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佑,原本是四品的中等将官,眼看着女儿升为贵妃,他怎么说也要往上升一升的,却刚好碰见儿子犯了大案,不但没升官,反而被贬了数级,成为了一个六品的皇陵宿卫郎。
原本以为这辈子再无出头之日,不料,一朝女儿再次受宠,连他也被皇帝记起来了,不但把他从皇陵调回来,而且三下五除二,直接就让他坐到了北大营副统领的位置……
乖乖,这可是正三品的官职了!
虽然有些人不服,但是没办法,人家贵妃之父,坐个正三品的位置,还是很合情合理滴。
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世家大族挖空心思的想要把女儿塞进皇宫的原因了。
升官发财,最大的捷径不外于此。
很显然,吴家在这条捷径上,走通了。
北大营副统领,这可是个实权的军职,在整个京城都排的上号了。
加上皇帝近来对吴家不断的加恩宠,很多人都以为吴家要崛起了,都在私下里巴结讨好吴家,这些,都使得吴天佑有种很强烈的扬眉吐气的感觉。
总之,吴天佑近来心情很爽。
要是,不碰见面前这个人就好了!
他骑在马上,冷冷的看着面前同样停下来的贾宝玉,目光冷淡。
同朝为官,不管关系如何,见面打声招呼,这是礼数,也是为官者的必然修养。
但是,谁先开口,这是个问题。
面对吴天佑的冷面注视,贾宝玉脸上始终带着淡然的笑意,就这么与他对视着,却不开口。
吴天佑感觉面子上挂不住了。
深恨贾宝玉此子无礼,便要当做没看见他,直接往前走。
他的好侄儿吴永看不惯,替他出头道:“贾宝玉,你好歹也入朝为官甚久,为何如此不知礼数?连我一介白身尚且知道面见上官须纳拜礼,你为何不知?”
“哦?上官,不知此处谁是本将军的上官?”
贾宝玉淡淡道。
“哼,我叔父乃北大营副统领,官居正三品,你不过从三品都虞侯,难道不该向我叔父行礼?”吴永怒道。
“呵呵呵。”
贾宝玉轻蔑一笑,似乎懒得和他争论,只是给了为他牵马的茗烟一个眼神,茗烟便心领神会,立在马下大声道:
“啧啧啧,正三品,好大的官儿哦,不好意思,我家二爷乃是太上皇钦赐的一等伯爵,超一品哦,甩你家叔父好几条街呢。对了,陛下也赐了我们二爷一个官职,叫做轻车都尉来着,不过好像也就正三品,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茗烟阴阳怪气的声音,把吴永和吴天佑显然都气着了。
一个奴才小厮,居然都敢嘲讽他们!
“贾宝玉,你就是这般教导你的奴才的么?”吴凡喊道,似乎被茗烟嘲讽是天大的侮辱一般。
贾宝玉笑了笑:“他和你一样,都是一介白身,你说得话,他说不得?”
贾宝玉故意在一介白身几个字上加重音量,轻蔑之意不言而喻。
吴永顿时语塞,方知贾宝玉是说他没有资格与他争论,只配和他身边的奴才讲话!
茗烟见贾宝玉给他撑腰,越发无所顾忌,继续道:“所以,不管怎么算来,都该你们先给我们行礼问好,我们二爷大人大量,就不与你们这等无礼之人计较了,你们走吧……”
茗烟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
“庶子欺人太甚!”
吴天佑终于忍不住了,他深吸一口气,对贾宝玉道:“吾乃贵妃之父,贾宝玉,你就这般指使一个奴才诬蔑辱骂本官,如此嚣张跋扈,就不怕陛下治你失仪不敬之罪吗?”
贾宝玉看着他,忽然拱手一礼,道:“哦,原来是贵妃之父,失敬失敬。哎呀呀,吴大人早点这么说就好了嘛,都怪本将军贵人多忘事,竟然把这一点给忘了。
也怪我父王还有我姐姐,他们都经常教导我,叫我不要仗着他们的势,到处横行霸道,招摇撞骗,给他们头上抹黑。
我是一直记着了,所以都没把他们的尊贵与荣耀半点放在自己身上……但是显然我错了,犯了以己度人之错。
这个天底下,靠裙带关系耀武扬威的人多了,我怎么能因此鄙视人家呢?
吴大人也不要生气,都怪本将军,是本将军太健忘,忘了吴大人自身没什么本事,但是却有一双好儿女。
女儿贵为贵妃娘娘自不用说,儿子也是大有作为,年纪轻轻就……呃~
总之,在此向吴大人赔罪了!”
贾宝玉对着吴天佑郑重一礼。
“哈哈哈……”贾宝玉的亲兵们听了贾宝玉这么一番话,脸都笑翻了。
这货的儿子确实也不错,年纪轻轻就就死翘翘了,哈哈哈……
连旁边一些见状靠近过来的吃瓜群众,也一个个憋着笑。
靖远伯这番话,实在太损、太有意思了。
真想和他交个朋友,让他传授一番气死人不偿命的绝活……
看着周围的嘲笑声,以及耳边回响的贾宝玉阴阳怪气的话语,吴天佑面色涨红,忽然捂住胸口,身子一个不稳。
“将军!”
“叔父!?”
幸好他身边有人扶持,吴天佑才没有从马上摔下来。
他一掌推开过来扶他的人,抬头,用他这辈子最狠厉的眼神盯着贾宝玉。
贾宝玉目光淡淡,平静而视。
吴天佑忽然明白过来,贾宝玉早已知道他便是当初千金阁刺杀他的幕后真凶,又怎么可能会对他客气?
也怪自己,当初没有查清杀害凡儿真正的凶手,便盲目动手,为自己留下祸患……
“贾宝玉,你且逞口舌之利,咱们走着瞧,看你是不是能够笑到最后!”
吴天佑深深的凝视了贾宝玉一眼。纵然是敌对者,看着此时傲立马头的贾宝玉,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优异。
此子若是不死,将来必为心头大患!
可惜,他终究等不到将来了。
还有二皇子,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吴天佑说完话不再理会贾宝玉,策马前进。
贾宝玉此时倒没有再说什么,他从吴天佑方才的语气神情中,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联想到他近来颇受皇帝重用,贾宝玉不得不留心。
想了想,贾宝玉忽然抬头,对已经走到近前的吴天佑道:“不知吴大人可知道,本将军是从何处得知那日是吴大人派人刺杀我的吗?”
“叔父,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他这是要挑拨离间!”
贾宝玉的话,使得埋头跟在吴天佑身后的吴永大惊失色,立马叫道。
吴天佑皱眉,下意识勒住了马缰绳。
其实他也奇怪,要说那案子被破了,为什么却一点消息都没有,他也一点没受影响?
但要是没破,那贾宝玉又是怎么知道的?纯粹猜的?
他那笃定的样子,也不像是纯蒙的啊。
他偏头看去,贾宝玉只是淡淡的笑容,似有似无的瞥了吴永一两眼道:“现在,吴大人应该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了吧。”
吴永身子颤抖起来。
吴天佑看了他一眼,眼神阴晴变换,最终,他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哼了一声:“陛下传召,恕本官不奉陪了。”
说完,直接策马离去。
第506章 战马
队伍太过庞大,行动总是缓慢。不足一百里的距离,居然用了近三日的时间。
铁网山围猎场很大,占地不知方圆几里。茂密的树林,连绵的青山,山脚下,还有弯弯流淌的河流。
虽然是秋季,百木已显凋零,但是涉足其中,依旧能够被那美丽的山水、苍黄的草木所吸引。
这是北方山林独特的景致和魅力。
皇帝的行宫坐落在正中央一座平缓的山头之上,是当初太上皇为自己建造的。
如今虽然太上皇已经不是皇帝,但是显然景泰帝也不敢越其位而居之,仍旧是太上皇、太后以及尚存的几位太妃入驻。
而景泰帝以及诸位后妃、皇子公主,则在距离两三里之外的临时行辕住下。
至于其他的皇室成员以及随行的王公大臣们,不好意思,若是以前没有在围猎场中圈建有房舍的,就自行在两座行宫周围的可“圈地”地带,动手搭帐篷吧。
“子衡兄。”
贾宝玉从外围军营一路往里走,远远的听见有人叫他,他停下脚步看去,果然是冯紫英几个老相识过来了。
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三人父辈有过命的交情,算是至交之家,加上三人年纪相仿,所以对于他们时常一同出没,贾宝玉并不觉得奇怪。
等他们走进,双方依次见过礼,冯紫英问道:“子衡兄这是准备去哪?”
“随意走走。”
贾宝玉笑了笑,因见三人着装整肃,便问:“冯大哥你们这又是准备去哪?”
“南安王爷在他家的别院里面设靶,邀请各王公勋贵家的年轻一辈前去比试箭术,听说得胜者,南安王爷会赠送一匹珍贵的西海战马。
正好崇文兄还缺一匹好马,我们准备过去试试运气,为之后的赛马做准备。”
崇文是卫若兰的表字,他人如其字,生的文质彬彬,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将门之后。
“西海战马?这种马很珍贵吗?”
贾宝玉好奇的问了一句。
听名字,倒是不如汗血宝马响亮!
陈也俊等人解释道:“西海广阔,番邦林立,单纯的战马倒是不甚罕见,但是据说南安王府有几匹上等的西海战马,乃是摩罗国的镇国之宝之一,从不对外售卖,却不知道南安王爷如何得来。”
“自太上皇征战西海之后,南安老王爷奉命常年坐镇西海,现在老王爷虽然不在了,但是西海边军之中大多都和南安王府有旧。
凭借这份关系,南安王爷能从那边弄来几匹战马,倒也不奇怪。”
冯紫英这般回道。然后看着贾宝玉,忽然笑起来:“对了,贾家乃是开国八公之首,与南安王府等几家往来密切,子衡兄或许知道其中的关联。”
四王八公,大玄开国最闪耀的一批勋贵。
四王以北静王府为尊,八公以贾家为首,十一家先祖都是追随太祖打天下的功臣,乃是袍泽。
虽然其中各有亲疏,但是表面上四王八公都是以兄弟相称。
就算时至今日,十一家府邸还是往来频繁,交情甚密。甚至有文官集团将四王八公看做是一个派系,时有劝谏皇帝提防之语。
贾宝玉面对三人询问神色,暗中苦笑了一下,四王八公枉自顶着那么大一个名头,其实大多数交情早就淡薄了,各家往来也不过只是礼节上的往来。
就拿他贾家来说,早已不知兵事很多年,与在军中还有很大影响力的南安王府早已没什么大的联系。
因此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