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魏韩两国的结局,其实早在数个月前,当他在那座土坡上与魏公子润面对面洽谈时,就已经注定了,此后的战事,只不过是韩国国内某些人仍奢望着挽回局面而已。
当然,这个「某些人」,其实也包括韩王然自己,因为他自己也曾奢望能够借助司马尚麾下的四万代郡重骑,击溃魏军挽回局面,但是很可惜,他的对手魏公子润,并没有给他丝毫机会,用一招让人目瞪口呆的计策,一口气让代郡重骑损失了近两万五千人,让韩王然心痛地当时差点没晕过去。
他韩国一年的税收,就这么没了。
不过话说回来,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心思,似这般沉重的损失,韩王然倒也能接受。
毕竟近两万五千名重兵骑的损失,这固然是沉痛,但考虑到养活这支军队,再算上每一年维护其武器甲胄所需的花费,事实上这一年的税收,也不算什么。
而除此之外,这场败仗,也算是让国内的主战派彻底闭嘴了。
还记得前两个月,当荡阴侯韩阳在邯郸散播出韩王然企图‘割让邯郸、卖国乞和’的谣言时,国内的主战派气愤填膺,联合邯郸一带的贵族与韩氏王族分家成员,联袂向韩王然施加压力,大有韩王然若不坚决不肯与魏军决战就要考虑册立新君的架势,在这种情况下,当时刚刚夺回大权、王位还未彻底坐稳的韩王然,只有选择妥协。
然而,待等昨日惨败的消息传回邯郸之后,这些人纷纷色变,非但再也不敢叫嚷与魏军决战,甚至于,偷偷摸摸地企图将家眷、家产带出邯郸,转移到北方安全的城池。
这让韩王然在冷笑之余,心下亦是暗暗叹息:终究是自私自利者多、忧国忧君者少。
当然,这只是他在气愤于那些人行为时的感慨,事实上,韩国的贵族中还是以忠臣居多,比如说荡阴侯韩阳,明明曾与釐侯韩武不合,且一度被闲置,但在得到釐侯韩武的召唤后,为了国家,韩阳还是毅然出仕,甚至于,在得知其堂叔康公韩虎被韩王然设计铲除后,仍能按捺下来,苦苦劝说韩王然不可向魏国乞和。
若非因为荡阴侯韩阳的关系,导致上谷守马奢病故而亡,韩王然绝不会弃用这等对国家忠臣的贵族。
相比较韩阳,近段时间那些叫嚷着与魏军决战,可在得知己方失利后,却立刻变卖在邯郸的家业,企图逃到别处的那些人,根本不配称作栋梁。『PS:这个时代,普遍认为贵族、世家才是国家的栋梁。』
若非刚刚夺回大权,王位还未彻底稳固,韩王然早就对那些无益于国家的败类下手了。
当然,暂时不动手,并不代表日后不会跟那些人算账,毕竟,韩王然是一个非常擅长隐忍的人,当今中原各国的旧王新君当中,就属此人城府最深、最擅隐忍。
当日,韩王然与诸朝内公卿并未商议出一个所以然来,原因很简单,因为在没有韩王然率先提出「割让邯郸」的情况下,谁敢开这个口?这不是徒惹骂名么?
而韩王然之所以不提此事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前几个月他已经吃过一次亏,这一次,他要等到魏军兵临城下,等下面的公卿、城内的贵族自己提出来。
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报复吧。
赵弘润并没有让韩王然失望,待等到八月初九,在修整了数日后,商水军便正式向北面的邯郸进发。
在得知此事后,渔阳守秦开与上谷守许历这两位韩将心中很是纠结,不知该不该阻拦这支魏军。
虽说他韩国败局已定,但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放任魏军兵力邯郸城下吧?
于是乎,秦开与许历各自率领军队,对商水军展开了一番骚扰行动。
不过说实话,这两支韩军的骚扰行动,对于魏军而言简直就是不痛不痒,这也难怪,毕竟秦开与许历谁也不希望在这种时候激怒魏军,纯粹就是象征意义地阻挡了一番罢了。
甚至于,当南梁王赵元佐麾下镇反军、以及燕王赵疆麾下山阳军与南燕军将他们赶走时,秦开与许历反而是如释重负——倒不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只是他们不清楚邯郸的态度,不敢贸然再与魏军交战而已。
待等到八月十四日,商水军、镇反军、山阳军、南燕军,以及魏国国内各贵族的私军,浩浩荡荡地抵达了邯郸。
在太子赵润的命令下,魏军分别在邯郸的西、南、东三面筑造营寨,摆出一副准备攻势的架势。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至于各中蹊跷,相信也只有韩王然等少数人才能瞧得出来:魏军这架势,分明就是叫他们快点滚出邯郸,好接收这座城池。
否则若真要围攻邯郸,以魏军的兵力,完全可以彻底包围邯郸——别忘了,魏国论实力与兵力丝毫不亚于商水军的鄢陵军,此刻还在巨鹿、邢台按兵不动呢。
倘若说魏军三面包围邯郸,就已经让城内的臣民惊恐不安,那么,待等商水军三千人将谷陶将那几座巨型抛石车运到邯郸城外时,城内的韩人近乎彻底绝望。
别说寻常的百姓,就连韩国的公卿,一个个亦目瞪口呆,在城墙上瞅着那几座庞然大物直流冷汗:如此巨大的抛石车,威力必定非凡,邯郸的城墙,未必抵受得住啊!
次日,久久没有等到韩国派人前来求和的赵弘润,命人向邯郸下了最后通牒:投降,或者破城!
最终,还是老丞相申不骇考虑到这件事不宜在僵持下去,联袂朝中公卿,向韩王然提出了「与魏军交涉」的恳请,算是打了个圆场。
城外魏军的威胁,使得主求派再次碾压了已为数不多的主战派。
想想也是,他韩国最近才吃了一场败仗,无论是近两万五千名代郡重骑的损失、亦或是名将乐弈的战败,这都让那些仍以为此战尚有胜利机会的韩人,真正认清了现实,意识到了魏军的强大与恐怖。
事后,韩国再次派出了韩晁、赵卓这两位与魏公子润有些私交的说客,作为使臣拜访后者,希望就「停战」一事达成协议。
“又是你们两位。……莫非贵国的礼官,就只有你们两位?”
在接待韩晁与赵卓两位韩使时,赵弘润笑着打趣道。
毕竟这些年来,他多次会晤韩国派来的使臣,但每次都是韩晁、赵卓二人,几次接触下来,彼此倒也产生了几分交情。
正因为有了交情,韩晁与赵卓二人在赵弘润面前倒也没有太过于拘谨,前者苦笑着说道:“公子就莫要与我二人玩笑了,拜您所赐,眼下我邯郸城内,可谓是鸡犬不宁、人人自危,韩某来时,家中老父还在念念不休,满心不安,直说魏军不知几时攻城……”
“那可真是本王的罪过了。”赵弘润笑着说道:“待此事过后,本王派人送几支上好的人参给老令尊,补补身子。”
“千万别。”韩晁连连摆手道:“可要知道被人得知,扣上一个通敌的罪名,那在下就算是死也洗不清了……”
在与赵弘润玩笑时,韩晁亦徐徐打量帐内诸人,在目光逐一掠过南梁王赵元佐、燕王赵疆等比较熟的面孔后,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赵冉身上。
“这位是……”
韩晁心中微微一凛,因为他感觉,此人的衣着打扮,并不像是魏人。
赵冉微微一笑,拱手自我介绍道:“在下赵冉,来自西垂大秦。”
『……』
韩晁与赵卓对视一眼,心下暗叫不妙。
正文 第126章:争执与噩耗【二合一】
“本王来介绍一下。”
带着几分笑容,赵弘润抬手介绍赵冉道:“这位是秦国的大庶长,赵冉大人。……所谓大庶长呢,大抵就是贵国的太尉。”
『太尉?!』
韩晁与赵卓听闻,面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他俩原以为对方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秦国使臣,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那样的大人物。
何谓太尉?
要知道在韩国,太尉即是负责整个国家军事的军方长官,地位与老丞相申不骇平起平坐,论职权之重,地位之高,比魏国的兵部尚书要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