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清岚却让稍等,叫来侍女,叮嘱了几句,着她把银子放回去,然后又去后堂和等在那里的康素姐妹和小青说了一声,便出来对刘良臣道:“去和你们一起去京南大营,我要看看,你们是怎么审案的!”
刘良臣一惊,赶紧道:“夫人,那等场景太过血腥,您去看,怕是?”
清岚瞧了他一眼,淡淡道:“身为他的妻子,有些事儿,是迟早要去承担的!”
她也不是白痴,连子宁这等行事,已然是失了人臣的本分,可说是大逆不道丝毫不为过,而清岚是一个很传统的女子,更是爱煞了连子宁,深感处身闺中,许多事都无能为力,只求让自己变得更坚强些,总不要去乱了他的心。
片刻之后,几辆马车,悄悄地出了武毅伯府的后门,又悄悄的出了正阳门,一路向南,来到了京南大营。
一路进了京南大营,认得头前一辆马车驾车的竟然是刘良臣,守门的老卒忙不迭的开了门,心中暗自震惊哪位大人物来了,难不成是伯爷秘密回京了?
京南大营中,本就设了专门拷打犯人的所在,就在刘良臣住所的旁边,一个很大的院子。
马车直开进去,刘良臣下了马,兀自劝道:“夫人,您……”
清岚摆摆手,示意不要再说,刘良臣只得叹了口气,心中暗道若是伯爷知道自己让夫人看了这般血腥的恭喜会不会更加不悦,心里忐忑的在前面领路。
西厢房,便是审讯之所,门口盖着厚厚的门帘。
撩开门帘,便是一股热气熏人而来。这里很大,足有十余丈长,三丈来宽,四壁上都蒙着厚厚的棉被,就算是里面惨叫声再大,根本也传不到外面去。屋子里火光闪耀,地上一个大火炉,里面放了些铁钎、细签子、铁钳、铁钩之类的物事,都已经被烧得通红,看上去就让人不寒而栗。除此之外,旁边还有个大桌子,上面也是放慢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刑具。而在四壁上,也挂着刑具,在进门右手边儿一直到尽头,也是放着许多刑具,五花八门。
在靠北的所在,一溜起了三个类似于十字架的东西,三个人被绑在上面,而几个刘良臣手下的刑讯好手正在审问。
见刘良臣陪着一个女子进来,他们都赶紧行礼,却在暗自猜测这女子是谁。
刘良臣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不该看的别看,不该说的也别乱说,今日之事,若是传到外面一句,我要了你们的脑袋!”
众人噤若寒蝉,赶紧应了。
刘良臣恭声道:“夫人,那三个人,也是其中一个关键人物,乃是街上泼皮,便是因着他们,陈守礼才能和那孙挺的人结识。”
戴清岚点点头,自然是没认出绑着的那三个人就是昔年碰瓷儿讹诈连子宁的人。
曾经武毅军头号老刑名王元霸已经是因病回家荣养了,毕竟他是锦衣卫出身,无论如何都难以融入到武毅军这个体系中去的,所以在连子宁的压力下,也就‘被退休’了。不过临走前,连子宁送了他两千两银子的议程,并且还托戴章浦的关系给王元霸的儿子在旗手卫谋了个差事,王元霸对他也是千恩万谢。
王元霸的关门弟子,也是武毅军中用刑最好的一位,其实就是刘良臣。
这一次他亲自操刀,审讯陈守礼。
事实上,陈守礼还是挺能撑的——倒不是他有多硬气,而是因为他几乎已经被吓傻了,所以受刑的时候,根本是神志不清,直到后来收了那‘关公刮骨’的刑罚,才是被生生疼的清醒过来,立刻一五一十的全招了。
也因此,清岚多看到了许多惨绝人寰的血腥场面。
看着这个目睹了血肉横飞的场面却丝毫无所动容的清冷女子,周围那些武毅军老卒,包括刘良臣在内,心中都是泛起了一股不寒而栗的恐惧来,至此以后,刘良臣这一派系的人,始终对戴清岚极为的敬重甚至是恐惧,但有吩咐,尽力而为。
审讯完毕,戴清岚却又把所有人都支了出去。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她才脸色如常的走了出来,话也不说一句的直接上了马车。
当马车离去,这些人才敢重新进去,结果进去的人都是面色极为的难看,个别的,甚至哇哇大吐。
那陈守礼,两条胳膊,两条腿,都已经被刮成了干净的骨头,却还活着。
※※※
回去的路上,清岚都有些心神不凝的。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她本来是根本不用接触这些血腥肮脏,让人生出大恐怖,大厌恶的东西的。
她出身于书香门第,世代官宦人家,父亲手握重权,为人所尊重敬畏,前途无量。以她的家世,她的才情,本应该也是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少年英杰,或者书出身贫寒但是一举成名天下知的年轻进士,从此吟风弄月,夫唱妇随,有心思了就管管家务,而若是厌恶这些家长里短,勾心斗角的龌龊,以她的身份地位,背后的靠山家世,大可以一生都在雪月风花,喜欢的诗词歌赋中度过。
但是这一切,都在那一次书社的回眸中改变了。
所谓冤孽,便是如此,一见就再也难忘,虽然未曾言语,然则已经是生死相许,再难割舍。
清岚取出镜子,目不转睛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子是他送的,很精巧,不过是拳头大小,四周缠了一圈儿黄金打造而成的花藤,极为的精致,而且最重要的是,镜中人,非常的清晰,简直如同直面一般。听他说,这镜子是用水银和玻璃做的,是西方舶来的,日本带回来的。清岚不怎么清楚水银和玻璃是什么,以前看过的书中也未曾提及过,但是她却最喜欢看他神采飞扬,说这些话的时候,自信满满的样子。喜欢他抱着自己,躺在他温柔而坚实的怀抱里面的感觉。喜欢他的一切,就是喜欢,没有别的。
这样的镜子,家中还有不少,他当初在日本留了士卒驻守,占领了不小的地盘儿,是以常有一些稀罕物从扶桑泛舟而来,经过山东,来到京城,运往府中。在其他勋贵豪门也难得一见的宝物,在府中,却是俯拾皆是。
镜中的少女,仿若初见,这几年的光阴,似乎没有在她的容颜上留下一丝刻度。但这颗心,却已然是再不会有当日了。
书社初见,街头解围,小青传信,话本定情,再到后来,正阳门外的真情表露,以及到最后的最后,终于是披上了那大红的凤冠霞帔,嫁给了他。
清岚轻抚着自己的脸,想到这里,心中忽的便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甜蜜。
这股甜蜜,使得她因为初次杀人而充盈满内心的阴霾也散去了不少。
“嫁给他了呢,既然嫁给他,自然就要承受嫁给他的一切,那些荣耀,那些艳羡和嫉妒,自然也就有这些东西。他说过,月的阴暗面,绝对不容我去沾染。可是你可知道么?你做的那些大事,我心中明了,作为你的枕边人,只要不是瞎子,也该能瞧出来了。既然做了你的妻子,我总该做些什么!”
清岚注视着自己的手,刚刚就是这只手,拿着那把解牛小刀,一片一片的,把陈守礼的四肢,刮得干净。
马车到了府中的时候,林嬷嬷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了。
当初京南大营的总统府,府中的管事嬷嬷就是她,后来连子宁大婚,按照戴章浦的意思,是让戴秉全跟着过来的,帮着管理府邸,免得府中下人弄鬼不服,自家宝贝女儿受了欺负。清岚却是坚决不用,一个是不想给连子宁自己一来就要掌控一切的霸道感,第二则是因为戴秉全老爷子和戴章浦名为主仆,实则关系和老朋友也似,自己嫁过来了,戴秉全留在那里,还可以陪着父亲时不时的说说话,以解寂寞。
来到这边之后,林嬷嬷便顺理成章的当了府里的管事大嬷嬷,女人来当大管事,这等事儿,在清朝不罕见,实际上明朝也是不少。其实女人来当这个差事,好处不少,心思细腻,处事玲珑,手腕儿比起男人来也丝毫不差,若是论起凶狠程度,还有过之。而且女真当大管事还有一桩便利,出入内宅,也不会引起什么风言风语,尤其是男主人若是长期不在家的话,这一点,就显得尤其重要。
大明朝大户人家的内宅女眷,轻易是不能见人的,作为衔接点的大管事,就显得尤为重要,若是有心欺瞒,内宅里的夫人们也能被欺负的够呛。
林嬷嬷不愧是王府出身的,有手段,有能力,有眼色,内则和内宅夫人们相处的极好,大事小情,份内的绝不容人插手,自己办不了的,也绝对不装那大尾巴狼。外则对下面的那些家丁侍女恩威并施,都是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林嬷嬷正在门口焦急的张望着,见到清岚下了轿子,赶紧快步走过来,满脸喜色道:“大夫人,大喜啊!大喜啊!”
戴清岚修眉一挑,心中颇有些期待,有什么好事儿,能让素来稳重的林嬷嬷这般动容?
林嬷嬷已经走到近前,笑道:“大夫人,您刚出去不久,老太爷府上就派人来报信儿来了,今儿个朝堂之上,兵部尚书桂萼因为触怒皇帝被罢官免职,赶出京城,老太爷暂代兵部尚书之职。老身刚才出去溜达了一趟,现如今可着北京城都传遍了,有那消息灵通的,都说这兵部尚书,就是老太爷的囊中之物,只能内阁票拟了。”
“啊?真的?”戴清岚一听,也是喜上眉梢,第一个想到的却是,这会儿正是夫君有些难捱难过的时候,爹爹履任兵部尚书,却是使得不少人有了忌惮了吧?
心中自然又是一阵盘算。
见她蹙着眉头思索,林嬷嬷也不敢打扰,过了好一会儿,清岚才展眉问道:“林嬷嬷,小青他们呢?”
林嬷嬷赶紧道:“老身正要给您说呢,听说您出去了,几位夫人都不甚放心,有听了老太爷府中信使一说,都是高兴,青夫人便命厨房多备了些饭菜,说是今儿个晚间要庆祝一下呢!”
“我也正是这个意思,小青却是有心了。”戴清岚微微一笑,便往府中走去,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吩咐道:“对了,吩咐厨房,整治一锅上好的打边炉,送到父亲府中,父亲久居江南,颇不适应北地寒冬,每到这个换季儿的时候,身子骨便有些不适,最是应该吃点儿这等辛辣发汗的东西。材料配的齐全一些,多放些性温的东西。”
林嬷嬷赶紧应下了。
“嗯,还有,前一阵子,城瑜不是送了些东北的老山参、山野货来么?着人送些过去,父亲和戴叔年岁都不小了,都得进补,还有那些沙金玛瑙珍珠,拣稀罕些的也送过去,父亲当了兵部尚书,说不得总有不少人得送去贺礼,父亲又要回礼。正好拿这些东西来。”
林嬷嬷一一应下了,道:“老身这就吩咐人去办,现如今皇上废了宵禁,今儿晚上一准儿送到老爷府上。”
戴清岚满意一笑,颔首道:“你办事,总是让人放心的。”
说话间便进了府,府中前庭的院子里却是回荡着一阵阵的惨叫声。
戴清岚闻声看去,便看到前庭右边儿,正一堆人围着,足有数百,其中传出来一阵阵的惨叫,还有不断的啪啪啪的响声。
她皱了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林嬷嬷道:“回大夫人的话,是青夫人身边的侍女紫萼,今儿个老身听她乱嚼舌根子,说什么府里有不明不白的人出没,那话说的,挺难听,老身把她叫来问询,这小妮子还顶嘴。老身便叫人把她裤子扒了,裹上草席,当众打十棍子,又让府中所有下人过来围观,以儆效尤。”
戴清岚听她一说,便知道紫萼嚼舌根子的事儿,肯定是和最近刘良臣手里头那帮人有关,而且既然有男人出没,而后宅又尽是女眷,那么这话说起来,定然也就不会多好听了。
她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问道:“小青来找过你么?”
以她对小青性子的了解,自然知道,这妮子最是袒护下人,这紫萼以前就仗着她的宠爱,很是做了些让人看不过去的事儿,就连清岚都听闻过。
“来找过,让老身给顶回去了,青夫人很是不悦。”林嬷嬷欠了欠身:“老身行事欠妥,还请夫人责罚!”
“不,你行事好得很。”戴清岚冷笑一声:“这件事儿,你做的很好,我当初三令五申,谁也不得胡言乱语,尤其是不得私下里说小话,紫萼既然听不见,那也就不要再听了。我看这十板子,太少了,吩咐下去,狠狠的打,打死算完!”
“打死算完?”林嬷嬷打了个哆嗦,心中暗道没看出来啊,大夫人也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这等命令,以前可没见过。
她却不知道,这一次因为陈守礼以及那些蛀虫的存在,而引发的孙挺告密,江彬上奏,乃至于是连子宁的危机,这一切,都让清岚非常的内疚。在她看来,是因为自己的大意,疏于管理,没有提前觉察到这些蛀虫的存在而导致了这件事情的发生。是以内心里,她对连子宁很是愧疚,深感没有做好本分。
也因此,清岚现在的心境也有了改变,决定让自己从现在开始,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温文尔雅的大夫人,而是要更加的手段狠辣,也让所有的下人都有敬畏之心,再也不敢有什么异样的心思。
为了连子宁,她已经不止改变了一次。
林嬷嬷有些小心道:“那青夫人那儿?”
清岚摆摆手:“小青那儿,我自会分说,你就不用管了。不用忌讳什么,也不用担心,用心做事就行。以后碰上这等乱嚼舌根子的下人,直接打杀了!”
林嬷嬷心中一寒,赶紧应了。
清岚又道:“还有一件事,你去办。陈守礼家中有事,请假回山东老家了,一时半会儿的怕是回不来,你掌眼瞧瞧,选个人,顶了他的位置。另外,给陈家娘子收拾性状,派几个贴心的,明日一早启程,送去东北。老爷怕是想她的烤鱼了。”
林嬷嬷无疑是很合格的,不该问的东西绝对不问,只是一个劲儿的答应。
第五零六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孙府。
还是深秋,还是那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大门依旧斑驳,不,准确来说,又过了一个多月,这大门似乎更是斑驳了,上面的烘漆以及干裂成一块一块儿的了,轻轻一碰,就会掉落一地。
落叶在风中打着旋儿,分外凄凉。
门前的落叶还是厚厚的堆了一层,因着无人打扫,就这么一层一层的累积了上来。
前天刚刚下了一场冷冷的秋雨,这天气,就更是凉了,寒意似乎能透到骨子里面一样。被雨水一沁,这树叶子就变得更重,而且水渗进去,便把树叶子都黏在一块儿,长久无人打理,若是凑得近了一些,就会隐隐然的闻到一股腐烂的味道。
现在孙府所在的这条巷子里面,已经是不能用落败萧疏来形容了,如果真的要选用一个确切点儿的词儿的话——那就是恶心!若是形象一点,则是——垃圾堆!
打眼看去,巷子里面,一坨坨的米田共,其密度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几乎是让人无立锥之地,就像是后世被苍蝇药药死在盒子里铺了满满一层的苍蝇,几乎也是铺了一层,这些五谷轮回之物散发着恶臭,一阵风吹过,偶尔有路过这条巷子的人,也是赶紧掩鼻,快步离开。
所幸孙府因着占地面积太大,是在这条巷子的最里头,所以影响倒也不是极大。
而在孙府的大门上,墙壁上,甚至是门口的两个大石狮子上,都是有着掩不住的污垢,若是那些常年生活在下层的百姓,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都是尿垢。比如说某个偏僻的犄角旮旯,常年被人的尿冲击,就容易留下这种痕迹。
骚臭冲天!
这还不算,在孙府的墙头上,还挂着好多尸体——有猫的,有狗的,也有人的。
一具人尸倒挂在大门的右侧,这尸体衣衫褴褛,而且不是那种被破坏的,想来生前就是一个乞丐一类的人物。身上衣服的破处,露出了死白色的皮肤,显然是已经死了不短的日子了,他的脚上绑了一根铁链子,铁链子的尽头是一根大铁钉子,钉子死死的钉进了墙头上。他的脸部皮肤已经是死死的凹陷下去,露出了高耸的颧骨,而眼部竟然是两个孔洞,挖出来的眼珠子被扔在一边。
一阵风吹过,尸体便微微的摇晃。
人尸约有十来具,而死猫死狗,则是更多达数十。
这些尸体,把这里映衬的很是阴森恐怖,宛如鬼蜮!
而更阴森恐怖的,则是大门上。大门上两个海碗大小的黄铜门环上,这会儿各自挂着一条细线,细线的尽头,则是赫然拴着一只人手!尸体是腐烂的,人手却是很新鲜的,断口处一片血肉模糊,下面还滴滴答答的落着一些血迹,已经变成了紫褐色,断手处的肌肉血管虬成一团,手指头弯曲着,似乎连上面的每一道掌纹都能看的清楚明白。
看到这两只人手,似乎就能看到一幕场景,一个人的双手被硬生生的斩断,这个人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等血腥,让人想想就是不寒而栗。
而这还不是最最恐怖的!
在两边巨大的门板上,竟然还各自的钉着一张物事,就像是那等上好的纸一般,呈现出一种干枯的黄白色。
而若是里的近了一些就会发现,这玩意儿有脸部,有四肢,有身体,哪里是一张纸啊?这分明就是两张完整的人皮啊!
甚至人皮面孔的五官都能看的清楚明白,宛若生前,这是何等的残忍?竟把人的人皮,给生生的剥了下来!
孙府上下,宛如地狱一般的惨烈。
忽然,那大门一侧的一扇小门——这也是这里为数不多的稍微干净一点儿的东西了——吱呀一声,然后就是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一身破旧的黑衣,大约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先是探出来一个脑袋,东张西望的四下瞧了几眼,确定了四下无人之后,这才是磨磨蹭蹭的走了出来。
他手里提了一个长长的竹竿儿,大约有一丈三尺长,竹竿儿的顶部,还有一个类似于的刀子之类的利刃。
孙财四下里打量了一眼,顿时眼睛就被屎尿给占领了,他暗骂一声倒霉,赶紧伸手用袖子把口鼻给捂住了,虽然这样也是没法子隔绝臭味儿,但总算是聊胜于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