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五十年 第441节

  骑兵操练在北,步军操练在南。

  马蹄践踏,引得灰尘弥天,喊杀声阵阵传来,这是武毅军骑兵们在进行操演。

  武毅军骑兵们各自占有了一片极大的训练场地,便是在上面纵马狂奔也是毫无滞碍。有的卫在训练马上的功夫:在空地上树立了许多的木人,与人等高,都是用坚硬的木头雕刻而成的。骑兵举起马刀,缓缓加速,战马狂奔而起,掠过木人,一刀斩过。必须要一刀将木人的脖子砍断,而且位置必须是脖子,这才算是合格。

  这不是一件容易事儿,那木人的脖子足有手腕粗细,而且是在高速的狂奔中对人提出来如此要求,想要一斩而断,而手劲儿、眼力、腕力,甚至是握刀的姿势,出刀的动作都是要求极高,缺一不可。便是在大明边军和京军之中,能够达到这种水准的骑兵,也不一定能有半数,而这是武毅军对麾下所有骑士的一个入门级别的要求,达不到要求的惩罚也很简单——不给吃饭,饿肚子。

  可以想见,对于武毅军这种训练量极大,强度极高,对营养和伙食的需求很强烈的部队来说,饿肚子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尤其还是看着别人在那儿大口吃喝的时候自己饿肚子。

  有的则是在进行实战演习。他们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身穿不同颜色的衣甲,分成不同的部队,手持木刀木剑,各自形成阵型冲锋拼杀。有的也是不拘泥于形式,或是侧翼出击,或是被偷突袭,或是半路埋伏,或是诱敌深入,伏兵四起。诡计频出,不一而足,虽然只是千余人级别的战斗,也不是真刀真枪,却也是看得人惊心动魄,目眩神迷。

  有的卫则是在进行射击训练,武毅军的大部分都是装备了燧发枪的,如何在马背上精准的射击就成了他们必须的训练课程。虽然武毅军射击的时候都是排枪,不需要进行精准到个人的射击,但是至少也不能打的太离谱了,而想要在马背这种高速外加剧烈颠簸的环境中精准一些,就得大量的训练来培养了。

  用骑兵第三军参将赵南金经常叫嚣的一句话说就是:“老子的兵都是枪子儿喂大的!”

  他们的训练方式也各自不同,大约在数步之外,竖立着一排人形标靶。骑兵形成阵型,缓缓冲锋,然后从枪袋中抽出早就已经是完成了装弹的燧发枪,快速冲锋,在距离敌人还有八十步左右的时候,全队转向,从而以侧翼面对敌人,集体开枪射击。射击完毕之后,全军绕一个大圈,在马上完成装弹动作,继续冲锋,转弯、射击。

  这完全是模仿实战的,武毅军的士卒第一轮射击的时候,枪弹肯定已经是装填好了的,而接下来的第二轮、第三轮,则就需要在运动中装填了。

  随着一阵阵噼里啪啦的枪响,对面的那些人形靶子便是一阵摇晃,有的上面已经是给打透了窟窿眼儿。

  也有没装备燧发枪的,就是新组建那几个以江北的各部落勇士为主战力量的骑兵卫。

  倒不是没存货了,军器局仓库里面的燧发枪满屋满栋的,有的是!终究是新归之人,连子宁有些信不过,而且这么短的时间,给了他们也未必能练出什么效果来。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强弓硬箭使着顺手,虽说射程确实是差了不少。

  他们那边厢,就在练习马上射猎的功夫,其实这么说也不全对,毕竟人家乃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射猎那是看家的本事,还能落下不成?不过他们未免有些小家子气,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场面也不过是千八百儿人的战斗,跟武毅军的大军团作战没得比。与其说是练箭术,不如说是练习阵型的排布,大军团作战中各种战术和穿插配合。

  这是骑兵这边儿的训练,而步兵那边就更简单一些。

  各卫根据各卫的进度不同训练的方式也有不同,有的是以小旗、总旗为训练单位分散开来,士卒们在进行各自的操演,训练长矛刺击之术、训练燧发枪射术等等。而有的卫则是以一个大型作战单位——千户所进行集结,燧发枪手、炮兵在前,长矛手在后,大戟兵最后,阵型森然。将官则是在一旁指挥,模仿遇到各种不同的敌人,比如说骑兵、步卒,或者说不同的战斗环境:野战、巷战时候的不同战斗方式。

  整个大校场之上,马蹄铮铮,枪声四起,喊杀震天,杀气弥漫,天地无光,似乎连日光都被这冲天杀气给冲散冲淡了许多,变得惨白起来。

  这不是幻象,而是大校场上的枪炮硝烟弥漫,将阳光给遮挡了。

  梁王深深的吸了口气,心中充满了震惊:“这,就是武毅军么?”

  如此强大,如此强横,如此强盛!

  他看了一眼身边站着的这个如玉公子,心里忽然是涌起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挫败感:“枉我自负人中之龙,可是跟他比,是真的不如啊!”

  连子宁注意到了梁王的表情,笑问道:“殿下,你看我这武毅军何如?”

  “强,真的很强,本王也算是见识过上二十六卫和京营大军的,自负也有些见地,出关之时,也在山海关见识了号称九边强军的蓟镇精兵,只是他们跟武毅军比起来,都是差得远了。”

  梁王由衷赞道:“本王想来自视甚高,这一次,却是自愧不如啊!武毅伯三年前还不过是京城一布衣,短短几年就开创了如此大场面。当真是允文允武,人中豪杰。”

  他的这番夸赞倒是让连子宁对他刮目相看,且不说梁王别的,至少是很坦诚。

  他却是不想让梁王对自己产生嫉恨之类的情绪,微微一笑,很巧妙的说道:“武毅军便是再强,还不是要为您所用么?”

  梁王闻言,先是一怔,然后便是拍着城垛哈哈大笑:“武毅伯,真妙人也!”

  又看了一会儿,梁王忽然指着一处问道:“那些士卒手中所持便是火铳么?”

  “殿下果然见识广博。”连子宁说这话倒不是奉承,盖因国朝废止火器数十年,高层之中认识火器的怕是也不多了。

  “次器物名为燧发枪,和一般的火铳又有不同,乃是下官麾下能够巧匠制造出来的。射程更远,射速快,而且也避免的炸膛的危险……”连子宁将燧发枪的由来、好处一一道来,听的梁王连连点头。

  “现在下官军中,步卒有三成配发燧发枪,骑兵更是全员配发,共有燧发枪七万余支。无论步骑军,每三日中必有一日操练火器,至操练火器日前一天,凭条去往后勤部领铅弹,按人数计每人十五枚。炮兵也如是,这大校场修的如此这般大小,更多倒是为了给这些炮兵操练的,一炮击出,每每数里至十里之遥,若是小了,还真是不够。”

  ……

  崔婉容在一边更是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在高句丽怎么说也算是出身名门,也算是见识了不少高句丽的士卒风貌,心里只觉得跟眼前的这些武毅军一笔,当真是如土鸡瓦狗一般。

  她看着连子宁,吃吃的问道:“连大人,你这般练兵,每日要花费多少银两啊?”

  连子宁也不保留,道:“每月算上士卒军饷伙食费用,训练糜用,各项杂费,需银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一个月五十万两,一年就是六百多万两呐!

  大明朝九边百万大军一年的军费也才不过是七百万两而已!

  这还只是平素训练的费用,若是行军打仗,更得靡费多少?这武毅伯有多少钱啊,禁得起这么金山银海的花销?

  看到两人的震惊,连子宁一笑:“若不然殿下以为下官何必要四处捞钱?实在是家中张口吃饭的太多,养活不起啊!”

  梁王摇摇头,面色古怪道:“蓟镇有主兵九万,客军五万九千,一年军费不过是一百万七千两,你这武毅军人数不过比人家多四成,却需得六倍之,难怪武毅军这般能打,原来都是金山银海喂出来的。”

  连子宁哈哈一笑:“殿下这话说对了,那,殿下现下要不要去瞧瞧我武毅军的金山银海?”

  梁王道:“那是自然。”

  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是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是绝对不成的。

  接下来,连子宁便是亲自带着他们来到了镇远府北门不远处的七十二府库。

  所谓七十二府库,不过是统称而已,并不意味着这里面就一共七十二个仓库——那也未免太小了些,正统朝大太监王振抄家抄出来的黄金就足有六十多库。实际上,这七十二府库,就是一个专门儿的仓库区,里面有足足五百四十九座座大仓库。就这还不够,眼瞅着再过几个月秋粮征收之后这些府库也不够用了,连子宁又命令史凯扩建,新增修一百七十一处大仓库。

  这些仓库被统称为七十二府库,每一府库占了一个字儿,下辖十个仓库,比如说甲字一号仓,辰字三号仓等等。每一府库设一九品仓大使,三个从九品仓副使管辖,这可算得上是整个参政院里头规模最大的衙门了。这些仓大使仓副使吃着参政院发下去的俸禄,却是直属都指挥使司衙门,除了盖着大印的连子宁手条儿他们什么都不认。而且连子宁信不过文官儿们,他们的出身,都是武毅军受伤之后不得不退伍的老卒,忠诚度可说是再没有比他们更高的了。

  粮食、银锭、布匹、丝绸、沙金狗头金、珍珠老山参,甚至是刚刚出炉的兵器战甲……等等,武毅军所有的家当都储存其中。

  这是连子宁的私产。

  这些单体仓库就像是放大了无数倍的乡下村儿里的仓廪,高高的屯子,尖尖的顶儿,每一个足有五六丈高,直径三十多丈,庞大无比,足以容纳二十万石粮食。仓库都是用大青石修建而成的,极为的坚固,更兼可以防火,里面铺着防潮的蒲苇,四壁上也是挂着苇席,而仓库顶上的防水排水措施也是非常的完善。在这样的环境下,粮食能够保存的时间极大程度的提高了。

  进入第一个库房,面对那如山一般堆积的粮食的时候,梁王一干人满腹震惊。

  第二个,瞠目结舌。

  ……

  第十个,习以为常。

  ……

  第二十一个,麻木不仁。

  梁王拍了拍连子宁的肩膀:“武毅伯,本王服了。”

  在见识了这满囤满囤的粮食、兵甲、银两之后,梁王对连子宁算是彻底服气了。这位主儿不但练兵厉害能打仗,这敛财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啊!松花江这地界儿怎么就能让他给刮出那么多好处来呢?

  他也因此对自己这位盟友,充满了绝对的信心。

  当众人从七十二府库出来的时候,镇远府这个时候也活了起来,当然,无论活不活,这座兵城都是一如既往的冷清。

  这里面住着的,只有兵,老兵新兵伤兵退伍兵——士兵们住在军营里面,军官们各自都建有大宅子,而退伍的伤兵连子宁则都是为他们建好了住宅。偶尔有几骑飞奔出城门,向着远处而去,他们的目标是已经冒出来炊烟的远处的村子。这些基本上都是一些伤残的老兵,他们住在城里,但是在外头的村子里都有地,雇人打理。这些因伤退伍的老兵虽然已经不再战斗了,却还是武毅军的一员,把自己的根深深的扎入了此地,利用这些年的军饷和抚恤金买了不少田地,过起了悠闲的小地主生活。

  若是偶尔看到一辆或者几辆马车被一些侍卫簇拥着出城了,不消说,那自是军中高官显贵的女眷出城踏青了。

  城北,一队骑士从蓑衣渡的方向狂奔而来,马蹄践踏在坚硬的水泥路上,蹄铁摩擦出阵阵火星。

  他们风尘仆仆,显然赶路时日不短。

  来到北门之外,领头的那骑士摘下大毡帽,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容,他徐徐吐出一口浊气:“一路紧赶慢赶,终于是到了,也不知道大人这么急着召见我是为了何事。”

  他回头问道:“从蓑衣渡赶到此地,花了多久?”

  身后骑士答道:“不足半个时辰。”

  

  第六四五章 风起青萍之末

  

  “大人弄出来的东西就是神异,这什么水泥路,可比那夯土路面好走多了。”这老将捋着胡子心道。

  武毅伯在江北也设立了发达的驿站系统,直通各个县治,有儿子时不时的书信往来,对于这镇远府发生的事情,他自然也是知道。

  从仓库区出来,连子宁本来以为这梁王养尊处优的又起了个大早,想必是乏了,便要送他们回驿馆休息。

  结果没成想梁王却是兴致勃勃的提出来要去军器局瞧瞧。

  得,连子宁也只能是陪着了。

  结果刚到了军器局门口,便有一骑飞奔而来,翻身下马,凑到连子宁面前低声禀报道:“大人,陈参将过来了,正在府中等候。”

  连子宁点点头,摆摆手让这骑士离开。

  他回过头来还未说话,梁王便很是通情达理道:“武毅伯可是有要事缠身,无妨,本王这边有石镇抚作陪便可。”

  连子宁歉意道:“确实是有事在身。”

  梁王笑道:“你自去忙。”

  连子宁告了个罪,匆匆带人回府。

  陈大康已经在那儿候着了,见了连子宁赶紧迎上来施礼,连子宁摆摆手笑道:“老陈,此番辛苦啊!”

  陈大康笑道:“为大人效死,岂敢言辛苦?”

  “在,咱们进来谈。”连子宁当先走进书房。

  招呼陈大康坐下,侍女上了茶水,连子宁肃容道:“这一次招你回来,乃是有要事。”

  “大人请说。”

  “钦差已经到了镇远府,此次来,一是为了封赏,二来则是督战。虽然咱们武毅军也不怕他什么,只是这白莲教,却也是咱们必须要镇压的,此事,须没得商量。”

  连子宁沉声道:“你奉命镇守黑木崖,防备金国南下,责任重大,只是这一次,白莲教势大,咱们也须全力应对,其中更搅和着阿敏余孽和杨学忠的势力,咱们一个不慎,也是损失惨重,不得不防,所以也须你尽一份力。”

  “你已经被任命为第二军参将,可知道了?”

  “已经知道了。”陈大康感激道:“还未谢过大人。”

  “诶,这是你应得的,谢我做什么。你跟随本官数年,历次大战都有经历,劳苦功高,若不封赏,岂不是令你心寒?”

  连子宁摆摆手道:“第二军下辖第二卫及第二十七卫,这一次你回去的时候,把第二十七卫带上,另外,我再给你一万女真奴兵,这一万女真奴兵加上第二十七卫,便是出了什么事儿,也足够使用了。你回去之后安排了防务,则是要带着第二卫精锐出来,另有他用。”

  陈大康听的云山雾绕的,只是明白了大人的意思似乎是让自己带人从黑木崖撤出来另有他用,只是具体是要如何行事,却是并未示下。

  他小心翼翼道:“这个,大人,标下具体该如何行事,可否示下?”

  “你先别着急,还得等一个人来了,我与你俩一同说起。”连子宁微微一笑,扬声道:“努尔哈赤可到了?”

  外面陈桐声音响起:“回大人的话,已经到了正在门外等候。”

  “唤他进来。”

  片刻之后,门外努尔哈赤请进,连子宁允了,门被推开,努尔哈赤走了进来,一眼看到陈大康也是心中颇为的惊诧。心里更是腾一下子窜起一股兴奋来,以他对连子宁的了解,这种时候叫自己过来,肯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见过大人!”努尔哈赤向连子宁见礼,又向陈大康点头示意。

  连子宁缓缓道:“这一次找你们来,是又一桩大事。咱们和白莲教开战,无可避免,须得未雨绸缪才是。”

  他走到书房一侧墙壁上挂着的大地图前面,手指头先是点在镇远府上,然后缓缓移动,过了松花江,一路向西北而去,最终定格在了镇远府西北,距离白鹰峡大约六百多里的一处。

  努尔哈赤眼神一缩:“巴虎璐?”

  他对这个地方记忆犹新。

  “没错儿,就是巴虎璐。”连子宁点点头道:“三日之后,陈大康带领第二十七卫回去黑木崖,你则率领你手下的骑兵第二军,携带辎重以及一个月的粮草,来到巴虎璐隐藏下来。记得,一定要寻觅隐秘地点,绝对不能被人发现了,明白么?”

  努尔哈赤沉声道:“大人放心,末将绝对小心。”

  “嗯,那边儿山林不少,若是隐藏倒也方便,主要你要防备当地土人部落,莫要走漏了行踪。”连子宁沉吟道。

  “大人放心吧!”

  努尔哈赤嘴角微微一拉:“若有所见,便尽数宰了。”

  “嗯。”连子宁点点头,两人谈笑间便是定下了那些无辜部族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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