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轲仔细聆听着，巨子被流沙组织袭杀一事，他倒是知道，不过他未曾料到，在这其中，还隐藏着如此细节，巨子在垂死之前，竟然遇到了玄翦统领。
旋即，他又生出了新的疑问。
“为什么？”
“在发现重伤的巨子之后，玄翦统领为何不将巨子带回墨家，反而将他带到你这里？”
而且，就算在墨家，玄翦统领也从未提及过巨子的事情。
如果不是白川没有说谎的必要，荆轲都以为此刻的白川是在骗他。
“自然是因为顾忌！”对于这个问题，白川也给出了答案。
“顾忌？”荆轲不解。
白川幽幽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时候，最狠毒的并非是敌人，而是自己人。”
见荆轲面上依旧挂着疑惑之色，显然是不明白这句话的意义。
白川又向着问道：“你知道，流沙组织为何突然袭击六指黑侠吗？”
这个问题，荆轲以及墨家之人也曾想过，墨家和流沙无冤无仇，流沙突兀袭击他们的巨子，本身就有些不合常理，最终，他们在苦思冥想之下，想到了一个最接近真相的可能。
“是为了扬名？”荆轲不是很确定的说道。
白川摇了摇头，开口道：“流沙组织之所以会向六指黑侠出手，是因为有人向他们下了一份天价的委托！”
“什么人？”
荆轲猛然追问。
白川深深的凝视着荆轲，缓缓道出了一个名讳，“燕丹！”
第317章 动机
“怎么会……”
荆轲惊呼，神情震撼，其心底如同波涛涌动，久久难以平静。
他下意识就以为白川是在诓骗于他。
毕竟，暗中谋害巨子的主谋乃是墨家的新任巨子燕丹，这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然而在看到白川认真的神情之后，荆轲那震荡的心亦是渐渐平静了下来，诚然，因为师妹的缘故，他此刻对白川有一些看法，但因为当初的一些交集，他对于白川的话，还是愿意相信一番的。
不过此番之事，毕竟太过石破天惊。
荆轲也不敢去全然相信。
惊呼之后，他又静静的看着白川，想要从白川这里得到一个解释。
燕丹，为什么要谋害巨子？
明明巨子对他不薄！
墨家也从未亏待过他！
“具体缘由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此事我也是从玄翦口中得知的，玄翦是最后一个见到六指黑侠的人，那时候的六指黑侠还没有陷入昏睡不醒状态，所以他的话，应该都是真的。”
白川声音响起，顿了顿，又道：“不过，这段时间我猜测了一番，倒是想到了燕丹谋害六指黑侠的一些可能性。”
“愿闻其详！”荆轲沉声道。
即便白川都说了这些只是他的猜测，但依旧想要听听。
毕竟当年樊於期一事，正是因为白川的缘故，他去实地走了一遭，方才明白樊於期是一个怎样的人。
“燕丹和墨家之间的关系我也算是知道一些，从当年墨家倾尽全力来帮助他逃离秦国，墨家待他不可谓不薄，按理来说，他实在没有道理去对六指黑侠下手。”
这也是荆轲心目中的疑问，不曾白川将它给说了出来。
荆轲继续认真聆听。
“但如果玄翦所说的是真的，幕后谋害六指黑侠的元凶是燕丹的话，那么有两种可能性概率最大。”
“第一种是出于仇怨，在你们所不知道的时候，燕丹早已经对六指黑侠恨意深种，所以一旦有机会的话，他不介意杀死六指黑侠！”
“不可能，六指前辈当初对他极好，我不相信，他和六指前辈之间会有仇怨。”荆轲开口，第一时间就否定了白川这个猜测。
“那么就只能是第二种可能了！”白川开口，淡淡道：“六指黑侠，挡了燕丹的路！”
“挡了燕丹的路？”
“帝王薄情，在燕丹是燕国太子的时候，他会尊敬六指黑侠，但在燕丹成为燕王之后，在他的身后，所背负的就是整个燕国的江山社稷。”
“为了江山社稷，他可以不折手段！”
“这种时候，谁也说不准燕丹是否会变。”
白川没有直接去解释六指黑侠怎么挡了燕丹的路，先说了一通别有深意的话语，又向着荆轲问道：“在燕丹继任墨家巨子之后，墨家最大的改变是什么？”
“最大的改变？”荆轲愣怔了一番，开始思索了起来。
至于白川知道燕丹是墨家新任巨子的事，他倒是不大惊讶，毕竟白川说过玄翦是他的好友，显然此事也是玄翦统领告诉他的。
很快，荆轲就想到了。
“……屠龙计划！”
当初在初闻屠龙计划之时，他就不看好这个计划，在他看来，此事无论成功或是失败，都会给天下带来极大的动荡，会导致很多的黎民百姓因此遭受劫难。
他相信，如果巨子还是六指黑侠前辈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提出所谓的“屠龙计划”的，毕竟六指前辈最为推崇的就是兼爱非攻。
屠龙计划，从根本上就和兼爱非攻只说相驳。
但架不住现任巨子是燕丹，且在墨家之中还有不少统领拥护于他，即便当初通过天志选取墨家巨子之时他弃权了，依旧无法改变燕丹成为墨家巨子的事实。
循着这个思路，荆轲思维扩展开来。
“是因为屠龙计划吗？燕丹向着巨子提出屠龙计划，但推崇兼爱非攻的巨子拒绝了他，燕丹因此对巨子生出怨恨之心，加之秦国灭赵，王翦大军兵临易水，燕国江山社稷岌岌可危……于是，为了让墨家帮助自己施行屠龙计划，燕丹找到流沙组织，对巨子痛下杀手……”
“在巨子‘死’后，他成为了新任墨家巨子，整个墨家之人，皆尊巨子之命，即便有人对屠龙计划保持怀疑，但这毕竟是巨子的命令，他们只能遵从……”
荆轲并不是一个愚笨之人，短短瞬间，他想到了很多。
越是细想，就越是觉得这便是真相。
继而，他又想到了当日在墨家机关城静室之中燕丹和他所说的话。
“屠龙一事，并非是为了一家一国，实乃是为了整个天下众生！”
当真是好笑。
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天下众生，实际上，你为的，还是你燕国吧。
再结合白川此前突兀所说的那句“帝王薄情”，荆轲的心目中已经有了答案。
当然，即便有了答案，这毕竟也都只是他自己的猜测。
比起自己的猜测，他更想听听六指前辈这位当事人会说些什么。
没有什么比起他这位当事人所说的更接近事实。
收起心底的思绪，荆轲又向着白川问起了另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六指前辈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念端先生！”白川淡淡道。
荆轲旋即又看向了一边的念端。
念端感受着荆轲的目光，冷着一张脸道：“他身中剧毒，毒素早已经弥漫全身，没有死，已经是奇迹了。醒过来？只能看命了！”
这句话，其实有些讽刺。
墨家除了兼爱非攻之外，还推崇非命，结果，六指黑侠能否醒来，却只能看命。
念端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随后，带着徒弟端木蓉一道便离开了这里。
荆轲瞥了一眼离去的念端，又看向躺在床榻之上昏睡不醒的六指黑侠，目中露出悲伤之意。
六指前辈变成这样，他很是伤心，不过，前辈没有死，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他侧首，又看向白川，认真的说了一句，“……谢谢！”
白川愣了愣，旋即莞尔一笑，没有说什么。
荆轲收起悲伤，前辈的样子让他越难受，他心底对幕后之人就越是痛恨。
既有对流沙组织的痛恨，更有对幕后之人的痛恨。
第318章 纵千里之遥亦杀之！
荆轲毕竟是燕国的使臣，此番是偷偷逃出使馆的，他不便在外面待太长的时间，万一时间一长，被秦国这边的人发现，还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波澜。
故而，在看望过六指黑侠，得知他心心相念的巨子还活着之后，荆轲便踏上了回返使馆的道路。
今日这一天，对他来说，可谓是经历了大悲大喜，悲的是见到六指前辈那般模样，他不禁悲从心起，喜的则是能够见到师妹无恙，得知六指前辈还活着。
不过总得来说，还是喜大于悲。
在来到使馆附近后，荆轲如出去时一般，悄然潜入其中。
没多久，使馆之中的秦舞阳也发现荆轲归来了。
经过白日里那么一出，年十三就敢当街杀人的秦舞阳胆子似乎也变小了不少，至今心有余悸。
在见到荆轲之后，秦舞阳愣了愣，迟疑的问道：“荆卿，你没事？”
荆轲并不知道在自己刚离开使馆之后，白川就带着公孙丽姬来了一趟这里，和秦舞阳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
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秦舞阳这才稍稍心安一些，当然心底对于荆轲外出所做的事依旧是很感兴趣，不过荆轲不愿意说，他也不好去追问。
“舞阳，喝酒吗？”
荆轲向着秦舞阳说道，“我回来的途中买了几壶酒！”
秦舞阳一怔，点头道：“好！”
今天的事，让荆轲思绪繁杂，心有万千愁绪，引得他生出无尽遐想，他早就想喝些酒，让自己大醉一场。
随后，荆轲拿出酒水和秦舞阳在这使馆之中畅饮了起来。
他和秦舞阳还算熟悉，除了都是墨家的统领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秦舞阳乃是燕国人，当年他由于某些缘故，曾跟在燕丹身旁，在燕国待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酒过三巡，房间之中充斥着浓郁的酒味。
两人的面上皆是微红，有些熏熏然。
荆轲蓦然放下酒壶，向着秦舞阳问起了一个问题，“舞阳，如果有人伤害你了你最尊敬的人，你会怎么做？”
秦舞阳一愣，他也是放下酒壶，不明白荆轲为何会突兀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他面色微红，虽然微醉，但头脑还是很清醒的，略一思量，他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纵千里之遥，吾亦杀之！”
“如果他伤害了你最尊敬之人的事只有你自己一人知道，而在旁人眼中，他是一位圣贤之辈呢？”荆轲又问道。
“那只能说明他是一位伪善之辈，那更要杀！”秦舞阳斩钉截铁的说道。
“如果这个人的地位很高呢？杀了他，可能会带来巨大的动荡，很多人会因此卷入其中呢？”荆轲问出了自己的第三个问题。
秦舞阳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向荆轲，“荆卿，你为何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是白日里经历了什么吗？”
荆轲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这些问题罢了，我很想听听舞阳你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