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运粮的途中,不知有多少民夫被这寒冷的天气冻毙,活生生冻死在白茫茫的雪原上。
期间,不乏有拒绝服役的民夫,被驻守邯郸的军队当场击毙。
这种暴虐扰民的行为,使得釐侯韩武在民间的声誉大跌,甚至于在庙堂上,亦有一些士大夫不满于釐侯韩武这些日子的判断与举措,他们认为,在韩国与魏国同时开辟了西河战场与河内战场这两个战场的情况下,釐侯韩武实在不宜放任魏公子润所率领的魏军侵入他韩国的腹地,以至于不得不开辟第三个战场——巨鹿战场。
这是战略上的重大失误!
只不过目前釐侯韩武在韩国仍是大势,因此,邯郸城内如今倒并没有太多反对釐侯韩武的声音,充其量就是那些被征募运粮的民夫的家人们,对此怨声载道。
在牺牲了成千上万民夫的情况下,巨鹿战场的韩军,艰难地度过了寒冬。
而另外一边,魏国太子赵弘润,则从前来送讯的青鸦众手中,收到了有关于「楚齐泗水战役」的战报。
正如赵弘润所判断的那样,齐国于泗水战场战败。
“泗水一败,齐国自身难保,十有八九会召回驻军于宁阳的田耽,如此一来,(楚将)项末就没了对手,必定会顺势攻打鲁国,鲁国,怕是要遭殃了……”
看着这份战报,赵弘润心情着实有些复杂。
正文 第85章:楚齐泗水战役【二合一】
楚齐泗水战役,其实这场仗的主要战场并非是在泗水郡的「符离塞」,而是在于齐国的东海郡。
归溯原因很简单,当得知楚国公子暘城君熊拓率领几十万大军攻打符离塞后,齐国考虑到符离塞的原镇守将领「田耽」已被调往宋鲁边界的「宁阳」,遂从巨鹿郡调来了「田骜」、「田武」父子,将楚公子暘城君熊拓的大军阻挡在符离塞外,寸步难进。
符离塞,乃是楚国当年为阻挡齐王吕僖时不时的骚扰进攻而设,建造地固若金汤,奈何「四国伐楚战役」时被齐国所得,而如今更是成为了楚国反攻齐国的最大阻碍。
在对符离塞毫无办法的情况下,楚公子暘城君熊拓唯有选择另辟道路,遂派楚国如今新三天柱之一的「寿陵君景云」,攻打齐国的东海郡,意图包抄符离塞,对这座要塞展开前后夹击。
寿陵君景云,乃前寿陵君景舍之子,亦是一位风度翩翩的楚国贵族,因此时常被赞之曰「有乃父之风」,唯一欠缺的,想来就只有在兵事上的经验——论带兵打仗,年纪轻轻的景云当然是不如其父景舍的。
但好在景云身边有大将「羊祐」,羊祐乃是景云的父亲景舍在世时最倚重的左膀右臂,待景舍于「五方伐魏战役」战败、自刎于楚水之后,羊祐便改而效忠景云这位「景氏」的大公子。
说起来,景氏一族,与如今楚国的公子暘城君熊拓其实有恩怨的。
原因很简单,因为「五方伐魏战役」中,当寿陵君景舍于「雍丘之战」战败,汇合上将军项末的军队企图率领参军逃入楚西时,暘城君熊拓的肱骨心腹兼堂兄「平舆君熊琥」,为了保证熊拓能顺利入主楚东,竟拒绝出兵支援景舍与项末二人,希望借魏人的手,将景舍与项末这两位楚东的大贵族逼死。
正是因为平舆君熊琥的无动于衷甚至是借刀杀人之计,使得寿陵君景舍与上将军项末在当时「雍丘之战」战败后,无法从楚西逃入楚国,只能转道宋郡,在完全暴露在魏、齐、鲁等国家视线中的情况下,艰难回国,以至于最终逃回楚国时,号称百万大军的楚国军队,只剩下寥寥数千人,这才使得此次楚国的主帅寿陵君景舍,因羞愧而自刎于楚水。
因此从某种角度来说,景氏一族跟楚公子暘城君熊拓,哪怕称之为有杀父之仇也不为过。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后来在暘城君熊拓入主楚东、执掌楚国权柄后,他特地请「溧阳君熊盛」作为和事老,向景氏一族致歉,并许诺景氏一族永远是楚国的权利核心云云。
考虑到当时暘城君熊拓已成大势,单凭景氏一族并不足以对抗暘城君熊拓目前的势力,再加上暘城君熊拓请溧阳君熊盛作为和事老,与景氏一族和解,并许诺会对景氏一族给予补偿,在考虑到这种种原因的情况下,景氏一族最终决定姑且暂时与暘城君熊拓和解。
这所谓的姑且暂时和解,可以理解为:倘若暘城君熊拓能够凭借这股势头成为楚国的王,那么,他们景氏一族只能选择放弃这个恩怨;但倘若有朝一日暘城君熊拓失势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其中的道理,其实暘城君熊拓心中也清楚,但他并不介意,毕竟景氏一族人丁单薄,不至于会对王权造成什么威胁,跟当年的屈氏一族是有区别的。
除此之外,暘城君熊拓也不认为自己会有失势的那一天。
八月下旬时,遵从暘城君熊拓的命令,寿陵君景云带着大将羊祐,并麾下十几万楚国兵马,向东折道,准备攻打「邳县」。
在商议军事的会议中,首次带兵出征的寿陵君景云,将麾下的楚国将领请到帅帐内,谦逊地对帐内诸将说道:“云首次掌兵,若有什么不足之处,还请诸位给予指点提醒。”
诸将听闻,纷纷表示:“公子(君侯)言重了。”
从这称谓中可以判断出,称呼景云为公子的,想来都是景氏一系的将军,关系较为亲近,而称呼景云为君侯的,则大多只是这次被派遣在后者麾下的一般楚国将领。
在这场军事会议中,景云有意让他信任的羊祐来主持会议,对麾下诸将分派任务,而他自己,则坐在主位上静静地看着,吸取一些经验,毕竟在他父亲景舍还在世的时候,景云从未参与过兵事,只是在其家族的封邑、寿陵邑,当他的贵公子,可如今父亲不在了,景云作为景氏一族的嫡系大公子,理当肩负起整个家族的职责。
羊祐乃是景舍的肱骨心腹,且在平时负责处理寿陵军的军务,对于军中事务颇为了解,毫不夸张地说,若非羊祐替景云照看着,以景云这种出征上阵就执掌十几万军队的新手,就算是碰到齐国的寻常将领,搞不好恐怕也要吃几场败仗。
在向帐内诸将分派了各自的任务后,羊祐便开始向景云这位效忠的大公子讲述种种经验之谈:“……兵法云,以正合、以奇胜。领兵初来乍到,首先应当安营扎寨,稳扎稳打,莫要好大喜功,总想着什么出奇制胜。”
在羊祐看来,新人掌兵,最忌讳的就是好大喜功,自认为敌人不堪一击,连营寨也不建立就草率就率军攻打,结果往往是吃了败仗,还要面对敌军无休止的骚扰,苦不堪言。
当然,这并不是说先声夺人就一定不行,比如魏国的公子润、比如齐国的田耽,这二人就是擅长奇袭的好手,问题是,纵观中原无数将领,这才出了一个魏公子润与一个田耽,人家是真正的天纵之才。
“……就好比我军目前要攻打的「邳县」,第一步建立营寨,第二步,包围邳县,稳扎稳打,最多十日,就能拿下这座城。纵使齐国派来的援军,对于站稳了脚跟的我军而言,也不过是多花些力气,不至于反被敌军所趁……”
听着羊祐的讲述,景云连连点头,半响后长长叹了口气。
若是他父亲景舍还在,何须让他这个对兵事一窍不通的人来执掌军队,领兵作战?
见景云这幅神色,羊祐在旁既担心又严肃地说道:“公子,您必须振作起来,与熊拓、熊琥的恩怨可以暂且放下,但如今与齐国的战争,既是关乎我大楚国运,亦是关乎我景氏一族兴旺的大事。”
羊祐之所以会这么说,那是因为暘城君熊拓在战前说得十分清楚:此战中若有重大功勋者,皆封为邑君,而此前拥有封邑的贵族,则增加封邑。
倘若能得到齐国的一座城池作为封邑,那可真是世世代代吃用不愁了。
听闻此言,景云郑重地点了点头。
此后「邳县」一带的战事,就如同楚将羊祐所判断的那样,在楚军凭借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且采取稳打稳打的战术下,邳县的齐国驻军几乎没有什么反击的余力,只能选择死守城池。
待等到八月下旬,楚国这边打造了上百辆井阑车、上千架攻城长梯,在无惊无险的情况下,顺利攻陷了「邳县」。
邳县一丢,东海郡门户大开,按照暘城君熊拓的战略部署,寿陵君景云于九月初率领十几万大军攻入齐国东海郡,兵锋直指东海郡的治所「郯城」。
在得知此事后,暘城君熊拓一方面牵制符离塞,一方面又派「原三天柱」之一「邸阳君熊商」的弟弟「熊沥」,率领援军增援景云。
数日后,在符离塞上,齐国老将田骜也得知了「楚军攻入东海郡」的消息,将儿子「田武」、长孙「田恬」商议这件事,看看是否有可能增援东海郡。
毕竟一旦东海郡沦陷的话,楚军就能从符离塞的后方包抄过来,到时候符离塞将成为一座孤悬的要塞,只有败亡这一个结局。
“阿武,不如你率领前往增援东海郡吧。”田骜对儿子田武说道。
田武默然不语。
在齐国的将领中,最为知名的便是「田氏五虎」,而其中,「田耽」威名最甚,但很少有人知道「田氏五虎」中最勇猛的并非是田耽,而是田武——虽然在智略上,田武可能不及田耽,但若是计较带兵打仗、冲锋陷阵,两个田耽绑在一起,都不是田武的对手。
就好比近期发生在符离塞的战争,楚军对这座要塞展开了疯狂的进攻,但每次都被田武强行驱逐,并且,死在田武手中的楚国兵将不计其数,这是一位真正能配得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美誉的绝世猛将。
在沉思了片刻后,田武瓮声问道:“我若离去,符离塞怎么办?”
若倒退二十年,哪怕十年,田武会放心离开,因为那时他的老父亲田骜依旧勇猛,可如今,就连他的儿子田恬都已经长大成人,老父亲更是已年过六旬,发须皆白,若坐镇后方倒是足以,但若是冲锋陷阵,却是已力有不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