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当然知道连将军足利义教都烧讨过比叡山,武田晴信攻入骏河国连浅间富士大社都敢下手,上杉辉虎把阿弥陀如来善光寺的大劝进都席卷一空。
反正不是我信的教派,关我屁事。
“各位,等下攻打本证寺,或许有一场苦战,长梯、木锤都准备好了吗?”
众将齐齐应声,点头示意。
“弹正,寺内似乎有人出来!”阿吉手臂上缠着白布,已经不能提刀作战了,暂时就侍立在小平太的周侧,聊作护卫。
小平太心下鄙视,这时候派人来求饶,那可是太晚了。要是早些来,为了恶心松平家康,可能小平太还会给他们一个相对优厚的条件。大家和和气气的坐下来谈,尽量不动刀兵。
可如今山内军折了百五十人,已然是大损失了。死了这么些人,小平太还和和气气的和本证寺和谈,那以后队伍就没法带了。指不定回了滨松城就有士兵家属朝小平太丢泥巴球了。
近卫上去拦住来人,小平太上下打量了一眼,方脸,浓眉毛,两撇胡须,月代头,嘴唇不是细薄的,按面向来说算是个有些运气的人。不是那种福薄命浅的穷酸相,身上也没有什么穷酸气。
那人自称大须贺康成,无甚威名。不过大须贺氏后来跟着松平家康也混成了谱代,江户幕府里没把他丢下。这人不知道是大须贺氏的哪一支,以后有没有什么作为。【注1】
纲良叔父就开口问这位大须贺康成咯,别的比他地位高的,权势大的,怎么都不来,让他一个小小的地头武士来呢。
大须贺康成倒也光棍,一阵胡牵乱扯,往上都数到曾祖父一辈了。说是和鹈殿长照老婆那边是嫡亲的血缘关系,他算是鹈殿长照的小表弟。
果然是一表三千里!帐内就没人听懂他是怎么盘算的。
但这肯定是真的,三河三十六家奉公众,累代通婚,往前三百年关系很牢靠。各个国人豪族之间也是颇有交往,往前数都是一家子。
鹈殿长照哪里认识这位小表弟,他也一脸茫然,就转头去问自己的一个老家人,问他老婆的曾祖一代是谁谁。
老家人说是老家人,实际也才五十而已,闭着眼睛在哪里嘀咕了一阵,点点头,表示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号人。
行吧!
既然确认是小表弟,大须贺康成表演天赋满分,鼻子一抽,眼睛一闭,十秒内就酝酿完了感情。一把上去抱住鹈殿长照的大腿。
“大兄救我,大兄救我!”嚎得撕心裂肺,哭的稀里哗啦。
“吉田殿如何?”小平太就差翘一个二郎腿剥瓜子看这一场兄弟相认的好戏了。
鹈殿长照心里哪有这个小表弟,他在山内家干的好好的。为毛要和一向一揆的人牵上关系,还是这种老黄历一样的关系。
可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好发作。他也知道既然本证寺派人来,总要谈一谈,敷衍一下。
“就由在下去本证寺一趟,以为仲介,弹正之意如何呀?”
一脚撇开跪坐地上的臭弟弟,鹈殿长照大义凛然的站出来主动请命。
“好,那么这位,本证寺内的各位给了你一个什么条件呢?”
“一揆众就地解散,接受检地并重新安堵寺领,钱米各二千!”
“条件倒也不算太差。不过我大军既已到此,就断断不能答应你了!”
小平太豁然起身,用青竹杖直指着大须贺康成,满脸微笑。
“第一,寺内僧众,各组各讲之众,野伏等众全部退出寺院。交出所有武器铠甲,实行刀狩之令!
第二,寺内各众只许携带五日之粮退出寺院,其余所有公私财物不得携带,纵使是多余的衣物、草鞋也不得带出!
第三,本证寺历年所出借质金之债券和地产抵押文书全部转交我军,不得遗漏藏私!
第四,本山本证寺各坊官心术不正,裹挟良善,抵抗天兵,大逆不道。著即没收寺院,驱逐出三河一国,不得再入!”
四个字形容:净身出户!
别说大须贺康成不敢信,连鹈殿长照都不敢信,这条件让他怎么去做说客。这玩意儿根本没有任何余地可以转圜,都是死命令。
“回去告诉堂内诸位,此之四条,限半个时辰答复,若是不从,后果自负!”
“吉田殿转达即可!不必有所负担。”
鹈殿长照还能咋整,提溜着一条命去了半条的大须贺康成掀开幕帐,出营而去。
【注1】:大须贺氏如今最有名的自然是大须贺康高,这位实锤了的,酒井忠尚配下家臣,肯定起来揍过德川家康。但他后来又降了,做到了横须贺城主,更有名的是他养子大须贺忠正(政),亲父是榊原康政。
江户幕府时期大须贺氏先封上总留里三万,又封横须贺六万,在谱代中混的很好。大须贺忠正最后赐苗字松平,被人尊称为松平出羽守。
第483章.28.本证寺委屈求和
苦守在本证寺内的坊官和国众头领们是一副什么模样,小平太反正是看不到的。但是那种“灿烂”的表情,小平太大致上可以想象。
鹈殿长照拖着他那个半死的小表弟大须贺康成,带着两个心腹家人,进入本证寺。
没多久传回来消息,对于解散一揆等众,交出武器这条表示认可。毕竟有刀在手的两万一揆众,就算答应了其他所有条件,小平太也绝对不敢相信的。
到时候谁知道是不是退出了寺院翻过身来就朝小平太动手,猝不及防之下,指不定最后闹出什么狗屁幺蛾子呢。
然后是财物的问题,本证寺表示可以拿出钱米各三千,换取山内军不进寺,不烧讨本山。
借据债券,山内军一退走肯定无法认真索要,不如折一个两方认可的价格,交由一位或几位在地的国众出钱购买下来。山内军带着钱走,债券还留在三河。
最后一条,退出本山本证寺,则是在不能够答应。如果山内军感觉不满意,可以在三河一向宗的僧侣中重新指定一名担任寺主。对于敌对山内军的各坊主也可以替换,甚至于本证寺的讲师都可以替换。
但归根到底还是不能够脱离本证寺,这是他们的根本,他们不能够放弃。
甚至为此他们每一位坊官都可以交一笔“公费”,作为买官钱。
纲良叔父笑着问传信的人,这笔钱能够多少?那个出城的鹈殿长照家人转头就看向旁边的和尚,让他回答。
那个和尚大约是本证寺的某位请元,想了想,试探的说了一句“一千贯可否?”
纲良叔父偏过头:“四千贯钱,三千石米,借据债券总还能卖几百贯,这生意不亏。”
小平太又看了一眼其他诸将,脸上的表情和纲良叔父差不太多。和小平太眼神交流一圈,大致都是见好就收。
用一句站在道德高地上不感觉凉的话来说就是:“毫无远见,愚昧不堪!”
但是这就是众议,是舆论,小平太固然可以强行独断,这在这个时代并不是罕见的现象。但是独断的独夫做的久了,臣僚下属终究会心生不满,不利于内部团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