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伊斯特伐利亚南方的马格德堡附近,也就是与图林根公国接壤的部分都不算直接掌控,自然可以看出,老家伙对其他地方的掌控力度算不上特别强。
但老虎就是老虎,老伯纳德积威几十年,很多小辈都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他一跺脚,全国都要抖三抖。
瓦尔伯爵的入狱,清晰的证明老伯纳德根本没有停止战争的想法,他还是想弄死碍事的霍腾。
如此一来,便显得刚刚平和下去的局势又紧张起来。
在吕讷堡稍微偏北,有一座小城叫巴多维克。
老伯纳德心情沉重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喂养一下自己圈养的战争巨兽。
将一团野猪肉扔进笼子里,老伯纳德注意到,儿子小伯纳德来了。
“父亲,我们真的还要再打仗吗?”小伯纳德一脸的不情愿。在哥廷根战败丢人现眼之后,小伯纳德一改曾经夸夸其谈的风格,开始变得唯战争避之不及,根本不想谈刀兵,成了极端的鸽派人士。
老伯纳德知道,儿子这是打怕了,不想再丢脸。
但是如果这样的人继承萨克森公国,迟早也会落入霍腾那样精明之人的胁迫。
所以老伯纳德斩钉截铁的训斥儿子:“打!丢了这么大的脸,你竟然不想着找回面子,你真是蠢到家了!这次的战事,还是你来当主帅,我会在你后面看着你,只许胜,不许败!”
“还是我?”小伯纳德难以置信,他都打了一次败仗了,还要出门丢人现眼?
来自内心的障碍,让小伯纳德并不觉得这是将功补过,分明就是父亲对自己的二次羞辱。而且既然老伯纳德明确要暗中指挥军队,为何还要把他顶在前面?不是丢人羞辱是什么?
脑回路思考方向完全不同的父子,在此时此刻产生极大分歧,以至于完全没有体谅到对方的心情。
老伯纳德狠的牙痒痒,他拿起手边的剑鞘,朝着儿子扔了过去。
这一掷,砸在小伯纳德的头上,让这逆子头破血流。
彻底害怕战争的小伯纳德被父亲伤透了心,他转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我不要打仗!”
老父亲痛心疾首,若不是大儿子早夭,小儿子进教会,他早就想换一个继承人了。
愤怒的老伯纳德抄起木棍,追着儿子就是一连串的猛追猛打,小伯纳德惨叫声甚至让巨兽园里的战争巨兽们都开始惊讶,并从中学会了父子决裂的战斗方式。可谓是人看动物,动物看人。
与开始注意收集附近区域资源,进行更大战略规划的霍腾相比,此时在巨兽园里被追逐吵闹的小伯纳德,显得高下立判。
把儿子殴打一顿解气的老伯纳德回到城堡,第一件事就是查阅霍腾新寄过来的信件。
当发现霍腾幽默的调侃自己,竟然为了嫁女儿而囚禁贵族索要钱财时,一时血压爆炸的老伯纳德下了一个令他痛苦后半生的决定。
“去,去给老瓦尔一些教训!竟然敢私通敌人,真是反了他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挖眼之刑
贵族有着自己的道德与体面。
然而贵族不杀贵族却是假的。不杀,只是顾虑社会影响之弱者的恐惧。
像伯纳德这样在德意志跺跺脚能地震的大佬,他想收拾一个老部下伯爵几乎是畅通无阻的。没有多少贵族、多少教士,会为了帕德博恩伯爵瓦尔而忤逆伯纳德。况且他也不准备直接杀。
如果瓦尔是著名的教士,那杀不杀、如何羞辱,都会引起巨大的社会波澜,至少能保证他的体面。
可问题是,他不是教士。
他只是一个老兵。
前面提过,欧洲每一个国家的封建化过程都是千差万别的,并不是简而概之的一句官僚世袭化、封建化能够百分百回答的。
在德意志,也就是东法兰克境内,被称为‘五个根茎’的五个大公国,就是以整体部落化的形势逐渐封建定居,形成自己的封建体系的。换言之,通过部落、地域这样的血脉和文化联系稳固在一起之后凝聚的人群,其实不仅仅有封建化的残次,还有部落化的依附遗留。虽然氏族消失了,但家族、村落同胞的血脉联系都还长久保留,并且在法兰克习惯法中继续提现。又譬如法兰克贵族不居住在城市里,也可以解释成早期的法兰克帝国实行双轨制,罗马人在城里实行罗马法,法兰克人在乡村实行萨利克法。所以按照习惯,法兰克贵族不去城市里。
诸如此类的古代遗留比比皆是。
所以在这样的习惯延续下,出身于行伍老兵的瓦尔,对于伯纳德而言不但具备封建意义上的依附,还有军事隶属上的依附,近似于过去部落时代族长的权力。
伯纳德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惩罚隶属于自己的瓦尔。
公爵的惩处者,走过阴暗的地牢,穿越密布着蟑螂、老鼠的低矮隧道,最终出现在关押伯爵瓦尔的囚笼前。
“将军终于愿意派遣使者来聆听我的解释了吗?.....等等,你们是那群刽子手!”瓦尔好歹是伯爵,并未被囚禁在‘勿忘我’那样的小孔中,但其囚笼与狗笼子的差距也说大不大。
瓦尔见到了来客之后,不禁大为慌张。
他们,看起来并不像德意志人,或者说不太像是人类,有着较尖的耳朵与修长高大的体型。
“罗马人!”
瓦尔认出了他们。
但更确切来说,他们是来自于意大利地区的罗马人遗族,也就是希腊化后裔。原本在西欧的政治格局,就是日耳曼人控制的西罗马皇座,与希腊遗族控制的教皇宝座。
这一二元的双轨制格局,建立在帝国西部崩溃,不得不仓促将就的基础上。一方代表武力,一方代表文化,一边住在乡村,一边住在城市。意大利的教皇在开始时,还听从拉文纳总督的控制,维持帝国在西部的稳定,直到圣伊琳娜女皇的掌权与查理曼的出现,才造成了今日的怪相。
也就是说,随着东罗马帝国,即拜占庭帝国的逐步不支、政治衰退,原本截然相反的二者才被迫慢慢融合在一起,形成今日的西欧洲模样。
而这些罗马的精灵,在意大利到处都有居住,在教会体系里非常强大。
老伯纳德雇佣这些人,则是有着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与他擅长的刺客之道一样,老伯纳德雇佣意大利的罗马人,便是为了获得他们的刑罚技术。奥托三世将敌对教皇约翰割去五官的做法,正是受到宫廷里的罗马文化熏陶。
“瓦尔伯爵,伯纳德公爵已经明示我们,要将你处以挖去双眼之刑。”
罗马的精灵们非常娴熟的用铁棍叉住瓦尔的肩膀,令他无法动弹。
而恐惧的瓦尔则惊讶的发现,自己以为只是老朋友之间的闲言细语,竟然导致伯纳德的狂性大发。
他要割掉瓦尔的眼睛!
罗马皇帝特别喜欢挖掉对手的眼睛再关入修道院,以表示仁慈(不杀人)。谁成想,老伯纳德也学会了这一招?
一个精美的盒子打开,负责惩罚的主事者取出其中一把锃光瓦亮的椭圆状利器,然后撑开瓦尔的眼皮,使器皿半包围住他的眼球,随后轻松而写意的一使劲.....
其惨烈场面已经不可想象。
当三个行型人拖着死狗一样的瓦尔伯爵离开囚笼,转移到吕讷堡的修道院软禁的时候,那黑咕隆咚的两个血黑深洞,震慑着道路上的每一个说客与行人。
随后,整个萨克森公国......
都老实了。
该交税的交税,该抓人的抓人,大家有条不紊,又满怀恐惧的遥望着北方,生怕易北河畔的冰凉河水无法剿灭公爵内心的热火。
甚至是边境上的斯拉夫部落、绿皮、土匪、强盗、各种野兽人,都悄咪咪的收敛起来,躲开老伯纳德的霉头。
唯独帕德博恩的赛琳娜女士,得知丈夫被剜去双眼之后,几次哭的死去活来,几乎要哀伤死去。这女人倒也很是坚定,大概知道自己家已经无法再于萨克森和平的待下去,便长时间的跑到霍腾这一边,渴望霍腾能够帮她伸张正义。
“去去,能不能把那个赛琳娜送回去?我们这边的秋税还在进行,各地的粮食尚未进入仓库,整军备战还没开个头呢,她就差喊出立即造反了,这合适吗?”
霍腾都被赛琳娜唠叨怕了。
对于眼下的情况,霍腾是‘你跺你也麻’。
他认识到了伯纳德一定会有所反应,却没有权衡这几十年的统治之下,萨克森的贵族尽管离心离德,却总要在表面上服从的现状。
这就好似一只病老虎,整座山都知道他有病很虚弱,但谁会乐意死去的是自己呢?
除非有一场大败,一场彻彻底底的战败将伯纳德的名声完全葬送。
跑出城堡散心的霍腾,在门口遇到归来的嫂子阿梅利亚。
他特地摆脱嫂子亲自去,就是为了防止泄密。
“买到了买到了!卢森堡的齐格飞阁下,特地命令阿登伯国为我们准备了几十车沥青。但是......这东西真的管用吗?”阿梅利亚与格蕾雅带回了唯一的好消息。
但众所周知,齐格飞的经典故事已经传遍四周。
萨克森的贵族都知道,阿登地区虽然穷的可怕,却盛产沥青。也知道沥青燃烧战术。
甚至不少贵族自己会储藏沥青,用于战争中的火攻。
霍腾,又有什么特别的沥青使用办法?
第一百四十五章 抢钱的霍腾
秋日的秋收结束以后,一年一耕一种一收的农民们开始将自家的粮食装入粮仓。当然,这一整个秋天也是他们这辈子情绪起落最大的时候。
在称量好每个人的粮食产量时,不少农民这辈子都没有体验过这么强的粮产量,对于他们而言,从亩产30斤到亩产50斤,已经是近乎翻倍的巨大增长。许多农民在看到自己粮产年增几乎翻倍之后,因为情绪波动太大,还有老农激动致死的案例。
而粮食增长多,交税也更多。所以许多农民发现自己要交给霍腾伯爵的粮食比之前也要翻倍之后,不少人也是心如死灰,恨不得吊死在家门口。心情的起伏之大可见一斑。
哥廷根的农税是由伯爵自己随意确定的。之前康诺莎是直接索取四成半的粮食,到了霍腾这边,他发现民间粮食增长后,将其缩减到了三成半,但每个农民,不管是自耕农还是佃农,都要增加在秋冬农闲季节的劳役时间。
而霍腾也的确不是个讲究人。他给自耕农、佃农区分出财产等级,要求自耕农必须增加每年15天的兵役时间,佃农在守土时自动增加30天兵役时间,必须自备长矛、铁头盔与盾牌。这还不算之前规定的冬季劳役。还好霍腾不讲究也有底线,没有祸害到两役并举。若是开战就没劳役,若是劳役就不兵役。
算是以役代税。
在非战争时节,税就算减了不少。可要打起仗来,自备武器、头盔的价格,以及作战时的性命危险,可就很贵了。
但这样的待遇已经算相当不错,让霍腾的领地进一步的收获到了更多流浪者、外地商人等的定居。光是秋税一场,从外地跑过来希望入籍定居,换取佃农身份的流民,就有八百多人。他们多数都是来投奔亲戚的,所以接受起来非常顺畅。
另一方面,到最后霍腾也没有收到2000吨的粮食,他只得到了约1400吨的秋季农税,也就是预期收入的七成。纠察结果却发现,在霍腾自己掌握、康诺莎掌握、琼丝的、阿梅利亚的以及米尔豪斯堡附近的直属村落这些地方,他们是比较好的推广了霍腾的重梨牛耕,开垦了大量新农田不说,对原先的农田翻垦和灌溉也做的不错。
但是,总有些叼毛喜欢和霍腾对着干。并不是每个村落、每一个乡绅、村长、自耕农和直属骑士非常用心的去教育农民和推广新技术。
也有一些,是的确想开垦农田的。但却因为不读书不识字,不知道如何去教育农民如何做,是好心办坏事。
对于这些或是不挂在心上,或是能力不足的家伙,霍腾相信只要他所展现出的新技术之进步、之增收,所带起的示范效应一定是惊人的。
而霍腾得到这批粮食后,可谓是鸡贼的不行。
他竟然要求各地的村长将其装入马车,日夜不停的运送到哥廷根堡和哥廷根自由市。
运送也就算了,霍腾扣押住牛车后却有给其中装满牧草,日夜辗转的反复运输来向外界展示自己的粮食储备之丰富。每一辆牛车必须如此反复两天,才会被归还回去。官方的理由是安排运输人员住宿比较难,以及要给牛马喂养精麦恢复再归还。
如此的鬼话,竟然骗的不少村长感激涕零,觉得霍腾伯爵不愧是本地人,大家都一个氏族的,真的很够意思。
在这样的热烈盛况下,霍腾当初发誓要将哥廷根建设成大都市的宏愿,倒也貌似形成了一半。
环绕哥廷根自由市的十一村落,定居人数持续增加,以至于形成了环绕鸭池河的连绵不断的房屋,从外观上看,每个村落都连接在一起,几乎要如同一体。人气也一天比一天旺盛,出现了城镇化现象。各色工匠都开始涌现定居,并从一边种田一边兼职的状态转向全职做工,也有一家专门说书的乡间卖艺人决定直接在自由市定居讲故事。
这林林总总的现象汇聚在一起,都被霍腾刻意当做谈资,传播在哥廷根郡内。
一时之间,霍腾的声誉在本地达到了新的高峰,甚至向四周的卡塞尔、魏玛、帕德博恩、戈斯拉尔等伯国、子爵国中传播倾斜。在法兰克福、美因茨与沃尔姆斯等大城市的街头巷尾,也有一定的名气。
如此之好,当然有人羡慕嫉妒恨了。
这些人,就是占据领地剩下四成的非直属的采邑子爵和骑士。
在中世纪,拥有采邑的骑士或更上级贵族,都是不交税的。他们对自己的采邑有完全的掌控,与之相对的是,他们必须向上级领主缴纳更多兵役,提供骑士、扈从与军士的半职业战斗力。
所以霍腾对这些人,只是例行公事的宣传一波就完事,反正他们也不交税。
这些下级贵族,在看到霍腾直属领地上的农业改革盛况之后,再看看自家的老破小城堡,以及树比人多、稀稀拉拉的村落,顿时心生艳羡和嫉妒。
俺也想要这样的待遇啊!
他们齐齐聚集在哥廷根堡的教堂附近,恳求莫里斯主教能带他们一起共同富裕。
当初都是穿草鞋的泥腿子,你不能发达了不带我啊!
共同富裕?
中世纪可没有这个理念。霍腾听到这些人跑过来折腾之后,就开始动起了坏水歪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