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时务者为俊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是古人留下来的智慧。
于是开济很是识时务的,不在梗着脖子跟郑长生较劲。
这虽然关乎面子,但是皇上交办的差事才是首要的。
否则,看样子郑长生就算是一刀砍了他,皇上也只会拍手叫好,不会对郑长生有丝毫的惩罚。
郑长生一挥手:“毛大人,带你的人尽快笔录口供,凡是关于死的那一佥事二仵作的情况,事无巨细尽数记录上报。”
毛骧虽然很失望,他很希望看到郑长生一刀把老匹夫开济给砍了。
但是看情况这个愿望要落空了,他只得躬身领命。
话说毛骧跟开济的过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毛骧的小舅子曾经犯到过刑部的手里,当时他舔着脸来求开济网开一面。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命的错,开济如果网开一面,给毛骧一个面子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但是开济一点面子都没给毛骧,不但训斥毛骧一顿,而且当着毛骧的面把毛骧小舅子抽了三十鞭子,罚银五百两,才算是了事。
从那个时候起,毛骧心里就嫉恨上开济了,今天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机会,可是却没成功,功亏一篑了。
这多少让他有点不甘心。
审问刑部所属部员的时候,他又加了一个问询项目:关于开济徇私枉法的事情。
他就不信,开济的屁股就那么干净,只要是有一点点的线索,他敢打包票开济就完蛋了。
毛骧使坏暂且不说,花开两朵,单说郑长生这边。
他把开济带到了刑部大堂,然后屏退了身边的所有人。
“开大人本伯在此等待,你去内堂面壁思过一刻钟,想明白了在过来见本伯。”
关于开济尿裤的事情,郑长生发现了,但是他不动声色的搪塞过去,这已经给开济最大的面子了。
毕竟上了岁数,又是朝廷重臣,不好一点面子都不给的。
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让开济到内堂换换裤子。
平时开济忙的话,就住在内堂,里面肯定有备用的衣服。
开济的老脸一红,他要是还不明白郑长生的意图的话,那他真就成傻缺了。
开济一拂袍袖,哼了一声,走进内堂。
郑长生在刑部大堂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时间不大,开济复返。
郑长生瞄了一眼,果然换了裤子,连鞋子都换了。
此时的开济老实多了,没有了刚才的死硬态度,变的配合起来。
“郑伯爷给老夫交一个实底,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开大人就不要问了,事情很大,大到你无法想象。我现在问你,死去的那名佥事和两个仵作,你应该熟悉吧?”
开济有些后怕起来,郑长生的态度已经告诉了他,这事儿还真是通了天的。
他点点头:“是的,死的刑部佥事叫肖建仁,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
此人乃四皇子府中管家肖大翔的侄子,另外四皇子打过招呼让老夫关照一二。
不过此人颇具才干,又识文断字,交到他手中的差事,都办的妥妥帖帖的,经过考察后,老夫提拔他做了刑部佥事。
另外两名仵作一个叫杨分单,一个叫祖达长,都是在刑部供职二十余年的老人了。
关于勘验尸体,他们两人看过之后,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还有,他们两人一个肤色黢黑,一个白净,在刑部人送绰号‘黑白判官’。
他们经手办过的案子,往往不需要再查,老夫对他们也是极为信任的。”
说道这里,开济的脸色有些难看,呼吸有些急促,额头上起了一层的白毛汗。
此刻他已经意识到,恐怕是关于太子朱标查验尸身的事情了。
除了这件事,他真的是想不出来,还会有什么能让郑长生发狂的了。
郑长生倒吸一口冷气:“肖建仁跟朱小四扯上关系了,真是日了狗了。
这事儿可麻烦了。”
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出现了。
“不,不会是他!”郑长生心里挣扎起来......
虽然他心里一百个,一万个不愿意相信这事情跟朱小四有关,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事情如果是朱小四的话,这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恐怕这件事情也只有他能够想的通了,按照历史的轨迹来推演的话,日后朱小四是要篡夺江山社稷的。
他可是未来的永乐大帝。
不过,真正让郑长生感到吃惊的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么早朱小四就开始布局了。
朱标可是他的亲大哥啊,自幼两人的关系就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
经常是同床共枕,一榻而眠。
朱标是亦兄亦父一般的照顾他长大的,朱小四在他面前不止一次的提及过他对太子朱标的敬爱之情。
可是,现在......
生在天家,真的不能用寻常人的亲情来衡量的。
都说天家无亲情,皇帝是孤家寡人,这一点很好的得到了验证。
为了皇位,为了江山社稷,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连亲大哥都可以下手,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干的?
郑长生长叹一口气,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身子好像是抽了筋骨一样,一下子就瘫坐在椅子上......
第946章 左右为难
这一切虽然都还只是推测,不过郑长生感觉恐怕他的推测已经接近真相了。
怎么办?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如果就此打住的话,以毫无头绪来应对老朱,估计老朱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涉事的三个人都死了,死无对证的事情,怎么能轻易的下结论?
再说了,估计他就是把这个推论给老朱说的话,老朱也不一定会相信。
闹不好还会以蛊惑皇上,离间皇家父子之间的感情问罪下大狱也说不定。
郑长生此刻是真的体会到了进退两难的窘境是什么滋味了。
他跟朱小四的关系自然不用说了,说是亲如兄弟一点都不过分。
出卖兄弟的事情,郑长生讲真是不愿意做的。
但是这并不单纯的是‘出卖兄弟’那么简单了,这已经牵扯到皇权的斗争了,一个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的。
按照历史轨迹来说,朱小四是最后的赢家,是笑到最后的人。
现在要是把他给卖出去,以老朱的手段,不难想象朱小四的下场会是什么。
为了皇家的颜面,或许不会杀他。
但是找个由头送进宗正院,圈禁至死还是可能的。
那样的话,朱小四就彻底的全完蛋了。
什么永乐大帝,什么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都是浮云,都是狗屁,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这样的话,历史就彻头彻尾的终结了。
现在虽然随着他这只小蝴蝶翅膀的煽动,有脱离原来轨迹的苗头了,可是大的方向还是没有改变。
但是这件事情要是捅给老朱的话,可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那历史将会全部的彻底的改变!
“朱小四啊朱小四,你这个坑爹的货,怎么突然间来这一手啊,给老子弄的猝不及防,这下子可算是坐蜡了。”
郑长生现在是真后悔啊,怎么就贱兮兮的非要看一眼太子朱标不可呢?
真是日了狗了,这一眼看的不当紧,看出个惊天大案,看出个祸起萧墙。
现在甩都甩不掉,生生是砸在他手里了。
一边是老朱的宠信,一边是朱小四的友情;还裹挟着朱允炆这孩子对他的依赖和信任,这不是让自己左右为难吗?
现在他帮谁都不是,进退维谷畏首畏尾起来。
刑部尚书开济,手捻须苒偷眼观瞧。
郑长生此刻脸色苍白的有点吓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开济能做到刑部尚书,那也不是白给的。
通过察言观色郑长生的变化,他心中也大致有个推测。
“事情还真是通了天的,郑长生说的对,这事情根本就不是他这个刑部尚书能够参与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这个节骨眼上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郑伯爷你怎么了?脸色如此的苍白,莫非是病了不成?”
老狐狸开济上前装模作样的伸出手探了一下郑长生的额头。
“呃,伯爷,你莫非是风寒入体?这额头有点烫手呢。”
郑长生脑子此刻是嗡嗡的响,你还别说,开济这个老家伙说的还真对。
他还真是着了凉了,滴水成冰的天气,来回奔波出了一身的大汗。
汗水把内衣都浸湿,不着凉就见鬼了。
“或许风寒病倒还真是一个不错的躲避的借口。”郑长生心中暗暗的道。
“来人啊,永和伯爵身体有恙,快请本部郎中过来诊治。”
开济一声吩咐,时间不大,刑部本部的郎中赶到。
郑长生暗暗咂舌,刑部搞的牛逼啊,医疗资源严重匮乏的年代,还能有本部郎中坐堂给刑部上下人等以及家属看病。
这福利搞的好的很呐!恐怕小金库是少不了的。
朝廷并未有这种编制,须知的是请一个郎中长年只为他们一个部门服务,可是所费不菲的。
这都是潜规则,哪个衙门没有自己的小金库?弄一些灰色的收入是难免的。
像刑部这样请郎中坐堂,给自己人搞福利还算是好的了。
不过郑长生可没心思管他们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