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马一生的他,经历过对外战争,也领导过国内剿匪,形形色色的敌人,他不知道见识过多少,可是像眼前这样的情形,还是首次见到。
军营旁边,就是百姓们的村落,那些老百姓浑然视军队如无物,他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反倒是闲来无事的孩子们,成群结队的来到韩世忠兵营旁边,指指点点,像是极其兴奋。
巡营的时候,韩世忠正好碰见一群孩子,干脆就招来问问,那些孩子也不怕生,跟着亲兵就来到韩世忠面前。
“大胡子爷爷,你找我们有啥事啊?”
机灵的男孩,眨巴着圆溜溜、黑漆漆的眼睛,仰望着韩世忠问道。
韩世忠蹲了下来,面上挤出个笑容,被叫成大胡子爷爷,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爷爷就想问问,你们怎么都不怕当兵的呢?”
正所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在这个时代,秀才那都是百姓里面的佼佼者,读书人了,跟兵碰上都要吃亏,那韩世忠说的,老百姓怕军队,应该是再正常不过了。
“怕当兵的?”男孩显然是对韩世忠的话有些不解,大眼睛使劲儿的眨巴了几下,然后才一脸奇怪的神情望着韩世忠道:“不会啊!过去刘家军在咱们村子外驻扎的时候,跟我们的关系可好了,我们经常窜到军营里玩,里面的那些东西,可好玩了,大胡子爷爷,你们这里也有那些东西么?”
小男孩说不清楚,韩世忠自然也无从得知“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其实那些都是刘涚给军营里配备的训练器械,只不过是按照后世的样式来设计的,在这个时代几乎没有,故而孩子们看到了,往往会觉得很新鲜好玩,而刘涚军特别强调跟当地百姓的和谐关系,自然不会阻止孩子们进去玩耍,甚至于一些机灵的将领,还会趁机向这些半大孩子灌输一种“当刘涚军,做自己人”这样的思想,在老百姓心中埋下亲近刘涚军的种子。
正是因为如此,当地的老百姓跟军队之间,才会如此融洽。且不说韩世忠军营里并没有那些让孩子们稀罕的玩意儿,即便有,他也不敢放这些孩子进去,哪怕他下令不准扰民,可在他的潜意识里,还是将这些民众当成了刘涚的人,是敌人!
“爷爷的军营可是不能随便进出的,不过你若是多告诉我一些关于刘涚军军营里的事情,或许我可以带你进去参观一下!”
“就一下有什么意思啊?难怪爹爹妈妈都跟我说,说你们是朝廷的军队,跟刘家军不一样,刘家军才是自己人的军队呢!”
小男孩的话,顿时让韩世忠面色有些尴尬!这刘涚才窃据益州多长时间,竟然就能让这些老百姓当成了自己人?难道这些人不知道,他们都是宋人,大宋才是他们的国家,而赵构才是他们的皇上么?
正当韩世忠在沉思这个问题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嘈杂的吵闹声。
“怎么回事?”
韩世忠脸色发黑,站起身来,望向杂音来处,却看见是一群扛着锄头的老百姓,正逼着营地的巡逻兵朝着这边来了。
“难道是担心孩子,所以过来的?”这是韩世忠的第一个想法,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了,那些农民虽然明显识得其中几个孩子,但都是看了两眼之后就不管,反而是一直在跟巡逻兵争执。
如此情形,韩世忠觉得自己不去也不成,就带着孩子们一起过去,开口询问。
在听说了韩世忠的名字之后,那些农民倒是收敛了许多,毕竟韩世忠的大名,不说是在这南宋,即便是在北国,那也是震耳发聩的。
“大元帅,不是我们想来搞事,是你们的兵,竟然到我们村子里摸了两只鸡,被我们发现之后还不承认,也不给我们钱,大元帅你是大官,可要为民做主啊!”
“什么?偷鸡?”
听到这些百姓的陈述,韩世忠觉得自己头都大了!可他还没有来得及陈述,他身边一个偏将就大声道:“去去去,不就是两只鸡么?怎么,还要我们给钱?你们知道我们是来干啥的?我们是来帮你们剿匪的!没有我们大元帅,你们这些人,就会一直被刘涚那种土匪****,你们还不感谢我们?”
“什么刘涚军****我们?刘家军什么时候****过我们了?哼,说起来就是气!也只有你们这些南宋的军队,才会偷抢我们老百姓的东西,还正大光明不给钱呢!我看啊,你们才是土匪!”
“嘿,你这个老头,你说的什么话?找死了是不是?信不信我...”
那偏将被老头子的话逼的勃然大怒,捋起袖子就要打人的样子。
“住口!都住口!”
韩世忠一声怒吼,转身操起亲兵的刀鞘,劈头盖脸的打向那偏将,偏将不敢还手,也不躲,硬生生的承受了下来。
“谁偷了老百姓的鸡,自己把钱给了!传令下去,再有扰民之举,严惩不贷!”说这句话的时候,韩世忠满脸的怒火是毫不掩饰,他身为兵马大元帅的那种气势,此时才表露无遗,就连那些来“上访”的老百姓,都同样是被韩世忠的这种气势,给镇住了,不再念念叨叨的开口说话。
“大家还是散去吧,事情本帅已经处理了,将来也不会再发生此类扰民的事件,还请大家一定要相信朝廷,刘家军,那是匪军,是不可能长存的,很快本帅就会贡献新都城,还大家一个朗朗乾坤!”
此话,乃是韩世忠剿匪之时,必说的一番话,往常里说,总会引来当地民众的欢呼,然而今日他说出来,他面前的那些老百姓却是一个个面无表情,他们倒是听话的转身,呼唤着孩子们一起离开,只不过顺着风声,却是有些低声议论的话,钻进了韩世忠的耳朵里。
“刘家军是匪军?怎么可能呢,有刘家军在的地方,咱们生活的很好啊...”
“是啊!如今咱们的地契可是刘家军发下来的,要是朝廷真将刘家军赶跑了,那我们刚刚才到手的地契,岂不是又成了废纸?”
“他们能打赢刘家军?别说笑话了,那怎么可能呢?想当初金弹子的十万大军,刘大人就带了三百人,结果如何?金弹子不是灰溜溜的跑去了大理国,听说大理国那边出兵二十万,都还没能打赢金弹子呢...”
刘涚治下,从不曾刻意的去封锁消息、打压民智,故而各地发生的事情,民众们都很清楚,反倒是韩世忠听到这些议论,心中很不是滋味,尤其是当他听到关于地契的事情时,才骤然发现,自己对刘涚治下的民间事务,好像了解的太少了。
刘涚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妖法,才让这些老百姓对他死心塌地的?韩世忠再一次的感觉到刘涚带给他,带给大宋朝廷的重重危机。
“来人啊,传我的命令,斥候换上百姓衣服,去民间调查,如今刘涚治下,究竟有哪些地方与朝廷不同,给你们两天的时间,务必要将这些情报了解清楚,向我汇报!大军原地扎营不动,两天之后才出发,无论何时何地,扰民者,军法从事,定斩不饶!”
沉吟片刻之后,韩世忠觉得自己真有必要好好了解下眼下这个益州府,否则搞不好自己这次跟刘涚之间的赌约,还真就有可能是输的一败涂地了!
与此同时,收到消息坐镇新都城的刘涚,心中却不是很紧张,他甚至是有闲工夫,迎接了从攀西高原返回的卢宏军。
卢宏军,是从西面进入益州,大军直接驻扎在新都城外,而卢宏等将领,则是入城,与刘涚见面。
第483章心有忧,天有愁(上)
第483章心有忧,天有愁(上)
“辛苦了,卢兄弟,辛苦了!”
刘涚领着新都城里的高层核心,一起在城门口迎接卢宏的大军,这支军队每个士兵脸上都带着一层骄傲,他们出师攀西,到如今可算是凯旋返回,是大胜之后的班师,是为刘家军建立了功绩,是值得他们自豪和骄傲的。
高踞马背上的卢宏,看见刘涚等人,也是赶紧翻身下马,抱拳为礼——在刘涚治下,早已经取消了下跪之礼,所以众人见面,哪怕是有刘涚在场,任何人也不用向刘涚下跪。
“大人,倒是不辛苦,就是那边的太阳实在是恶毒,你看我老卢都晒黑了一层皮了!”
卢宏这厮到现在仍旧是那样没心没肺的,哪怕是见到刘涚等人,嘴巴里照旧是吐不出象牙来。更说不出那种面上开花的场面话。
“卢大哥当真是黑了不少,回头玉娘这里有个美白的方子,着人给你送过去!”
“玉娘开什么玩笑,老卢我黑就黑点吧,男人嘛,其实这样黑了更趁我老卢,大人你说是不是?”
对于卢宏的这种言论,刘涚当真是哭笑不得,只能是应付两句,着卢宏进城,他则是顺便去见了见那些士兵,鼓励了一番。
“.吐蕃人嘛,不是没有来骚扰过,就算他们不来,老卢我也会去找他们打打牙祭.”
等到众人齐聚大堂的时候,后进来的刘涚,正好听到卢宏在跟众人谈及攀西高原上的事情,很显然,在驻扎攀西高原的这段时间里,卢宏也是打了不少场战斗。
而听卢宏刚刚说的那些话,看来这厮也不是那种安分的主,不会等着吐蕃的军队来骚扰,反而是领着兵马主动出击,虽说没能够打下某个大型吐蕃部落,但零零碎碎的敲掉了好些个小部落,收容了不少吐蕃青壮。
当初刘涚将卢宏派过去的时候,就曾经承诺过:在攀西高原上,卢宏可以全权负责,若是能够在吐蕃部落之中招收的到新兵,卢宏不用上报,自己做决定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