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早就赢了上来,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瘦瘦巴巴的,一脸的精明能干,打了个哈腰,笑道:“万老爷,还是老规矩?”
万年春点点头,那店主便引着他上了二楼,二楼上面就是一溜儿的包厢了,都是隔间儿,灯光昏暗,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处所,有的里面,却还是传来了一阵阵的淫声浪语、哭喊叫骂的声音。
原来这逍遥居,不但是酒肆,同时还兼着暗窑子的功能,这二楼便是干这等勾当的。
要说里面的姐儿吧,也都是很不错,南来北往的都有,甚至都不比那些一等一的青楼要差。
但是有一个问题——没有合法的身份,说白了,就是没有在官府注册的,大明朝对于百姓的控制是前所未有的严厉,所有的士民百姓军兵从一开始,就是登记在册。以至于连出远门都得去当地官府开具路引。
放在后世,这就是黑户口,盖因这些姐儿来历都不怎么明白,基本上都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媳妇儿给掳走的,连人牙子都不敢收,根本见不得光,只得送到这里来。
这在大明乃是重罪,若是逮到免不了就是菜市口上来一刀。
但是偏偏这天底下的男人,家花不如野花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这偷不着的,就是那良家了。
而这逍遥居的,都是良家,且还都是那等刚刚被掳来,刚烈未去的良家,就更是有味道。
这儿的价格跟一等青楼相仿,但是偏偏每日间都有大把大把爱好此道之人来这儿玩乐,花银子是从来不愁的。
万年春跟在老板后面,走到最里头那间包厢门口,老板敲了敲门:“三爷,万爷来了。”
“门儿没关,自个儿进来吧!”里面传出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屋里面很昏暗,一灯如豆,窗户都拿棉被蒙上了。万年春推门进去,便看到里面围着桌子坐了三个人,都是二三十岁的年纪,穿着很是普通,但是却难掩那等精悍干练,见他进来,几人站起身来,不卑不亢的拱手。
“老万来了,坐!”那为首的汉子笑了笑,使了个眼色,另外两个开了门在外头守着,防人偷听。
门碰的一声关上,万年春走到那年轻汉子对面坐下,瞧了一眼,见桌子上只有一碟盐豆,一杯茶,便道:“三爷,倒是清苦的很呐!”
“清苦说不上。”三爷瞧了他一眼:“喝酒坏事儿,尤其是干我们这行儿的。”
万年春微微一笑,也不再说话,只是掏出来一张纸,递给他:“今儿个的名单。”
“嗯!”那三爷抖开瞧了,眉头一耸,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把那名单揣袖子里面,又取出三丈银票,都是正经大钱庄开具的一百两面额的,道:“今儿个的银钱。”
万年春收了起来,哈哈笑道:“三爷爽快。还有桩事儿,这纸上没写。”
“哦?”
万年春压低了声音:“今儿个要关门的时候,孙言之回来了。前刑部侍郎,孙言之。”
他神秘的笑笑:“这个消息,你理当感兴趣吧?”
那三爷拢在袖子里面的手指头微微一抖,脸上却是丝毫不变,淡淡道:“一介失了势的七品御史而已,算得了什么?老万,你今儿个这些人,可不值这三百两银子。”
万年春没能试探出他来,也不多说,只是站起身来,拱拱手:“今儿个不早了,万某告辞。”
三爷撩了撩眼皮子,把手中的茶微微放下:“走好。”
待万年春下去一阵儿了,这三爷走到窗边,撩开上面蒙着的厚厚的帘子,隔了好一会儿,才瞧见万年春出来,手里还跟着个店里的小厮,点头哈腰的,手里拎着一个红漆食盒。瞧着万年春晃悠晃悠出去的背影,这三爷摇摇头,嘴角微微一撇:“这万年春不简单的,看似是个窝囊废,实则却是个极为精明的,这才多少时日,就猜出了咱们的来头?”
他身后站着两个汉子中一个开口道:“那,大人,要不要结果了他?”
“结果什么呀?结果什么呀?”三爷瞪了他一眼:“别整天打打杀杀的,这是皇城根儿底下,不比咱们在北地一手遮天,惹出事儿来就是天大的麻烦,可别给大人和刘镇抚招事儿。你们呀,也多学学,多看看,多听听,别动不动就杀人放火,告诉你,这是最次等的手段。你看看这万年孙,虽说精明,却也是个贪花好色的,而且官儿也小,也没什么野心,这等人,猜出来了也就猜出来了,根本不敢对任何人说。再者说了,现在这可大的北京城,皇帝等一干重臣都在燕山,只有江彬主事儿,他敢动咱们么?”
“这倒也是,那老匹夫现在连个屁都不敢放。他孙子可是在咱们手里!”两个人都是笑着道。
这三爷,自然就是王泼三了。
自从劫持了江魏衿之后,一行人便是都躲到城外隐居起来,生怕留在城中被暴怒无比的江彬给逮出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失去了信息的来源,每日买通几个贩夫走卒为其收集情报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不出刘良臣所料,江彬果然是不敢拿自己这宝贝孙子的性命开玩笑,不但没有严查,反而是释放出来了武毅军想要的信号。
刘良臣得到消息之后,心中大定。
而眼下年关将近,几位夫人总也不能住在城外一辈子不回去的,于是便又跟那几位贵女一起回去了,锦衣卫还是根本没动静儿。这时候,武毅军的势力,又开始慢慢的渗入进去,不过这一次他们小心了许多,多半都是通过寻找控制代言人的方式来进行,而不像是之前那般自己亲自动手,这样一来,就大大的减小了被敌人抓到的可能。
毕竟被外界传的邪乎的厉害的锦衣卫,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而就在昨儿个,刘良臣着人把一封信递了进去,上面只是简简单单的九个字:“君之孙,在我手,莫妄动。”
江滨看了,自然是心里明白什么意思,而他若是把这封信当成证据交上去,那是根本做不得准的。
江彬倒也是乖觉,第二日就有一队车队出城,大张旗鼓的,确实说自家孙儿在京里呆的闷了,要去宣府老家乐呵乐呵。如此一来,就更没人怀疑了。
因此现在武毅军的势力又是开始慢慢的向京城之中渗透了。
“也别这么想!”王泼三沉声道:“现在咱们拿捏着他,却不能拿捏一辈子,这等事,还是得自己把握住分寸。他现在这般隐忍,不过就是因为他孙子罢了,若是咱们欺他太过,双方撕破脸,那也不美!而且江彬此人,心机深沉,权势滔天,他若真是横下心来,咱们只怕都得完蛋!”
训斥完了两个下属,他想了想,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老四,你去盯着孙言之那老匹夫,看看他耍什么花样儿!老狼,你明日出城,报告给镇抚大人,好叫他得知。”
“是!”两人都是应着了。
拐过了面前这个街角,嘴里哼着小曲儿的万年孙万大人不着痕迹的回头望了逍遥居一眼,嘴角勾出一抹得意的笑。
这些人的来头,他大致已经能猜出来了,但是他不想捅破,那也没什么意思!那个人背后的人固然是权势滔天,声名煊赫,但是这京城之中,却不是他能插手进来的,就连想知道点儿消息,还不是得靠着自己这等地头蛇?
这些人是十日之前找上他的,也不罗嗦,开门见山就是要花钱请他办事儿,那事儿也好办,您万大人不是京城人头精熟么?那就把每日西门出入的达官贵人给咱们记下来,怎么出行的,多少人,越详细越好,越详细钱越多!每日至少也是三百多两银子!
万年孙知道这是担干系的事儿,但是却禁不住银子的诱惑,当下便答应了,而现在心里有了些数儿,就更加不愿意撂挑子了,他很清楚,那位爷想把手伸到京城来,离了自己这等人!没门儿!
万年孙横着小曲儿想着怀里的银票美滋滋的回家的时候,孙言之也到家了。
孙家上上下下早就得了消息,一家老少尊卑,自老夫人以降,老管事孙福,两位小少爷小小姐,孙家的仆佣下人,上上下下除了卧病在床的孙挺之外,全都站在门口了。
一盏破破烂烂的红灯笼挂在门口——他也想挂个好的,但是挂上去的灯笼,第二日就消失不见了,到了末了,干脆就不敢挂了,这个还是在库房里扒拉出来的,糊了糊勉强能撑点儿风——昏黄的灯光伴着惨白的月色,映在人脸上,只照出一片凄凄切切。
他们的脸上有激动,有满满憋不住的委屈,更有怀疑。
老爷怀疑了,但是只是调了个御史,而要整咱们的可是超品武毅伯啊!
这些日子的凄惨经历,那等逼得人几乎要上吊跳井的绝望和狠毒,让他们对武毅伯产生了极为深刻的敬畏。
老夫人站在最前头,一手挽着儿子,一手挽着女儿,满脸的殷切希望。
在他身后,孙福直挺挺的站着,嘴唇一抖一抖的,浑身都在颤抖,手上不时的抽动一下,跟得了鸡爪风也似。
终于,那盼望已久的马蹄声传来,一众骑士簇拥着孙言之的马车过来,马车在门口停下,那车夫长生下了马,将孙言之扶了出来。
“老爷!”当终于看到那张清瘦的脸,老夫人轻轻唤了一声。
“老爷!”
孙福老管家再也忍不住,只觉得眼圈儿一红,活了这么一大把年岁的定力全都消失不见了,扑跪在地上,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老爷啊!老爷,您老人家终于回来了啊!老爷……”
这一声哭可算是拉开了序幕,跟在他身后,孙府的下人们都是跪了一地,哀声恸哭。
一个个哭的好生凄切,里面蕴含的悲切、委屈、恐惧、发泄,让人为之动容,若是不知道的路过这儿,还以为是谁家死人出丧了呢!
只有一抹雪白的身影,悄然而立,躲在了大门的阴影之中。
孙言之看着面前跪着的这一地人,面色丝毫不变,只是那衣袖却是簌簌发抖起来,只有很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这是孙言之已经暴怒的标志,而他的一双眼睛更是阴霾的吓人!
他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得知了自己府中发生的惨况,当孙言之被重新启用的消息传开之后,他的那些旧交故知中的一些人便是猜测,这是不是皇上要重新启用他的信号?他们惹不起武毅伯,但是给孙言之通个风儿报个信儿的能力还是有的。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当孙言之看到了面前这一幅场景,还是心里升起了熊熊的烈焰,深沉的城府几乎都无法压制那滔天的怒火。
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死死的攥住了拳头:“连子宁,你等着,老夫与你不死不休!”
就连长生那等木讷沉稳的脾性都是动了真火,低声道:“大人,那武毅军欺人太甚,要不要我带人打杀他们几个?”
“混账!”孙言之厉声斥道:“武毅伯以军起家,你当他们府中都是废物么?去几个死几个,把你们打杀了还差不多!”
长生攥紧了拳头,再不说话。
“好了,起来,都给老夫起来!”孙言之向着夫人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手,然后走到孙福面前,亲自把他搀起来,闻言道:“这些日子,亏的你了!”
孙福刚刚止住的眼泪因为这一句话又是涌了出来,他摸着眼泪大哭道:“老爷,孙福对不起你啊!孙福无能,让那帮杀才把咱们府上给糟践成这般样子,城外的田庄也没了,城里的商号也没了,就连下人们,也快跑光了啊!老爷,咱们现在啥都没有了……”
“谁说的!老夫回来了,那些丢了的东西,也都会回来!”孙言之厉声斥道,他扫视了众人一圈儿,沉声道:“本官今日回来,就再也不会让武毅伯手下那帮杀才这么猖狂,反倒是他跟咱们的账,得一笔一笔的算!”
有了这句话,众人的心,才算是安定了下来。
孙福了也止住了哭泣,定下心来,开始吩咐大伙儿做事,把车马牵进府中,又让厨房把仅剩的一些肉菜拿出来给老爷和随从们烧饭,而热水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人虽然不多,却是被他安排的井井有条。
孙言之挽着夫人向府中走去。
他的夫人还是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孙言之也并非渔色之辈,只她一个妻子,连妾都没一个。她这辈子舒服惯了,也是个老好人,就连前一阵子武毅伯府使那些手段的时候,也没受过什么委屈,此时见夫君回来了,心中满满的都是高兴,拉着孙言之的手絮絮叨叨的。
两人感情甚笃,孙言之也是微微笑着听着,不时的应一声,只是心却是完全不在这上面。
他从此被贬南疆,一番艰险,险死还生,再被从那偏远的蛮荒之地召回来,按理说本来应该多几分感慨,看开一些东西。只是恰恰相反,此时他整个人已经是变得阴翳无比,就像是那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孤狼一般,残忍的盯着不远处的敌人,随时发动致命一击。
寇白门想要悄然回去,却被孙夫人拉住了手,对孙言之笑道:“老爷,这些时日能熬过来,开始多亏了寇姑娘了,若不是她低声下气去往武毅伯府求恳,只怕咱们这境地,得更凄惨一些。老身已经答应她了,只等你回来,便还她文书,放她出府,从此之后便是自由之身。”
她过得舒服,看的也开,自觉现在自家老爷已经不是当年的刑部侍郎了,一去经年,物是人非,现在不过就是个小小御史而已,便是去武毅伯府哭求也是没什么丢人的。只是孙言之却不这般想,他恨透了连子宁,那一个‘低声下气’,一个‘求恳’,使得他就像是被毒蛇给狠狠的咬噬了两口一般,整个身子都是一阵忍不住的颤抖。
他只感觉寇白门丢了孙府的人,阴冷的瞧了寇白门一眼,寇白门就感觉就像是被毒蛇给盯了一般,浑身难受的要命。
虽然在夜色之中,但还是能清楚的看到,寇白门之美,雅致脱俗,宛如天仙下凡一般,绕是以孙言之这等不近女色的主儿,都是忍不住生出一股将其据为己有的心思。
委实是太美了。
他心里转了几转,并不接话,只是大步向前走去:“我去看看挺儿。”
一提起孙挺,老夫人立刻悲从中来,也顾不得说寇白门的事儿了,眼泪簌簌的便是落了下来。
自从孙言之被贬官,孙挺的身子便一直都不行了,不过是靠着报复连子宁的那一股子邪火儿撑着而已,结果证据送上去了,父亲倒是召回来了,只是自己的举人身份也被免了,并且皇帝下诏,永生不得录用,这就彻底的断绝了孙挺的仕途科举之路。这对于读书人来说,其打击已经是不能用致命来形容了,简直就是地崩山摧!
虽说孙挺不是壮士,却也险险死了过去,一场大病,至今未愈。
房内摆设简单,只有一张大床,其余的家具,墙上挂着的字画,都给典当了出去,真真称得上是家徒四壁四个字。昔日孙挺游历江南,时人爱凑趣儿,将其称为京师四大公子之一,也是俊朗秀气的翩翩佳公子,可是现在,却是面色蜡黄,瘦的皮包骨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呼吸微弱的紧。一双眼睛里面都是神光暗淡,见到父亲,嘴唇翕动着,想要说话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眼泪珠子扑簌扑簌的滚落下来。
这还是孙夫人典当了自己陪嫁时候的首饰,又瞒着弟媳管自家弟弟借了些银两,买了不少人参之类的珍贵药材,这才是把他的一条小命给吊住。
孙言之握住儿子的手,只觉得手里的人轻飘飘的跟一张纸一般,再也忍不住,也是哭了出来,父子两个相对而泣,好不凄切。
良久,孙言之方才恢复了平静,阴阴冷冷的一笑:“挺儿,为父定然会为你报仇的,你且别多想,好生将养就是了。你那举人的身份,科考的资格,为父也定然给你挣回来!”
第五八零章 画扇蒙尘
孙挺闻言,心中生出一股强烈的希望,眼中爆发出神采,握着父亲的手紧了一紧。
孙言之走出门来,径直向着自己的住处行去,孙福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孙言之走了半响,忽然问道:“咱们家中还剩多少银子?”
“不到五十两了,还亏欠了刘记生药铺三十两银钱,那几个时常给咱们府上送菜蔬猪羊的庄稼把式那儿欠了八十两,前些日子每日催要,后来消停了一阵儿,说是回家拾掇暖棚子了,这不,这两日又回来了,今儿个晚间还来要呢!”孙福絮絮叨叨道。
“现在就出去买些灯笼烟花回来,大过年的,总要有些过年的样子。明儿个去人牙子那儿挑几个伶俐的丫头小厮回来,挺儿现在这般摸样,怎地只能一个人伺候?等明儿个也把欠的帐给结了,再买些家用的回来。”孙言之看了他一眼:“钱不用担心,此次老夫带了些银钱回来,足用了,以后的,你也不须操心。”
他脸色变得阴冷:“赶明儿个,等老夫我出门回来之后,你便去顺天府,把那些逃奴一一具了案,逮着之后,直接打杀了了事儿!”
“这个?”孙福做难道:“那些顺天府的孙子狗眼看人低,前些日子咱们府中出了事儿去他那儿,连管都不管。”
“今时不同往日,老夫寻个人和你一起去。”孙言之嘴角露出一抹阴冷的笑:“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孙福着人出去买了灯笼香烛回来,把院子里装点了一下,多少也是有些人气儿了,总有了个过年的样子。他也是心思灵活的,暗自揣测,只怕老爷这次回京,未必乃是一个区区御史那般简单,怕是要有大作为的,若不然的话,定然消沉。而现在看老爷的样子,虽然阴冷,却是成竹在胸。
孙言之的房间,花厅一侧,拐过一个八珍屏风,便是一个不小的浴室,浴室正中一个大木桶散发着腾腾热气,把这里照的有些不真实。
屋子下面烧着地暖,屋子里点着铜炉,把这里烘的暖融融的。
孙言之一路风尘仆仆的,早就浑身难受,这会儿正泡在大木桶里面,懒洋洋的闭着眼睛,沉沉浮浮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舒爽的惬意。
孙夫人先给他洗了头发,湿漉漉的搁在桶沿儿上,在他身后给他搓背。
“执儿和雩儿都睡了?”
孙执和孙雩便是孙言之的小儿子和女儿的名字,都是十岁,乃是一母同胎的双胞胎。
“睡了,咱们的下人跑的跑,遣散的遣散,不过好歹还剩下一个老妈子,执儿和雩儿也是须臾都离不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