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四!”……
“三百!”
报数截止到了三百,连子宁点点头:“解散!列队去食堂吃饭,连吃饭带休息一共半个时辰。巳时中开始长矛刺击训练!听我号令,解散!”
“是,大人!”一声齐齐的大喊之后,士兵们齐齐向右转,形成一个横面是八人,纵面是三十数人的方阵,踩着相同的步点,在军官的带领下,向着食堂大步走去。
那些做工平整土地的,盖房子的,看到这幕景象都不由得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向着这边看过来。
“嘿,总统大人练得好兵!咱们在北京城呆了这么些年,也见了不少号称能打的,可从来没见过这样儿的!”
“您说的正理儿!这队列多好看呐!从来就没见过这么齐整的!”
“这您见识就少了些,二十年前宣府大捷,宣府镇三千边军入京在圣前献俘的时候,咱见过,那边军,就是这摸样气势!”
“嘿,您这不是说笑呢么?边军那是什么所在,天天跟鞑子见真章,哪位军爷手里头没沾过几十人的血?尸山血海里头滚出来的!那可是真正的百战精兵,这些人怎么能跟边军比?”
第一五四章 把人练成机器
工匠们议论纷纷,而士兵们看向他们的眼神中,却满满的都是羡慕的神色,恨不能自己也是那队伍中的一员才行。
这三百壮棒汉子,就是连子宁给自己跳出来的近卫军。
当然,按照大明朝的习惯,叫做亲兵营。
素来亲兵营就是整个军队中精华之所在,别说是现在了,就算是几百年后的后世也是如此,二战时候苏联上千万军队的庞大编制,带近卫两个字儿开头儿的也是极少数,而但凡是番号编制里面有这个两个字儿,那铁定就是一等一能打的强军!
在这冷兵器时代,近卫军的责任就更加重大,卫护统帅,保卫中枢;战况胶着的时候,还要凶猛突袭,起到撕开对方防线乃至于一锤定音的作用;战争打到最后,就是最后的预备队;甚至到了最惨烈的时候,他们还要充当宪兵队,斩杀逃兵!
所以亲兵营的选择,至关重要!
这三百条汉子,都是从两千号人中精选出来的——身体素质是最好的,个顶个儿的都是壮汉,身高最矮的也是一米八往上数!而且年轻,都集中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这个年岁的青年,还有很强的可塑性。服从性也好,都是老老实实的,没有刺头儿兵油子兵痞子的存在!
顶顶重要的是,里头没有一个曾经的总旗小旗,都是普通的士兵,近卫军长石大柱已降,里面等级最高八个军官都是跟着连子宁从辰字所出来,而下面的各几层军官,则都是连子宁临时提拔的!
这是一支没有收到任何人影响,只听命于连子宁的绝对武装!
连子宁不但是把他们当做的亲卫队近卫军,更是把他们当做一支标兵,一直模范军队来培养的!先把这些人练出一个样子,就能影响到武毅军全军!
想的更长远一些,等武毅军规模再扩大的时候,这些人平日里耳濡目染,完全承袭了连子宁的想法和思维,收到他深刻影响的年轻人,完全都可以放出去担任军官!
“大人,您练兵当真是有一套,这才多少日子,就把他们连的有些样子了。”石大柱站在连子宁身边笑道。
“还差得远呢!”看着那些士兵略有些散乱的脚步和摇摆的身子,连子宁皱着眉头,不满地摇摇头。
这十天左右的时间,除了忙活营地的建设之外,把他所有的心血店都放在了打造这支近卫军的身上,钞关的事务一体交付给溶月,完全当了甩手掌柜,甚至连家也不回了。
每天早上卯时中起床(六点),站两个小时的军姿,然后休息半个小时,跑步。跑完八千米之后,吃早饭加休息,半个时辰。然后开始长矛刺击训练,从巳时中一直持续到午时中,整整两个小时。
然后是休息半个小时,吃中午饭,睡觉休息。
未时中到申时末,一个半时辰,刺击训练。
吃晚饭,休息,酉时中到戌时中,正步走,一个时辰!
休息一个小时之后,是晚上的夜宵加餐。
亥时,准时上床睡觉!
时间安排精密细致到了每一个钟点,严厉刻板,把士兵们当成了一个个的机器。但是就是在这等机器一般机械严酷的训练之中,这些近卫军士兵的实力得到了极大的提高,跟往日一比,几乎是变了一个样子。眼神儿更彪悍犀利了,神情气质大为改观,走在路上,腰板儿笔直,下巴扬得高高的,给人的感觉就是一股冷厉之气扑面而来!就连他们的身体素质,在每天大量的营养补充下,也是变得更加壮实了。
不过,这距离连子宁心目中的要求,却是还有相当大的差距。
没办法,他心中的参照物,实在是太高了一些,那是一支汉族坚韧朴实的民族性格,经过了共产主义坚定信仰洗礼和千锤百炼之后,才能打造出来的一支钢铁雄狮!
两者,缺一不可。
跟那些先烈相比,他的武毅军,毕竟还是欠缺了一股气,一股救民于水火之中,要建设天下大同的一股舍我其谁的气势!而这种气势,不经历实战的煎熬,不经历血火的洗礼,甚至是不目见耳闻,民族悲惨的事实,是不会产生的。
刘良臣正领着二十个骑士四处巡查,远远的看到了连子宁两人站在这里,便纵马赶了过来。
此时武毅军刚刚成军,大部分的士兵还都在工地上当苦力呢,连子宁手下那预定的二十个百户军官,自然也就成了光杆儿司令。跟着连子宁过来三十二个人,除了四个镇抚有了差使,八个士兵坐了近卫军的军官之外,其它的二十个百户,便闲散了下来。
而他们每天就在负责整个武毅军刑律惩罚的刘良臣的带领下,骑着马四处巡视。一个目的是保证大营的安全,一个目的则是对内进行纠察。大两千号人,肯定是良莠不齐,有那偷奸耍滑的,有那脾气暴躁起了冲突的,有那组织小团体欺压他人的,这些行径,一旦被刘良臣他们逮到,立刻就是抓起来一顿严惩。
大明朝军队十七条五十四斩怎么写的,那就怎么惩治,半点儿不带折扣!
其中最狠厉的一次是发现了一个总旗殴打他手底下的士兵,结果把那士兵给打断了腿,连子宁当场便暴跳如雷!这是老子的兵,每个都是老子的兄弟,他们犯了错,老子可以惩罚,但是绝对轮不到你来滥用私刑!
那个总旗的下场很悲惨,因为这样一件在他看来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儿,而成为了连子宁的刀下之鬼。
从此之后,全军上下,无不凛遵军令,虽然小摩擦不少,但是类似于这种恶性事件却再也没有发生过一起。
如此持续数日,倒也是有了一桩好处,现在刘良臣和那二十几个骑士都是已经被众人所认识,尤其是刘良臣,这个永远在人前都是笑眯眯的,实际上却是心黑手辣,做事毫不留情面的家伙,更是被大伙儿在背地里起了个外号——“笑面阎罗!”
第一五五章 信心
沾了刘良臣的光,那二十个即将上任的百户也都是被人所畏惧尊重,这对于他们日后统领带军,也是一桩很大的好处。
来到连子宁跟前,刘良臣等人下马,一丝不苟的要行大礼,连子宁招招手:“免了,都全身着甲,跪来跪去的不嫌麻烦?免了,日后军中都行军礼吧!”
众人齐齐应了一声。
刘良臣摘下大帽子,忽闪忽闪的扇着风,满脸都是大汗,走到连子宁跟前笑道:“大人,以标下看,看这些兵都已经很不错了。咱们大明朝一般卫所,差不多也就是这样,不过是短短十日,就能练出这等兵来,您还不满意?”
“咱们可是新军!武毅军!圣旨钦定下令组建的武毅军!”连子宁摇摇头:“你们以为咱们时间还长,其实时日已经不多了,不到三个月之后,圣上就得派人来检验,到时候也是不过关,一顿申斥也是小事儿。但就怕朝廷上有人借此兴风作浪,咱们武毅军刚立起来的牌子,诸位的官路财路,可就都没了!”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是凛遵,连子宁如此说,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不过他就是为了把自己手下这群军官的积极性和危机感调动起来。后世的人力资源管理学说早就研究了无数次,在有一个较长时间缓冲的危机感的督促下,人的工作效率是最高的。
他们有了紧迫感,能把心思提起来,自然就会影响下面的人。
上行下效,不过如此。
连子宁又道:“刚好,趁着这个机会,我也跟你们说说咱们接下来的计划。”
众人一听,赶紧都围了上来。
“咱们这支新军,圣上是寄托了大希望的。大伙儿都有所耳闻,圣上生平最喜欢摆弄火器,刚即位的时候,更曾经着手恢复神机营的火器编制,不过后来被小人蒙蔽,便下令把军中的火器都给废止了。最近皇上心里也有意,不过重新在军中普及火器,毕竟是兹事体大,不可轻忽,兵部戴侍郎便上了折子,于是就有了咱们这支武毅军的产生。”
“大伙儿也都明白了吧,咱们这支军队,必须要在火器上做出一个样子来,要不然的话,就算是其它方面做得再好,上头也是不满意的。”
大伙儿这才是恍然大悟,心里顿时就有些惶惶然,火器这玩意儿,咱摸都没摸过啊?能练好么?
不过一看到连子宁自信满满的微笑,心里立刻就都踏实下来。
不是吗?就在两个月之前,大伙儿还在辰字所中吃着偷来的狗肉操着吓来的女人的时候,浑浑噩噩,过了今儿个没明儿个,谁能想到今天?谁能想到骑着高头骏马,穿着甲胄,拿着兵器,挺着腰板儿,昂着下巴,巡视着自己手下的士兵?
从一无所有到百户在身,这是一个何等样的跃迁?
而自己这些人也亲眼见证了,大人从一个孑然一身来上任的小小总旗,变成了现在的副千户武毅军总统,手下几千将士,手中更是握着钞关这条银河,日进斗金!
走能走到这一步,眼前这么一个小小的坎儿,在大人的带领下,大伙儿能过不去?
“本官打算,这些日子,先把近卫军给练出来,这三百号人,也好操练一些。至于想法,本官腹中已经有了些底稿,你们到时候看着就是。要操练火器,最重要的是两条,一个是熟练,一个就是令行禁止!熟练咱们现在暂时做不到,以后再说,你们要做的,就是把下面士兵的令行禁止这一条给练出来!到时候,哪怕面前是刀山火海,一声令下,也要闯过去!都能明白了么?”
“明白了!”众将轰然应诺。
※※※
“嘿哈!嘿哈!嘿哈!”
一声声整齐的喊声响起,其间还夹杂着利器破空的声音。
三百个赤裸着上身的壮棒汉子,每个人离着都有一丈多远,端着手中的长枪,向着面前杵着的一人来高,碗口粗细的木头桩子狠狠的刺过去。
他们的腿略略的弯着,身子前倾,一手在前,一手在后,把手中长枪抓得牢牢的,每一次用劲儿往前刺,浑身上下的肌肉都是一阵哆嗦,似乎是耗尽了全身的力量。刺出去之后,那长枪的枪尖儿便是一阵乱舞梨花般的哆嗦,枪尖往前一刺,恶狠狠的直刺入木中三寸深浅!一拔出来,就在木桩子上留下一个的深深的痕迹!
可以想见,如果是刺进人体的话,会是怎样一番惨烈的光景。
几百个汉子在这里挥汗如雨,连子宁和石大柱则是在旁边背着双手,转着圈看,就连苛刻如连子宁,脸上都是露出一丝满意。
练了这么些时日,每天高强度的训练保持着,这些汉子单单论起刺击来,也只比出身辰字所的军官们差了一线而已,而所欠缺的,也不过就是实战的经验、鲜血的检测而已。
远远的又传来车马的吆喝声,又是过来一个大车队,规模要小了一些,约有二十多辆大车,每辆大车上面都是堆得满满当当的,也不知道油布下面是什么。最离奇的是,有一辆大车后面竟然还拉了一个长约三丈的托板,下面密密麻麻的两排轮子。而托板上面,则是一个个的大笼子,里面装满了小猪仔,挤成一团,正在哼哼乱叫。
“这是怎么回事儿?”连子宁愣了愣,挥手示意石大柱接着在这儿盯着,然后便走上前去。
当头一辆马车上坐着的那人赶紧跳下车来,连子宁一看,却是老王头。昨天一大早,从连子宁那儿取了银子,便进城采买去了。
二十个百户暂时无所事事,但是负责武毅军整体事务的几个镇抚却还是每日间忙碌的,石大柱这个主管主帅亲卫的镇抚还领着总统近卫军长的差事,平日里帮着连子宁训练近卫军,忙的昏天黑地。
而老王头,大号叫做王大春的原辰字所伙夫,现在是后勤供应的镇抚,响当当的从六品官位!
第一五六章 贪墨
之前看上去庸庸碌碌的,也就是烧得一手好菜,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的长处。连子宁本来还担心老王头干不来这活儿,却没想到,委了他这个差事之后,却是发现这王大春当真是个人才。
其最重要的一个本事就是吝啬,相当的吝啬,一分钱能当成两半儿花。
若有这么一个人当朋友,那定然是挺闹心的,但是有这么一个人替你管着钱袋子,无论是哪个上官,定然都是极为的放心。
这些日子,武毅军的吃穿用度,除了军事物资之外一切物资的采买,都是王大春负责的。本来连子宁想找照顾一下官道刘镇的生意,指定的一切物资都是从那里进的,但是官道刘镇毕竟格局太小,物资有限,供应每日的客商都已经很吃紧了,这些日子每石米的价格都涨了二十个大钱!
无奈之下,只好让王大春自个儿看着办。
却没想到,这王大春心思还真不少,本来连子宁以为他要到城里头采买,却没想到人家压根儿就不进城,只在周围镇子上晃荡,却总能买回又好又便宜的东西来。
“标下见过总统大人!”王大春恭恭敬敬的跪下磕头,一张和和气气的胖脸,穿着青衫,圆滚滚的身子,不像是个当兵的,更像是生意人。
连子宁摆摆手,笑笑:“怎么这趟出去这么久?”
一提起这茬儿来,王大春便是眉飞色舞,眉毛一挑,喜气洋洋道:“大人赎罪,这一次标下带人去了固安!”
“固安,那可都到保定了,百八十里地呢!你跑那么远干嘛?难不成那儿粮食便宜?”连子宁问道。
“可不是么!大人您可猜着了!”王大春一拍大腿:“每石米足足比京师便宜五分银子!京师一石米要五钱五分银子,那儿只要五钱!大人您让标下买了两千石米,就这一块儿,就省了足足一百两银子!除此之外,还有苞谷、白面、油盐布匹等等,林林总总,加起来比在京师采购便宜三百两银子!”
“另外!”王大春嘿嘿一笑:“咱们算是大主顾了,标下又让那老板给咱送了三十头小猪崽子,标下准备都喂起来,听说您大人您最喜欢吃烤乳猪,嘿,小人晚上给您露一手儿?”
这王大春可不傻啊!连子宁心里很是舒畅,哈哈一笑:“成!老王你有心了。”
一声老王差点儿没让王大春飘起来,笑的见眉不见眼,一个劲儿道:“标下理当的,理当的。”
他又从怀里取出一噶银票,恋恋不舍的递给连子宁,道:“大人,您给了标下一万两银子,这一次只花了三千四百两,这是剩下的。”
“甭给我了,去刘良臣那儿上个帐,然后把这一次采购的单据也交上。”为了防止这些骤然富贵煊赫的手下们得意忘形控制不住自己而徇私枉法,连子宁也做了一些防范措施。就拿钱来说吧,连子宁在钞关和京南商会的入账,都是直接送到辰字所他那儿的,不经任何人的手。而这些钱,他有一部分送去戴府,送去兵部,一部分给小妹和于苏苏,另一部分,则是拨给了武毅军这一块儿。
武毅军的钱袋子,是刘良臣掌握的,但是他又不管采购之事。每次采购,支钱和结余,都是要从他那儿上账的,而且采购的单据也要交给他审核,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出入。
虽不能防微杜渐,但至少可以减轻贪污。
“理当是结余了六千六百两是吧,跟刘良臣上账的时候,就说结余了六千五百两,说是我说的,剩下那一百两,给你了。这些日子你四处奔波劳累,也受苦了,这些银子,算是赏钱!”一听这话,老王头儿的眼睛都变成了孔方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叩谢。
“好了,起来吧,跟着本官,不会亏待你的。”连子宁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只是,跟着本官,还有一条规矩,那就是老老实实的,千万别上下其手,若是被本官抓住的话,那可就不美了。”
王大春跪在地上的身子陡然僵硬了,一动不动。
“你办的差事好,本官赏你银子,给你发双份儿的饷银,一个月下来,怎么着也有个几百两!但是假若你贪污了几百两,本官,可就要杀头了!”连子宁瞟了他一眼,又是慢悠悠的说着。
王大春身子陡然哆嗦起来,忽然便是一声凄惨到了极点的干嚎,身子往前一扑,便是抱住了连子宁的双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大人啊!标下知错了,小的知错了,大人饶命啊!小的也没贪污几百两,就是上一次,收了那掌柜的八十两银子的好处啊!大人,饶命啊!”
连子宁淡淡道:“就上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