一顿饭从看菜开始上桌,摆的都是看着就有胃口,其实并不吃的饭菜。真正的饭菜都是御厨根据皇帝胃口做的那些。也就是四五道,最多七八道。

然而就如十三叔过世前所说,皇爷爷康熙与皇阿玛雍正的分别就在于此。康熙是皇帝,大家都要通过效忠来换取利益。雍正却需要对手下进行打击,干掉不听话,还上听话的,来推行政令。

康熙一顿饭几百上千两银子倒是没什么,因为这些钱自然有下头的人去赚。雍正却得自己先想办法捞钱赚钱,充实国库,再进行各种细致算计之后将银子花出去。

这就是康熙与雍正的不同。如果不是十三叔的话,没有人会从这个角度把问题讲给弘昼,弘昼自己大概也不会考虑到这些。

然而现在弘昼知道了这些的同时,又发现知道了没用。

从道理上讲,弘昼依旧是天下的皇帝。除了山东陷落霍崇之手,关外落入盛京叛贼之手,天下照样是弘昼的。叛贼拥有的地盘根本没办法与弘昼拥有的比较。

可现实中,霍崇只是摧毁了京城周边,掐断运河。盛京逆贼只是夺取山海关与滦州,就已经将绞索套在弘昼脖子上,让弘昼感受到窒息般的痛苦。

十三叔过世前按照规矩上了遗表,又写了一封密信。遗表遵守了身为臣子的所有的礼仪。密信中更是掏心掏肺的告诉弘昼,若是不行,就西迁。西安坐拥表里山河,又连通巴蜀。西北清军素来精锐,又极为忠诚。守住关中,坐看关东等地厮杀。一旦有机会就通过山西的太行八陉与河洛杀出来,就能恢复天下。

天下本就是大清打下来的,顶多再打一次。若是折损在京城,那就万事皆休。

弘昼看着饭菜,心中想的都是十三叔的密信所说。虽然绝不想这么做,却发现局面正在向那种方向发展。

屋里寂静无声,终于有太监小心的打破了沉寂,“皇上,吃饭吧。这菜都热过一次了。”

“再热一次。”弘昼冷冷的命道。

十二月十六,天虽然没下雪,依旧阴云密布。张京官指挥着十辆车跟随着皇宫出来的车辆走。等着开门的时候,运送便溺的车夫们聚拢在一起挤暖和,张京官就听车夫们低声说道:“这宫里的御厨都哭了,说是听说过饿死当兵的,没听说饿死火头军。可他们这些御厨竟然要饿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切。就这味,哪里还有油水足的味道。”

听这说法新奇,立刻有车夫问道:“啥叫油水足?那是啥味?”

第二百八十九章 只能选择的道路(五)

回到窝棚里,就感觉稍微暖和些。陈怀东赶紧钻进被窝里,用破破烂烂的棉被将自己完整裹起来。刚感觉身体不再和之前那般冰冷,手脚有了点麻木。就听同一个窝棚里的兄弟放出一个长长的响屁。

陈怀东白了这家伙一眼,却见他行若无事。大家都一个窝棚里挤着,四处透风,倒也没人说什么。没过多久,这兄弟昂起头,挺起胸,摆出了姿势。片刻间又是悠长的声响传来。

另一位兄弟打趣的说道:“今天这都第几几个了。你就不能憋住,好歹暖暖肚子。”

吟唱完的兄弟气哼哼说道:“要是能憋住,俺也憋住。这特么憋不住哇!再说,响屁不臭,不用担心。”

这话说完,缩在各自破棉被里的兄弟稍微有了点活力,有人叹道:“别说响屁不臭,现在每天都给咱们吃些啥啊!别说放的屁不臭,拉的都跟羊屎蛋一样。连个臭味都没有!”

虽然把便溺与吃饭联系在一起不合适,然而没人在意这些。大伙的愤怒都针对此时的伙食。在河南的时候,便是吃不太饱,也没整天挨饿。

众人到了京城这里,住的是城南这边的临时营地。当官的住在房子里,当兵的就挤在临时搭建的窝棚之中。外头下着雪,大伙又冷又饿,真的是动都不想动。如果不是被迫巡逻与吃饭,真的是一步都不想出破棉被。

抱怨声并没有持续太久。大伙不仅没有力气抱怨,其实也不知道该抱怨谁。

在河南的时候还能骂霍崇,恨山东人。此时绿营在远离山东的京城之外,再骂霍崇就显得太奇怪。可不骂霍崇同样很奇怪。

如果所有的罪魁祸首不是霍崇,那又该是谁?

整个军营都是差不多的局面,所有人都在冬天的雪地里苦熬苦撑。当兵的麻木的缩着不动,当官的渴望冬天能尽早过去,温暖的春天能早日来临。这样起码可以把当兵拉出去做些什么。

营地就笼罩在如此近乎冬眠的气氛之中,静静的毫无生气。直到一队八旗兵到了门口。

听闻有八旗军前来,绿营营官连忙前来迎接,开口就问道:“老爷,朝廷啥时候送粮食来。”

八旗军官一听,脸上堆起了笑容。这笑容让每次都热脸贴个冷屁股的绿营营官心中有了暖意,尤其是有了期待。

就听八旗军官指了指后面,“俺们奉皇上旨意,给你们送粮食来了。”

“啊?”营官惊了,“老爷,不是该是九门提督么?怎么会是皇上呢?”

八旗军官压低了声音,“兄弟,九门提督现在粮食都给俺们八旗。这是皇上知道绿营兄弟的苦处,私下派俺们来送粮食。你们可不能声张。”

营官从未见过皇上,听闻自己这么一个小小营官竟然能劳动皇上派人来送粮,已经感动到眼中含泪。给八旗军官作了个揖,绿营营官由衷的说道:“老爷,俺替兄弟们谢你啦!要是再没粮食,俺们可都要饿死啦。”

“不用谢俺,谢皇上。是皇上命俺们来的。”八旗军官说道。说完,他指了指背后那些雪橇,“东西都在上头,领路,俺们把东西运进去。”

绿营并没有设置什么不得了的防御,就是拉了些据马,设置点路障。与其说是防御,不如说是一个标志,想周围的人示意这里驻扎了人马。

眼见那些雪橇在马匹拖动与人推下合力进入营地内部,从未见过雪橇的汉军都觉得好奇,又觉得开了眼。

这队八旗军进了营地,那些冻得瑟瑟发抖的人马被招呼过来,由营官带着准备聆听八旗军官来讲述皇上的恩典。

就听八旗军官大声说道:“皇上有旨意,绿营造反,尽数杀了!”

话音放落,八旗军官身边的亲兵已经抽出刀,一刀捅入旁边营官的小腹。其他八旗军已经挥动兵器,向着聚集起来的这帮手无寸铁的绿营砍杀起来。

那些雪橇上蒙的布被掀开,从里头跳出好多八旗兵加入了这场砍杀。原来雪橇上根本没有什么粮食,那些看着是粮草的袋子,不过是伪装,让人看不到里头埋伏的人马。

虽然这一小队人看着不多,也就是百十人。实际上里头有五六百之多,这一顿砍杀。绿营兵们尸横遍地,没死伤的也被吓的逃出营地。

八旗军把窝棚搜查一番,随即点起火来。

这边火头升起之时,其他绿营兵的营地也纷纷冒出烟火。本就昏暗的天地间,被弄得更加灰蒙蒙一片。

绿营并没有驻扎成一个联营,而是分部的比较开阔。这么分部或许是有目的的,也可能是因地制宜,让大伙能住在有个能挡风的所在。

不管目的如何,从营地中逃出来的绿营兵们并没有能汇聚成一股乱军。营官被杀,下头的这些人又听闻是皇上派遣八旗兵来杀绿营。理由是“绿营造反”。这可把绿营兵们给吓到了,造反可是死罪。被杀的营官造反,自己会不会被牵连呢?

绿营兵们也不敢回去,只能开始无头苍蝇般四处逃窜。

等京城八旗发现绿营营地这边升起许多火头,派兵前来查看。他们看到的是毁掉了大概三分之一的营地,即便是没有毁掉的营地,里头的营官也跑掉了不少。留在营地里头的都是无处可去的绿营兵。

弘昼得到比较清晰的禀报已经是第二天,虽然还有许多事情不甚明了,大概情况有了个眉目。盛京逆贼采用雪橇行军,在厚厚的雪地里绕过清军在雪天里疏忽的防御,绕到了京城南边,化妆成北京清军,以送粮食的名义杀入绿营,大杀大砍。之后又一路南下,沿着来路返回。前去追击的八旗军除了见到雪橇印迹之外,再没见到任何盛京逆贼的踪影。

逆贼们虽然跑了,绿营兵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九万绿营兵的三十几个临时营地有十几个被焚毁。绿营兵逃散了起码一半。已经发现的有上千人被冻死在雪地里。

逃散的绿营兵如历史上那般化为溃兵,他们洗劫了附近的田庄村落,杀了不少人,抢了不少东西。从溃兵的整体动向来看,这些溃兵们正向南边,也就是他们的故乡那边逃去。

至于绿营营官,有三分之一左右被杀,三分之一不知所终。三分之一胆战心惊的缩在营地里。

曾经被弘昼视为最晚开春时分就能用来歼灭盛京叛军的九万绿营兵,此时兵不知官,官不知兵,不仅战力全失,连重整都面临极大的困难。

弘昼气的七窍生烟,愤怒中混杂着绝望与惶恐,弘昼自己也没办法判断到底是愤怒多些,还是惶恐多些。

感受着煎熬的年轻人脑子中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老八这么能干,怎么面对霍崇的时候他就什么都没干呢?

老八这边已经得知偷袭的部队得手,心中终于放下一块大石。最近他秘密派人联络京城里头的满人名门,随着京城粮食供应越来越糟糕,名门的态度也愈发动摇。

大伙都是满人,互相有的说。绿营却是汉人,即便老八觉得绿营未必不能收买,然而这么做的话定然会引发盛京这边满人的不满。

毕竟么,汉人在盛京满人眼中不过是被征服的奴才。怎么能与满人相提并论。

左等右等,等到了消息。去山东的人又运回来一批物资,尤其是烧酒。一次就运回来十万斤。老八心中感慨,对身边的众满人高官说道:“等咱们为皇上夺回皇位,定然要让霍崇粉身碎骨。把咱们的钱都拿回来。”

一种盛京满人听了这话,大加赞同。不过老八听他们言不由衷,也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立刻命各部前去领会该给他们的物资。

不提汉人天生就该为满人效力,卖肝卖肾的缴纳贡品的问题。单论价格,山东的烧酒可太便宜了。不仅比关外的烧酒便宜,哪怕比起直隶最便宜的酒作坊里头的劣酒也便宜了许多。

幸好霍崇贪财,愿意用这个价钱不断出售烧酒。不然的话,这大冬天的,没有酒喝着,没有点麻辣兔腿啃着,大家真没办法在这冰天雪地里出兵。光靠啃冻到硬如铁石的馒头,满人大概只能维持不冻死吧。

在盛京政权花了大价钱购买物资相比,霍崇这边也花掉了太多钱购买以前要送往京城的漕运。

正如龚宇所言,漕运本身的粮食在本地价格非常低。

各省漕粮的征兑截至限期为每年十一月,届时,各监兑官须坐守码头,验明米色,将各船米数兑足,面交押运官。漕船起运日期,各省不同,根据路程远近而定,南方六省的漕粮称为“南粮”,南粮定有运过淮安的时间期限,称为“过淮之限”。

漕粮由征收到运抵通州入仓,手续繁杂,运费繁巨。所谓“南粮三四百万石,连樯五千余艘,载黄达卫,以行一线运河之间,层层倒闸,节节挽牵,合计修堤防、设官吏、造船只,每漕一石抵都,常二三倍于东南之市价,虽不能知其确数,所费岁皆以千万计矣!”

各种漕耗、漕费与漕粮一起征收,由漕粮纳户负担,而纳户的实际负担,要超出额定之征。各州县征收漕米之时,利用淋尖、踢斛、划削斛底、改换斛面、取样米、取斛面余米,以及利用米价的变化折征等手段,盘剥纳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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