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随即又道:“儿臣保奏元吉为主将,率三万新军兵出潼关支援弘农唐军。”
李建成思虑慎密,他知道如果让罗艺带兵前去,以二弟的狠毒果断,极有可能会杀人夺兵权,而让四弟前去,就不会出现这种后果。
李渊沉思良久,他没有同意李建成的建议,“元吉去不太妥当,还是换一员主将。”
虽然援军只是去壮声势,牵制隋军,但就怕形势危急,需要支援的时候,如果是元吉为将,极可能会不理睬秦王,导致最后兵败,李渊在这一点上并不糊涂,他心知肚明。
父亲的反对使李建成有些无奈,他想了想,“那儿臣建议让何常为主将。”
……
唐王朝增派援兵一事在一番内部的讨价还价后,终于达成了妥协,李渊随即任命蒲津关主将何常为左武卫大将军,率三万新军出潼关支援弘农唐军,使中原之战增添了几分变数。
而与此同时,窦建德所控制的青州也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在历城县,一首儿歌在街坊酒肆之间广为流传,‘幽州有妖道,自言伏魔神,驾云出白海,落凡为青帝’。
这首儿歌颇为诡异,就像是一种谶语,在坊间流传了数天后,终于传到了窦建德的耳中。
中原大战爆发,作为旁观者,窦建德一直在密切注视着战局发展,他最大的期望就是隋军战败,残兵退回河东,这个时候河北空虚,他便可以重新杀回河北,重振帝业。
但窦建德已经被杨元庆杀破了胆,尽管此时河北兵力确实空虚,只有大将秦琼率两万军驻扎在东郡,他依旧不敢北渡黄河一步,除非杨元庆被唐军大败,那时他才会生出胆量。
房间里,窦建德站在沙盘前仔细地推演中原大战可能出现的结果,但推演的结果着实令他有些沮丧,他也发现唐军处于一种不利的局面,隋军已经掌握了战略主动。
这时,门外有亲兵禀报:“王爷,孔先生到了。”
窦建德收回了思路,他找孔德绍来,是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便点点头,“请他进来。”
门开了,窦建德的谋主孔德绍走了进来,躬身施礼道:“卑职参见王爷!”
“先生不必多礼,请坐!”
窦建德请孔德绍坐下,又命人上了茶,这才从桌上取过一份报告,递给孔德绍,“最近历城县内出现一首谶语,颇为怪异,我百思不得其解,能否请先生替我解读一下。”
孔德绍接过报告,只见上面写着:‘幽州有妖道,自言伏魔神,驾云出白海,落凡为青帝’。
卷十八 西风残月冷沙场 第四十章 三管齐下
这首谶语孔德绍早已经听说,他也在家仔细研究过,接过报告,孔德绍便摇摇头道:“王爷,我估计这里面有阴谋。”
窦建德的脸色有些沉了下来,这个孔德绍哪里都好,头脑敏锐,思路宽广,就是这个‘言必称阴谋’让他不喜欢,他见孔德绍又开始谈阴谋,便忍住心中的不满道:“先不说阴谋,替我解释这条谶语。”
孔德绍感觉到了窦建德的不悦,他连忙笑了笑,“其实这条谶语也不难理解,第一句幽州有妖道,是指此人出身幽州,被称为妖道,王爷不妨想想妖道是指何人?”
窦建德想了想,摇了摇头,“我想不到。”
“王爷,其实不是指妖道,而是指妖刀。”
窦建德一下子反应过来,“你是说宋金刚?”
宋金刚号称天下四大奇将,绰号‘妖刀’,这宋金刚不正是幽州上谷郡人吗?窦建德的眉头皱成一团,这是什么意思?
孔德绍又继续道:“王爷,其实第二句话就已经明确了,自言伏魔神,这伏魔神可不就是金刚吗?”
窦建德有些醒悟过来了,确实是指宋金刚,“那驾云出白海,落凡为青帝,又是什么意思?”
“王爷,白海是指北海,驾云出白海,落凡为青帝,也就是说此人会从北海郡出来,然后为青州之帝。”
窦建德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这首谶语的意思就是说宋金刚要造反,取自己而代之,不过他并不奇怪,现在宋金刚其实已经是半独立状态。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青州也不例外,他窦建德虽为青州之主,可实际上青州是三分天下,他窦建德占据齐郡、鲁郡、高密郡,刘黑闼控制琅琊郡,宋金刚控制北海郡。
本来他可以把刘黑闼之军收编,但因为侄女窦线娘的逃婚,使他的计划落空,刘黑闼与他翻脸,不过刘黑闼和自己一起长大,还不至于有杀他之心。
但宋金刚就不一样了,此人先叛王拔须,传言王拔须就是被他所杀,随即又背叛刘武周,最后走投无路才投靠自己,此人骨子里就有叛逆之心,他如果想据北海、取青州,完全有可能。
宋金刚此人极为狡猾,死活不肯离开北海郡一步,自己曾三次请他来齐郡,他就是不肯来,想用计杀他,还很难办到,只能用强攻一策。
窦建德铁青着脸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孔德绍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小心翼翼道:“王爷,我觉得这首谶语来历不明,或许真的有什么问题,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孔德绍犹豫一下,才终于说出‘阴谋’二字,虽然窦建德不想听,可他觉得就是如此。
窦建德冷冷哼了一声,“你什么都要说是阴谋,那你说这会是谁所为,杨元庆么?他在弘农郡对阵李世民,哪里顾得上我,还是李密,他挑拨我有什么意义,先生既为谋主,就应该明白无风不起浪,谶语这种东西,不要妄说阴谋。”
孔德绍脸色有点发白,谶语向来神秘,一般都被上位者忌讳,也容易被人所利用,其实他也知道窦建德和宋金刚之间一直就有矛盾,只是这个矛盾被掩盖着。
尽管宋金刚也表示愿意服从窦建德调遣,但没有哪个上位者愿意自己手下独立控制地盘,拥有军队,窦建德和宋金刚之间的矛盾迟早会爆发,或许就因为这条谶语,将掩盖他们矛盾的盖子一下子掀开了。
窦建德负手望着屋顶,片刻才冷冷道:“这件事我知道了,多谢先生解释,宋金刚之事我会自己考虑。”
孔德绍明白窦建德心中已起了杀机,他不敢再多言,只得无可奈何走了。
房间里,窦建得心中极为烦恼,有的时候他也会麻痹自己,无论刘黑闼和宋金刚都是他的下属,只是派系不同,以前他军中派系多如牛毛,不也一样任由他调遣吗?一样奉他为主公,问题不大。
但这首谶语就像一剂醒酒药,让他从麻痹中清醒过来,不得不面对现实,宋金刚和刘黑闼和从前的派系完全不是一回事,他们只是表面听从自己,实际上已是自立为王,他窦建德要想重建江山,这两人就是两块绕不过的大石,而且是首当其冲要解决。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门口急声禀报:“王爷,北海郡有人求见,说是宋金刚府上的三管家,说有大事要禀报王爷。”
窦建德一怔,立刻令道:“把此人带上来。”
片刻,几名侍卫将一个中年男子领了进来,男子长得小鼻子小眼,一脸愁眉苦脸的模样,他进来便双膝跪下,匍匐在地,“小民李阿福,叩见王爷!”
窦建德打量他一眼,此人一看便是庸碌苦命的小民,便问他:“你是宋金刚府上的管家?”
“回禀王爷,小人是他府上三管家,负责跑腿打杂。”
“嗯!你有什么大事要向我禀报。”窦建德坐下来,喝了口茶问道。
“王爷,大概在五天前,宋金刚秘密接见了一个客人,我女儿负责送茶水,听她说,宋金刚称此人为谢先生,是来自隋朝的官员。”
窦建德的手一下子僵住了,他将茶杯慢慢放回桌上,盯住管家问道:“这个姓谢的人是什么样子?”
“是一名文士,大约三十余岁,很清瘦,鼻子左面有一颗很大的黑痣。”
窦建德脸色大变,他知道这个人是谁了,谢思礼,杨元庆的心腹,窦建德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过了一会儿又问:“知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小人不知,宋金刚把所有下人都赶走了,门窗紧闭,四周全是他的亲兵,不准任何人靠近,他们大约谈了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