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也是一脸凝重的看着白川。
‘这个人的目的，真的不是拜访荀师叔这么简单！’
‘他的真实目的，竟是儒家！’
‘若非掌门师兄归来，恐怕他也不会显露出自己的本来目的，是因为我和二师兄都不够格吗？’
张良暗自想着，虽然颜路和他分别为小圣贤庄的二当家、三当家，但谁都知道，小圣贤庄，乃至整个儒家真正的掌门人物唯有执掌太阿剑的伏念一人！
伏念思索了一阵子，才又看着白川问道：“白先生言重了，我儒家一心只读圣贤书，从未想过阻挡天下大势，又何谈出路！”
“难不成，大一统之后的天下，容不下我们读书人不成？”
“大一统”三字被伏念轻描淡写的说出，却也并非是什么惊世骇俗之言，毕竟只要不是瞎子，就能够看出秦国覆灭六国已经成为了定势。
而秦国的最终目标，毫无疑问就是《公羊传》之中所提及的“大一统”，当然，秦国的“大一统”和《公羊传》之中的“大一统”还是有些区别的。
“大一统之后的天下，当然能够容下读书人！”
白川淡淡道，语气又是蓦然一转，“然，儒以文乱法！读书人是否愿意遵守新世界的法纪，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另外，伏念掌门真的以为一心躲在这里读圣贤书，儒家，就可以独善其身吗？”
“儒墨两派同为世之显学，墨家已经做出了选择，眼下，也到了儒家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伏念默然。
一心读圣贤书的乃是那些儒门学子，他作为儒家的掌门，当然不可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他必须得为整个儒家考虑。
诸子百家，各大名门皆有去路。
早早投靠了秦国的阴阳家、公输家就不多说了。
道家虽然超然物外，不问世事，然道家祖庭就在秦国境内，位于咸阳附近，他们待在秦国眼皮子底下，岂非是已经做出了选择？
法家当代唯二称得上法家天骄人物的韩非、李斯皆在秦国任职。
名家，巧言善辩之徒，就是墙头草，即便眼下没有传出名家投靠了秦国的消息，但伏念对于他们会怎么选择，很是清楚。
其余几派，农家态度不明，且向来神秘，不说也罢。鬼谷纵横一派，历代只有两名弟子，已经有一人在秦国了，所以也算是做出了选择。
唯一让伏念有些诧异的就是墨家的选择。
墨家向来反对战争，对肆意掀起战争的秦国没有什么好感，可以说，他们从一开始就和秦国是两路人，结果，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样的墨家，扭转过往对秦国的偏见，投入了秦国的阵营之中。
如果说大梁之战时，墨家帮助秦国，还是半遮半掩的，只有寥寥数人发现了端倪。
那么在秦国灭楚一战之中，墨家的机关兽光明正大出现在战场之上，墨家的选择，已经显露无疑了。
若非有墨家帮助，加上早就处在秦国的公输家，秦国灭楚一战，也不可能那么轻松顺利。
机关兽这等以人力巧夺天工的战争机器，在战场之上的作用实在太大了。
墨家给出了选择，儒家，又该如何去选呢？
短短瞬间，伏念想了许多，同时，经由白川的话，他也明白了过来，在大势之下，儒家想要独善其身，已经是不可能了。
一个统一的帝国，是绝对不会容许儒家这等在天下士子之中拥有强大影响力，却又不受秦国管控的门派，亦或者说是势力存在。
就算现在不作出选择，等到秦国统一天下，将目光放在秦国身上之后，也必须得做出选择。
甚至于，越早做出选择越好。
越晚做出选择，只会让秦国以为你是迫于形势，不得不低下头颅。
伏念想明白了这一些之后，目光深邃的看着白川：“白先生的话，伏念会好好考虑的！”
“那希望伏念掌门能够早些考虑清楚！”
多余的话，白川也没有去说。
……
从小圣贤庄离去，白川带着惊鲵一道回到了有间客栈之中。
客栈之内，庖丁早已经将饭菜准备妥当。
除了墨家统领这个身份之外，庖丁更是一位大厨，这段时间以来，白川和惊鲵在他这里，可谓是将齐鲁之地的诸多名菜给吃了个遍。
哪怕惊鲵是一个对生活不是很挑剔的人，在美食面前，也不由多看了庖丁几眼。
“明天我们不用去小圣贤庄了！”
惊鲵“嗯”了一声，又向白川问道：“你已经从荀子那里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
在起初惊鲵跟随白川来到小圣贤庄的时候，她就问过白川的目的。
白川的回应比起面对张良之时，无疑是要详细一些，在面对张良的时候，白川只言是拜访荀子，而在惊鲵这里，他说的是想要从荀子那里寻求一个答案。
白川点头。
惊鲵随即也不再多问。
两人平平淡淡的吃完饭，庖丁上前来将残羹剩饭收拾了一番。
夜晚，两人住在有间客栈之中。
房间之内，白川拿出从楚南公那里获得的黄石天书，神魂再度进入了天书世界之中。
当初他以神魂硬抗天书之力，强行进入天书之内，虽然窥视到了天书的玄妙，心底却也生出了诸多疑惑，在楚南公那里，他解了一部分疑惑，原本是打算在天宗再向北冥子请教一番的，然而北冥子至今闭关未出，直到此番，在荀子处，先后请教了许久，终于，又解了一部分疑惑，同时也收获了不少。
时间，缓缓流逝。
当白川的神魂从天书世界之中收回之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按理来说，这会儿应该放下天书，老老实实的去睡觉。
然而才在天书世界走了一遭，白川实在无心睡眠。
他收起天书，离开了自己的房间，而后悄然来到了惊鲵的房间之中。
惊鲵已经安睡，然而高手的本能使得他对外界一切突发情况敏锐至极，在白川没有太多遮掩来到这里后，他当即睁开了眼睛。
见到是白川之后，而后也放下了戒备。
第471章 问剑
月如白玉盘，高悬在九天之上，皑皑月光挥洒，宛若一层轻纱笼罩在大地之上。
桑海城的夜晚算不上安静，即便生在其间的民众尽皆睡去，但不远处的东海却是日夜不息的肆意咆哮，浪潮涌动之声随着夜风悠悠回荡。
有间客栈位于小圣贤庄山脚处，靠近东海方向，对于浪潮之声更是清晰可闻。
在浪潮之声回荡之间，有间客栈二楼的客房之内，女子的声音也是显得有些模糊。
“你怎么来了？”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你难道就没有自己的房间吗？”女子声音幽怨。
“谁叫你的房间比较香呢！”男子言语轻浮。
再之后，女子发出一阵沉闷的鼻音，原本睡得好好的她，因为男子的缘故，也是渐渐变得无心安睡了起来。
所以这厮就是一个损人不利己的家伙，自己睡不着也就罢了，偏偏还要来祸害她。
心底腹诽了几句，继而百转柔肠皆化为情丝，对其百般迎合了起来。
这一夜，惊鲵无眠。
翌日，清晨时分，白川悄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稍稍休息了一阵子后，待到早餐时分，他才去取了一些早餐，将其送到惊鲵的房间之中。
庖丁对于今日惊鲵没有跟随在白川身后，而是需要白川为她送早餐的事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去多想什么。
作为墨家驻守在桑海的耳目，他比其余墨家统领更有自知之明，知道有些事最好是不听不看，唯有如此，才能够活得久。
知道得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接下来数日，白川果如和惊鲵所说的那般，不再前往小圣贤庄拜访，他和惊鲵一直住在有间客栈之中，该吃吃，该喝喝，这倒是令得庖丁有些为难了。
光是每天给白川和惊鲵准备吃食，他就需要绞尽脑汁了。
以对方的身份，等闲吃食肯定是看不上的，所以，食物不仅要好吃，还得有新意。
不过虽是如此，庖丁却也没有沮丧。
作为一名厨子，没有什么比做饭更有意思的事了。
越是困难，他就越是有动力。
短短数日之间，各种美食都被白川和惊鲵给吃了个遍，原本白川是一个对吃不那么讲究的人，但在庖丁这里待了一阵子后，他都生出了一种把庖丁挖走，做自己私厨的想法了。
不过随即，白川又放弃了。
如果庖丁是个寻常厨子也就罢了，但除了厨子这个身份之外，庖丁还是墨家统领，这使得他注定不可能成为他人的私厨。
这一天，有间客栈之外，一名身着儒衫的青年缓步而来。
青年正是张良，他看着有间客栈，神情复杂。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并不想去见那人，也不想去招惹他，对方这几天好不容易没有去拜访小圣贤庄。然而架不住掌门师兄想要见他一面。
张良能够猜到掌门师兄为何想要见这人。
恐怕还是当日品茗之时对方所说的话。
墨家已经做出了选择，该到儒家选择的时候了……
“伏念师兄，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张良心底也生出过此番疑惑，而后，疑惑消散，在儒家待了多年，他对掌门师兄伏念也算是极为了解了，如果仅仅只是师兄一人的话，他做出何等选择都不足为奇，但在身后还背负着整个儒门之后。
伏念师兄，所能做出的选择，就只剩下一个了！
张良幽幽叹了一口气，而后走入了有间客栈之中。
“伏念想要见我？”
白川见到了张良，得知了他的来意，也不觉意外。
都过了这么些天了，伏念也该做出选择了。
这回白川没有带着惊鲵，让她独自一人在有间客栈休息了起来，而自己则是跟随着张良一道去往了小圣贤庄。
临海阁楼处。
伏念持剑而立。
和上次见面不同，这一次的伏念手中持着一柄剑，浑身上下，也是充满了一股肃杀之意。
白川下意识的瞥了一眼伏念手中的剑。
不出所料，那柄剑应该就是剑谱第三的名剑太阿！
“白先生！”
伏念转过身来，持剑，向着白川行了一礼。
“伏念掌门！”
白川寒暄了一句，率先开口问道：“看来伏念掌门已经有答案了！”
“经过几日的思虑，伏念心中确实已经有了答案。”伏念直言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