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随行的狱卒把牢门打开,郑长生回头道:“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问犯官开济。”
一众人等退去,郑长生轻轻的推开牢门走了进去。
牢房的一角有一个砖头砌就的‘床’,一床蓝缎面点缀着白色碎花的被子,应该是他的家人托人送进来的,牢房里可不提供这么豪华的被子。
开济蓬头垢面的躺在被子下面,听到动静,挣扎着坐了起来。
“怎么是你?”很明显开济有些意外。
郑长生微微一笑:“是我!你好像不愿意看到我。”
开济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愿不愿的,已经无所谓了。
老夫自问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没想到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说吧,要我怎么死?”
“怎么死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愿意撞墙就撞墙,愿意咬舌就咬舌,跟我有什么关系!”郑长生怼了开济一句。
开济被噎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你难道不是来送我上路的?”
“不,你想死是你的事情,我可没那么好心,成人之美。”
说道这里,郑长生回身看了一下,整个监区静悄悄的......
“有几句话问你,你要如实回答,否则神仙也救不了你。”
开济苦笑着摇摇头:“老夫自从进得这诏狱,就没想过活着出去。
威逼利诱对我没有半点用,老夫没有做过的事情是不会承认的。
哼,毛骧搞不定老夫,现在轮到你这个幕后大人物出场了。
说实话,之前老夫对你永和伯还是比较佩服的。
年纪轻轻的竟有这般经国治世的头脑,你的所作所为都是利国利民的,这一点不容否认。
世人都道你永和伯有一颗爱民忠君之心,可奈何世人看不清你的真面目。
你这个人面兽心、躲在阴暗处放冷箭的小人。”
靠,郑长生都被开济给骂糊涂了。
良久,郑长生冷冷一笑:“开大人骂的过瘾吧,看来你对我的误会很深呐!我可不是站在毛骧背后的人。
无论他之前对你如何千般折磨,万般毒打,那跟我没有丝毫关系。
我来也不是审讯你,也不想逼你非得承认什么。
你若想挣脱这牢笼,重见天日,就不妨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几个问题。
如果你能帮我解开心头的疑惑,说不定我会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放你一马。”
开济傻眼了,怔怔的看着郑长生心中打鼓不已:“他说的会是真的吗?不妨赌一把,万一他能救自己呢?”
对于郑长生在皇上面前的影响力,还是很有信服力的,这一点他从不怀疑。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犹豫了半天的开济,终于开口了。
郑长生注视着开济道:“关于刑部佥事、仵作同时死于烟毒之事,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还有,四皇子在这件事情里,到底有没有参和进去?
你最好跟我说实话,否则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开济望着郑长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别白费心思了,这不正是毛骧想要逼问我的事情吗?
你们锦衣卫不就是想要坐实是四皇子在指使这一切吗?
太子殿下的薨逝,老夫也心痛,相信四皇子也同样痛彻心扉。
但是没有的事情,硬要老夫说有,这无论如何老夫也是做不出来的。
永和伯,还说不是毛骧一伙的,连问的问题都大同小异,这很让老夫怀疑你的人品。”
郑长生懵逼了都,“靠,老朱在搞什么?
不是说把追查太子之事交给自己了吗?
怎么同时毛骧这狗日的也在插手?”
一连串的疑问,郑长生内心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随即一个念头涌上他的心头:“老朱对自己不信任!否则的话,绝对不会让毛骧介入。”
真是日了个狗了,一种被戏耍的感觉占据了他的头脑。
“老朱啊老朱,你可真会玩。
就说嘛,一下子给自己这么大的权利,原来自己就是一个老朱丢出来放在台前的烟幕弹。幕后毛骧也在行动......”
郑长生颇有一种吃屎了的感觉,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卡在喉咙里难受的要命。
像这种事情又无法向老朱当面质问。
一旦拿到明面上的话,就相当于是撕破脸,等同于红果果的斥责老朱对自己的不信任。
怪不得毛骧这小子有恃无恐的让自己见开济,恐怕他早就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了。
而自己还傻乎乎的,以为这件事只有自己知道,毛骧这小子说不定此刻正躲在暗处捂着嘴偷着乐的前仰后合呢......
奶奶的,这事儿闹的,自己成了笑话了。
郑长生的脸色惨白了起来,他真想一甩手给老朱来个撂挑子走人......
第1010章 打蛇打七寸
人心是很复杂的,郑长生不得不发出这样的感慨。
想到老朱言之凿凿的要跟他做君臣知遇的典范,说实在的在此之前,他是狠狠的被老朱感动了一把。
可现在真是讽刺,就是这么做典范的?明里一套,暗里又一套,太搞笑了吧?
真是五味杂陈,郑长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好半天,他才开口道:“开济,这么说的话,你是不打算跟我说什么了?”
“本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现在老夫倒是有句话要给你说,做事要凭良心,该做的做,不该做的事情要是做了,上天都不会放过你的。
我相信你知道我的意思。”
是的,郑长生明白开济的意思。
他不想把四皇子朱棣裹挟进来。
毛骧这狗日的很明显是要开济承认,刑部佥事、仵作之死是杀人灭口下的结果,而幕后之人就是朱小四。
其心何其毒也!
准确的说是老朱的心何其毒也。
这么大的事情,要是没有老朱的授意,借给毛骧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如此的针对一个皇子。
老朱到底要玩哪一套?一边让自己查太子的事情,一边又让毛骧处处针对四皇子朱小四。
他明知道自己跟朱小四的关系莫逆,可还是放手让自己干,究竟用意何在?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
朱小四可是他辛辛苦苦一哆嗦的产物,从小养育大的孩子,怎么就忍心这么对待?
这明显也不符合自己对老朱的研判呐!
郑长生实在是搞不懂了,他陷入了沉思之中,久久的没有再发一言。
开济冷笑一声:“被老夫说到痛处了吧?人不能太无耻,给子孙后代积点阴德吧!老夫言尽于此,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郑长生沉声道:“好吧,不得不承认,今天的这次见面,你给我很大的触动,让我对你有一个全新的了解。
好生的在这里呆着,你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在皇上面前说一说的。
说不定,皇上会网开一面,饶你不死。”
“不要再假惺惺的了,刽子手就是刽子手,老夫是不会上你的当的。”
郑长生尴尬道:“信不信由你!”
说完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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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闷之极啊,开济的结果,史书有载,洪武十六年,开济收受一死囚家贿银万两,用另一死囚做替死鬼,他还勒索其他罪囚家人钱物。
《明史》中说令郎中仇衍开脱了一个死囚,为狱官所揭发。
开济与侍郎王希哲、主事王叔徵一起杀死了狱官。
更有记载说,开济的妹妹早年守寡,开济就役甥女闫氏为婢,赶走妹妹的婆婆夺其家财。
开济渎乱人伦有伤风教的丑闻曝光,朱元璋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憾,怒而杀之。
也许是命运的捉弄,这个相传是大明治理钱财的专家型高官,自己也跌进了钱财的漩涡。
可是现在开济竟然是因为太子薨逝一事被牵连入狱的,这上哪说理去?
历史早已经千疮百孔,早已经不是他熟悉的大明了。
郑长生回程的路上,一言不发,直到回到刑部后堂见到蒋瓛的时候,他才从纷乱的思绪中走了出来。
蒋瓛已经收拾干净,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受伤的部位都经过处理,手指也打着夹板。
看到郑长生走进来,蒋瓛倒头就拜:“郑伯爷的高义,蒋瓛终生铭记于心。如果日后有出头之日,我必报今日救命之恩。
在此我蒋瓛对天立誓,如果有违此誓言,天打五雷轰,必不得好死。”
郑长生上前搀扶起蒋瓛道:“你不必这样,我虽然暂时的把你从诏狱里解救出来,可是也不能保证你能重获皇上的信任。
你也知道,现在锦衣卫毛骧一人独大,他在皇上面前也很是受宠信。
他能够拿下你送进诏狱,也足可以说明这一点。”
蒋瓛脸上刚升起的开心之态凝滞住了,诚然,他是认可郑长生的话的。
郑长生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嘛!你要想出头也不是没有一点可能,只要能够让毛骧在皇上面前失去信任,除掉他就不在话下。”
蒋瓛的心情就如同过山车一样,差点没有心脏骤停享年三十九。
“这个郑伯爷,不带这么玩的,这心情大起大落的,肝都颤,这谁能扛得住?”
不过说归说,他此刻脸上升起了无尽的期望。
“郑伯爷,只要有您一句话,我蒋瓛冲锋陷阵绝无二话。
说句实话,毛骧的那点屁事,我心里都有数。就拿他克扣大内亲军的饷银,收受贿赂,安插自己的亲戚进锦衣卫,这桩桩件件我都有证据在手。”
郑长生摇摇头:“不,这些还不够,不足以致他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