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任期已经到了,等这次的县试完结,就要回京述职听候朝廷的另行调派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就美的慌,是以对郑长生很是用心。
县试作为童子试的第一关,考试内容无外乎四书文、五经文和策论。
不过就这些,有些人皓首穷经靠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过,获取秀才功名对于他们来说那就是高不可攀的,当然这肯定是死读书的人。
对于郑长生来说,这已经不算事了。
在陆繁和方克勤的指点下,如果连基础的童子试都过不了,那可真是对不起两大名士了。
县试当天,天不亮小七就叫起,匆匆洗漱后吃了早点,带上一应用品赶赴县府学宫。
他们到的时候,天色已经见了鱼肚白了。
一轮红日酝酿已久,早已经喷薄待发。
“少爷,夫人说你一定要好好的考,家里的流水席都已经备上了,就等你捷报来传呢。”
额,看来自己要是过不了这头一关,还真是无颜见江东父老啊。
好吧,只有全力以赴了。
排队搜查有无夹带,这是少不了的程序,过了夹带关,还要唱保。
所谓唱保,就是具结之廪生要到场,观看所保之人是否有异。
这是最后一道保险了,当唱到郑长生的时候,陆夫子早已微笑着喝着茶在等候了。
县府学宫教谕看了看陆夫子,他点点头。
“郑长生,郑家村人氏,陆繁作保,过。”
然后就是一名接引差人,看过郑长生的号牌,引导着他来到考棚待考。
所有考生验过无误后,县太爷周明通祭孔、祭天拜圣人,一套纷繁的礼仪过后,宣布洪武四年之恩科开始。
考试,后世从小学到大学不知道考过多少次,可是没有一次是这么有仪式感的。
郑长生感到很新鲜,衙役用牌灯先是巡行场内,考题贴板巡回展示。等考生在草纸上记下考题,开始考试。
答题卷有红线横直道格,每页有十二行,每行可写二十字。
这规定有点严格,事先陆繁都已经给他讲过。
草稿纸也要用正楷书写,不得马虎。
答题的时候,不能把字写于密封线外,否则以作弊论处。
轻者枷号,重者入狱,而且三年不得再考。
第一场为正场,如果一场即为案首,那就稳稳的获取秀才功名。
所以郑长生很重视,他可不想在接二连三的府试、院试的,多麻烦啊。
能够一次搞定,就绝不浪费二次的功夫。
毕其功于一役,这才是他的目标。
题目并不难,四书、五经内容他都已经背的滚瓜烂熟的,那些填空题和默写题是手到擒来。
让他意外的是并没有靠试帖诗,这有点坑了。
之前他穷尽脑汁准备了好多,可是却没有这一考题。
之前看过不少的小说关于试帖诗的,尤其是那么多写明代小说的网络写手,在书中极尽渲染之能事,恨不得把太祖的诗词都拿来用。
查查史料行不行?明朝根本就不考试贴诗的行不行?
试贴诗是唐代大兴,到宋神宗的时候王安石变法就取消了此项,元和明根本就不考,直到清朝才恢复。
误导老子啊,白费劲了。
至于策论,方克勤留下的题目他写过无数篇文章,现在就算是东拼西凑一篇也能过关。
是以,郑长生是做答起试题来,那是得心应手。
腹中有锦绣,那下笔就如有神助。
他是第一个交卷子的人,一手欧体小楷洋洋洒洒写满了纸面。
当他路过方进宝考棚的时候,发现方进宝正手忙脚乱的挠头呢。
额,加油吧少年~!
第82章 归家
明朝的八股取士真的是害苦了读书人,由于有严格的格式和要求。
所以八股文章做起来真的是相当的难,在后世的那些教授都不一定能写的符合要求,当然后世也没人去研究这玩意儿了。
多少有才之人,但是不擅长八股而终生郁郁不得志,只得老死乡村里间。
那些八股文章写的花团锦簇的又未必有真才实学,都是一些迂腐的酸文人,根本就不懂治国安邦。
这真的是封建社会取士制度的悲哀。
都说八十老翁与幼童共考,以前郑长生真的是不以为意。
可是当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他心里真的是很受震动的。
路过别的考棚,眼见以为须发皆白的老翁,颤颤巍巍的手拿笔在一笔一划的作答。
何其悲也?
就算是你能过了,就算你在殿试那关也过了,七八十的人了,你能做什么?你能为国家,为民族,为百姓做什么?
后世还有退休制度呢,八十岁的人了,在后世早就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
可是这个时代,就在他眼前,活生生的仍旧有人在进行着童子试。
......
小七坐在学宫门前的台阶上,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大个子则围着小七来回的打转,看样子心里也是不安的。
“大个子,你在晃都把我晃晕了,就不能安生会儿。人家在念经保佑少爷高中呢。”
大个子百无聊赖,又被小七训斥,他一屁股在小七身边坐下来。
“小七,你念的啥经,交给交给我呗,我也替少爷念叨念叨。”
“一边凉快去,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夫人成天的念经也没见你学会过一句。这会儿倒殷勤起来,莫惹的佛祖生气,赐你两个肿眼泡,见鬼去吧。”
小七生气了,大个子惹不起,他可不敢惹小七。
“人家不念经,少爷也照样高中。你都没看看进考场的都是啥样的人,一个个的,看上去都没少爷精神。
考八百回也考不上,少爷多精神个人儿?陆夫子都说了此科少爷必中,以少爷的才学在小小的金宁县不拿个案首就算是白考。”
小七怒目圆睁:“你个夯货,啥时候学会的跟本姑娘顶嘴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说着她起身就要追大个子。
大个子这货也是个有眼力价的,看情况不对撒丫子跑出三丈多远。
学宫的大门吱呀呀的一开,郑长生手提着考篮走了出来。
“小七,你张牙舞爪的做什么呢?”
“啊?少爷,你考完了,一定是高中了吧?”小七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刚才还怒气冲冲,看样子不追上大个子狠狠的踢一脚不罢休呢。
这会儿小脸笑的都要开花了。
“尽人事听天命,中不中的不是咱家说了算,那得县尊大人阅卷过后才能决断。
走吧,回家等消息。
也不知道娘亲的病情如何了,我们还是赶快回家吧。
大个子呢?嗯?这货跑那么远做甚?”
“他呀,刚才老鼠咬屁股了。”小七笑答道。
大个子有苦难言,他不敢招惹小七这个小霸王,哼,不就是个暖被窝的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驾上马车,连齐掌柜和陆夫子都没有面辞,托人带个口信,郑长生就直奔家去。
一路上大个子把马尾鞭子甩的啪啪啪作响,郑长生仍旧嫌弃车慢。
只两三天的时间没有见母亲,谁知道就发生了这一系列的事情。
母有疾,他是心忧如焚。
虽然他知道鲁神仙在府中住着,可以随时照应,可他还是放心不下。
割不断的血脉亲情,理还乱的纷繁忧思,如同风筝上的丝线,紧紧的牵扯着他的心。
每每想到母亲为了自己而着急生病卧床,他的心就一阵一阵的隐隐作痛。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可是母远千里儿子也是放心不下的。
况且这还没千里,只有十几里而已。
他归家的心,急迫不可耐,恨不得肋生双翅一下子飞到母亲身边。
看一看她的病情,确定无碍方能把心安稳下来。
一路烟尘滚滚,来到郑家大院门前。
郑长生来不及大个子把垫脚的凳子摆好,就一下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撩起青衫的下摆,一路狂奔着直奔内室。
“娘,我回来了,儿子回来了。”
李秀英在二婶的伺候下,刚喝完药。
碗都还没放下,就看见健壮如小老虎一般的儿子飞奔着跑了过来。
莫不是在做梦不成?我儿不是在县府学宫应试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可是当她手切切实实的握住郑长生的小手的时候,才发觉这不是在做梦。
是儿子回来了,是自己日思夜想牵肠挂肚的儿子回来了。
郑长生还没来得及问一声“娘亲可安好”。
李秀英的面色就是一变,厉声责问:“你这孩子,夫子说不是要考一天吗?你怎的日还未落就到家了?
是不是没好好的考试,是不是没用心的答题,是不是把娘的话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说,当着娘的面老老实实的回答,你爹的在天之灵可还看着呢,郑家的列祖列祖可都看着呢。
咳......咳......”
李秀英激动的咳嗽了起来。
郑长生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他没有想到母亲会如此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