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五十年 第390节

  这日子,过得可是比在关内老家的时候强太多了。平心而论,如果是抛开国人故土难离的情感和关外横行的马贼和异族的话,这儿的百姓的生活,绝对是大明朝数得着的好。

  原因就是地多。

  可是这会儿,全没了!

  猪没了,牛没了,鸡没了,屋檐底下挂着的一串足有上百斤的风干的鱼干儿没了,院子里那满满一囤儿的粮食没了,甚至连家里已经做好的饭菜,乃至于家里这些年攒下来的银钱布匹,略微值钱点儿的东西,都没了!

  甚至不少人的墙给推倒了半截儿,门窗都是给砸的稀巴烂,有的院子的地上,还有一滩滩的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迹。

  每家每户都像是被无数只硕鼠给光临了一遍的粮仓一般,干干净净。

  不少人家都是传出来一阵阵的哭声,凄凄切切的,随着冷冷的夜风传出去很远,宛如女鬼夜里在井栏边幽幽的哭泣,让人听了都是心里一阵发毛。

  镇上北边儿,是一个祠堂,大明到了县这一级,再往下,就没了政府机关了,都是乡老在管理约束,有什么事儿,几个乡老凑起来一合计,便是给办了。有时候甚至像是把通奸的女人侵猪笼啊,打死俩小毛贼啊,把未婚先孕的给生生烧死啊,这等事儿,根本就不用经过县上,这儿直接就给办了。

  这会儿全镇上哭声最大的地界儿就是祠堂。

  祠堂外头,不少抱着孩子的农妇都是嚎啕大哭,他们一哭,孩子也跟着哭,更是不少庄稼汉子都是蹲在地上,捂着脑袋痛苦。

  而在祠堂门口,则是摆了三具尸体。他们身上的伤口已经是凝固了,地上不少乌黑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一群汉子则是挤在祠堂之中,朝着坐在首位上的族长七嘴八舌的道:“老太爷,你可是给拿个主意啊!”

  “就是啊!老太爷!”一个高壮的汉子满脸的悲愤:“咱们这些年的积蓄都让那些狗官兵给抢光了,别说银钱,吃的喝的都没了,眼瞅着就要冻死饿死啊!您得给拿个主意啊,总不成就这么活生生的等死吧!”

  “七哥说的没错儿,还有,老太爷,我大哥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就让那帮狗官兵给生生打死了,这口气,就这么咽下去了?”另外一个面色黝黑的庄稼汉说着,眼泪便是扑簌扑簌的落了下来。外面那三具尸体里面,就有他的大哥,而且他的媳妇儿也让那些官兵给强暴了,官兵一走,就关了门自己上吊死了。

  那老太爷大约六十来岁的年纪,须发皆白,面色红润,显然是平素里日子过得不错,面对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说话,他满脸苦涩道:“能怎么地?咱们还能跟官老爷斗?先都别说了,趁着天还没黑,去打些鱼回来,先把饭对付喽。至于小四儿你大哥,唉。”

  老头子摆摆手:“认了吧!”

  “太叔,咱们就这么忍下来,那些官兵也不放过咱们啊!”之前说话的那高壮汉子七哥大吼道:“您没听他们说么,过几天再来,让咱们凑出一千两银子来交上去,交不足的,把媳妇儿娃儿都绑去卖了,再交不上,就绑到县衙门口上大枷啊!”

  “上大枷?”

  “老天爷,那大枷一个一百五十斤,人撑不住一炷香的时候就给压死了!”

  “镇东老刘头儿去年不就是给生生压死的么?”

  “这是要咱们的命啊!”

  下面的一堆人窃窃私语,中间有一个声音特别的刺耳:“他娘的,这是官逼民反啊!”

  “就是官逼民反!”那七哥大吼道:“咱们就反了他娘的!”

  看来他平素也是相当有威望之人,顿时下面就有不少人符合:“左右是个没活路,反了!”

  “放肆,放肆!”那老太爷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轮着手中的拐杖便是劈头盖脸的向着七哥砸过去:“造反是要杀头的啊!你这是要带着他们往思路上走啊!”

  那七哥二话不说,一个掌刀切在了老太爷的后颈上,老头子嗝儿的一声,便是晕了过去。

  这七哥一个健步跳上椅子,一把撕开外面的衣服,便看到他里面的小衣上赫然是绣了一朵雪白的莲花,他面对众人厉声吼道:“也不怕告诉诸位老少爷们儿,我石老七从一出生就是白莲教的人,咱家祖上世世代代都是!当初我祖上是天完皇帝麾下大将,你们的祖上,也都是天完皇帝的部下,朱元璋那个狗皇帝得了天下,不把咱们当人看,让咱们世世代代都是贱民!好不容易来了这儿,刚过了两年好日子,官府又不给咱们活路!”

  “佛母早就降下了八字圣言,就在今年,白莲出世,日月无光!这明朝,就要亡了!”石老七高举双手,如疯如魔:“这些朝廷狗官不给咱们活路,咱们就犯了他娘的,圣教教主颁下法旨,所有村镇,一起起事!宰了这些狗官,咱们坐江山,吃香的,喝辣的,玩儿他们的女人,住他们的大宅子,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反了!”

  “反了!”

  “反了!”

  他的这番话,极具鼓动性,再加上在下面几个骨干的带动下,这些百姓的情绪都是给调动起来,疯狂的急速的蔓延,终于是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反了,反了!”

  辽北将军辖地,朵伦卫,半山站。

  王丕村,这个不过是三十来户人家,在松花江边和对面的建州将军辖区隔河相望,这里素来很是僻静,但是近日,却是变得很热闹了起来。

  事实上,在官府的视线看不到的那些黑暗角落,白莲教的活动从来没有停歇过。

  尤其是二十多年之前,迁来此地之后,由于地域广大,官府无法监控,白莲教的活动更是热烈起来。尤其是王丕村,白莲教在这里迅速的传播,那些师兄师父们,施符水、替人治病、念经驱邪,渐渐的越来越多的村人秘密皈依了无生老母,时至今日全村人都成为了极为虔诚的信徒。可以把全部家财都奉献出来,可以为其而死的忠诚。

  而这两日,许多生面孔出现在村中,人数足足上千之多,这些人穿戴复杂,有的穿着破烂的棉袄,面色黝黑,手上生着厚厚的老茧,一看就知道是庄稼汉子出身。有的则是穿着丝绸,脸上挺富态的,似乎是富商一般的身份。而最多的,还是穿着劲装,一脸凶悍的壮棒汉子,不是好招惹的。

  但是无论什么穿戴,无一例外的,胸口都是绣着一朵雪白的莲花。

  人人见了面都是弯腰说一句,真空老母,无声家乡。

  然后便是亲如兄弟一般,哈哈大笑,谈笑无丝毫顾忌。

  这王丕村的百姓,也是像招待自家的亲戚,而且是那等最为亲近的兄弟一般招待他们,他们拿出家中多年的积蓄,储备着准备过冬的粮食、鱼干、腊肉,浊酒,几乎家家户户都摆了宴席,供这些数日之前还未曾谋面的人们大吃大喝着,无一个人有怨言,脸上焕发着发自内心的笑。

  这种笑,若是让局外人瞧了,当真是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但是他们却是理所当然,甚至还感到与有荣焉,所有来的人,都是同教的兄弟,来自于真空家乡,生是兄弟,死了之后,也是升入真空家乡,在无生老母座下,兄弟姐妹,无分彼此!你的就是我的。

  

  第五九六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但是他们却是理所当然,甚至还感到与有荣焉,所有来的人,都是同教的兄弟,来自于真空家乡,生是兄弟,死了之后,也是升入真空家乡,在无生老母座下,兄弟姐妹,无分彼此!你的就是我的。

  当然,白莲教中的那些高层定然是不会这么想的,毕竟白莲教素来传教的手段也是相当的不地道,尤其是对于富户和略有资财的人家来说——先是以小恩小惠将其诱骗入教,然后便是以官府来威胁之,以种种手段来控制,拼命的压榨,直到将其家中所有的油水全部榨干,甚至将其子女妻子奉献出来为止。一旦发现有叛教的行为,立刻以雷霆手段进行血腥而疯狂的报复,以儆效尤。

  光是正德朝这等惨案就发生了很是不少。

  正德二十七年,陕西布政使司西安府,便是有一户乡绅,一家上下七十三口被杀,尽数被斩断双手双脚,然后才斩下头颅,残臂断肢,凄惨无比。而家中有两个方才周岁的婴儿,竟是被放在蒸笼里面活生生的蒸死!

  如此狠辣!

  所谓天下众生平等,无生老母座前无分彼此的屁话,不过就是拿出来毒化这些寻长教徒的而已,至于这些高层,则是信奉的‘我的是我的,你的老婆孩儿还是我的,一切都是我的’这个道理。

  人群聚集在村口,村口的位置乃是一片空地,这会儿地上的雪都已经被铲光了,在空地的中央位置,搭建了一个高高的台子,这会儿上面空着。而在台子四周,则是站了数十个穿着黑色劲装,手里还拿着武器的精壮汉子,面对人群站着,面色冷厉。

  虽然足足有数千人聚集于此,但是却是安静异常,没人说话,只能听到一声声咻咻的粗重的呼吸声,他们的脸上呈现出一抹抹病态的潮红,眼中满满的都是期待,一个个抻长了脖子,满是兴奋期盼的看着高台之上。

  尽管寒风凛冽,甚至把不少人的脸都给吹得皴裂了,脸上生疼,但是却是丝毫也无法熄灭他们的热情。

  过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忽然是一阵热闹的鞭炮声传来,人群中顿时想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香主大人来了。”

  “护法金刚来了!”

  然后人群中便是自发的让开了一条大路,五个人大步走了过来。

  周围乃是四个穿着道袍的童子,两男两女,都是生的极为的俊秀,只是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小年纪,却是冰着个脸,满脸的漠然之色,着实是让人生出一股寒意来。这四个童子,手里分别是抱着一样法器,分别乃是——宝剑、玉净瓶、拂尘、韦陀杵。当真是集佛道两家之大成,就差没把截教阐教也给加进来了。

  而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乃是一个四十来岁的高瘦汉子,这汉子却是穿了一身金灿灿的黄袍,手里拿着一把拂尘,留着三缕长须,带着乌木冠,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他走上高台,那四个童子在高台的四角站定。

  这高台之上,早就摆上了香案,香烛之类的东西。那黄袍的汉子在香案后面站定,沉声道:“剑来!”

  说来也是神奇,只见他伸手一引,那小道童手中的长剑便是脱壳而起,一下子便飞入了他的手中,眼见得这一手儿,台下顿时是响起了一片巨大的惊呼之声,不少人甚至都是跪地大喊:“赵香主道法神通!”

  被这些人带着,下面哗啦啦的跪倒了一大片。

  那赵香主面无表情的伸手抓了一大把黄纸往空中一洒,然后长剑一指,便看到那些黄纸都是纷纷燃烧起来,瞬间便是染了一天。

  下面的信众们更是惊叹无比,有的甚至是感动的涕泗横流,嚎啕大哭。

  赵香主长剑指天,高声诵道:“光明普遍皆清净,常乐寂灭无动诅;彼受欢乐无烦恼,若言有苦无是处。常受快乐光明中,若言有病无是处。如有得住彼国者,究竟普会无忧愁。处所庄严皆清净,诸恶不净彼元无;快乐充遍常宽泰,言有相陵无是处。”

  一边高声诵着这自明教时代便传诵下来的经文,一边接过道童奉上的净瓶,用手指沾了净水向着下面弹洒,众人都是如痴如醉,有那沾到了圣水的信徒,都是手舞足蹈,欣喜若狂。更有的,上面那些黄纸燃尽的香灰,他们也是如获至宝一般的接过来,然后直接便放到嘴里吞了。

  然后那汉子取出一朵铜质的莲花,厉声道:“本座乃是白莲教徐教主麾下十二护法金刚之一,赵无极!无生老母传下大法旨,白莲出世,日月无光!我徐教主法力无边,能召下天兵天将,相助我等,现在众人,随我起事!将这伪明,一举推翻,咱们兄弟,也坐坐那宝座江山!”

  “起事!起事!”

  “反了!反了!”

  赵无极一声令下,下面数千教众群起景从,滚雷般呼应,而这时候,那些劲装的汉子,已经是从隐蔽处搬出了一大捆一大捆的兵器分发下去,腰刀、长枪,竟是无所不有!

  这一刻的辽北将军辖地,不知道多少地区,多少个村镇之中,都是上演着相同的一幕。白莲教本宗白莲一脉在此地民间的深厚基础此刻起到了极大的作用,民间虔诚信奉白莲教者不知凡几,而其中许多,乃是迁来此地之前,在江南老家时候就是世代信奉的白莲教徒!

  徐鸿儒一脉自先祖徐寿辉之时,便是在这些昔日天完遗民之中拥有巨大的声望,几百年经营下来,那张关系网庞大无比。白莲教组织严密,上令下达,速度极快,已经是将大量的,数以十万计的民众组织了起来!

  此时的辽北将军辖地,千里大地上暗流涌动,一场雷云风暴正在酝酿之中,天空之中的铅云已经是层层堆积,瓢泼大雨在顷刻便是能轰然而下!阴云已经到了头顶,而许多人还是醉生梦死,懵懂不知。

  这一场来自于极北之地的风暴,又会如何肆虐天下?

  而此时,这场风暴的暴风眼,无疑就是位于脱伦卫地面,松花江北的徐家集了。

  这会儿的徐家集,更是戒备森严,村里村外,无数明哨暗桩分布着,甚至不少眼线探子,都是已经放出去了十数里远去。

  徐家宅院的堂屋之中,虽然是大白天,却也是门窗紧闭,十余个牛油大烛熊熊燃烧着,把屋子里照的通亮。

  正中央的太师椅上,徐鸿儒端坐其上。

  这会儿他已经不是原来那副渔夫老农一般的装扮了,而是穿了一身洁白的湖湘缎子的长袍,头顶上戴着皂帽——这也是从宋朝时候就传下来的规矩,当初的白莲教,还叫做明教。那个烜赫一时,曾经拥兵百万,一手导演了整个元末波澜壮阔的农民大起义的教派。

  明教中人,白衣如雪。

  在他的手中,还捧着一朵洁白的白玉莲花,大约只有灯台大小,却是雕琢的极为细腻精致,栩栩如生,而材质也是冰白沁骨,毫无瑕疵,显然乃是一件绝世珍宝。这朵莲花,便是整个白莲教至高权杖的象征,所谓白玉莲至,教主亲临!其作用,大致就类似于朝廷的玉玺外加尚方宝剑外加圣旨之类的作用。

  在徐鸿儒的身后,徐正恭敬的侍立着,而在他的下首,则是坐了整整十二个人。

  这十二个人,打扮不一,有身材圆滚滚长相富态的,穿了一身金钱员外装,带着六合一统帽,分明就是富商员外的打扮,脸上也是笑呵呵的。有的却是穿着长袍,还配着宝剑,文质彬彬,却是秀才和公门中人的打扮。更有的,唇上一抹鼠须一般的小胡子,做账房先生的打扮,有的则是肤色黝黑,一脸的憨厚,看上去就跟老农脚夫一般,还有的身上透着一股子鱼腥味儿,可见乃是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主儿。

  能坐在此处,毫无疑问,他们都乃是白莲教白莲一脉之中颇有身份之人,事实上,这十二个人,就是徐鸿儒麾下的十二金刚,也是他手底下最为高层的班底儿,实际上就是他麾下的十二个香主,分别管理着一大片地区。

  徐鸿儒威严的扫视了一眼众人:“教中的诸位兄弟,各个分舵,可都准备好了么?”

  那做富商打扮的中年人笑眯眯道:“回教主的话,咱们屯河卫没有问题!”

  “咱们兀者卫也没有问题,我已令孩儿们还兵器都发下去了,只等教主一声令下,立刻就能杀他一个尸山血海!”一个满脸粗豪,面色凶狠的汉子也哈哈笑道。

  “我们木兰河卫乃是抗击朵颜卫之前线,修建有巨大的兵器库以供应前线的大军,我已经派了三百个兄弟潜入城中,在兵器库附近埋伏下来,那兵器库大使和一个负责守城的百户都是咱们的人,到时候一声令下,里应外合,立刻就能将兵器库中所储尽数为我所用,一夜之间就能武装出叁万大军!”那做秀才打扮的年轻人微微一笑,淡淡说道。

  “好,玉成你果真做事周全,那些兵器甲胄,对咱们前期起事,极为重要!”徐鸿儒脸上露出赞许之色。

  听到父亲夸赞那年轻人,徐正脸上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嫉恨。

  那被称为玉成的年轻人赶紧谦道:“玉成自小受教主提携抚养,若无教主,岂有今日之玉成?玉成的些许微薄功劳,还不是因为您的运筹帷幄,神机妙算?”

  徐鸿儒哈哈一笑,这话听得很是舒心。

  “木里吉卫没有问题!”

  “纳木河卫已然准备停当。”

  ……

  然后那些香主便是一一禀报,都是已经准备妥当。

  “好,本座果然没看错人,诸位兄弟都是得力的!”徐鸿儒一拍桌子,豁然站起身来:“只待赵香主那边发动,咱们便立刻起事,此次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们这边,定然马到功成!诸位兄弟,到时候咱们推翻伪明,本座坐了江山,你们便是开国功臣,咱们也进那京城,坐坐那花花江山!”

  他高高举起手中白玉莲花,肃容道:“白莲出世,日月无光!”

  众人齐齐站起身来,双手摆了一个莲花法印,齐声诵道:“白莲出世,日月无光!”

  ※※※

  镇远府,将军府邸。

  前院书房。

  偌大的书房之中,却只在书桌的两侧各自点亮了一盏宫灯,略带些昏暗的灯光散发出来,照亮了连子宁面前这一方天地,其它的地方,都是隐匿在暗淡之中。

  一人独处的时候,连子宁从来不太喜欢太过于炽热灿烂的光,前世如此,今生亦是如此。在他的感觉中,在略带些暗淡的光芒中,整个人都会变得沉静下来,脑子也会变得格外队伍清醒透彻,思考事情,做一些决断,会出错的几率,总是会变的小一些。

  在前世的时候,他们宿舍的几个人,都是喜欢安静的,最爱做的便是关了大灯,各自开着台灯,沉浸在个人的世界中。

  对连子宁来说,那便是码字,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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