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隋军从两边撤回后面森林,瞬间便跑得干干净净,此时李玄霸被百余唐军保护住,他被射中三箭,身披数十枪,浑身已成血人,处于半昏迷状态,屈突通知道此地不可久留,他命人将李玄霸抱上马,用大氅裹住,率军向东疾奔而去。
……
虎牢关已经沦陷,隋军再一次占领了这座中原雄关,此时段志玄率唐军已撤走,死伤千余人。
关内,李靖走到一口水井前,水井内有水,程咬金正带领百余名士兵在汲水存储,经过上一次惨痛教训,他将存水看得格外重要,李靖笑眯眯道:“不用再存水了,屈突通已经存够足够多的水,你把水打上来,也没有地方储积。”
“我先让弟兄们把水袋都装满!”
天气太热,李靖在阴凉处找了一块大石坐下,程咬金也在他身旁坐了下来,用头盔扇风,低声骂道:“这个狗娘养的天气,也太热了,去年和前年都没有这么热,这要到什么时候去?”
李靖微微一笑,“这么热的天气开战,其实对军队意志力是种考验,李孝恭的荆襄军大多是巴蜀人,他们未必能适应这种炎热的天气,而我们军队却比他们能耐热,天时就有利于我们,而且北方军身材高大,骑兵犀利,巴蜀平川较少,骑兵不利,在平原作战,地利又使我们占了优势,至于士气、搏杀力和作战经验,我们绝对强于他们,所以我们兵力虽然偏少,但我很有信心……”
“你们几个,注意别把脏东西弄到井里去!”旁边传来程咬金的怒吼。
李靖一下子停住话头,他瞥了一眼程咬金,见他心不在焉,根本就没听自己说,只得苦笑一下,转开了话题,“老程,这次虎牢关断水,你得到了什么教训?”
“他奶奶的,教训深啊!”
程咬金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对李靖道:“现在我是明白了什么叫家无余粮,难以过年,以后家里还是要多存一点钱粮才好,万一有什么灾害发生,是要出人命的。”
李靖愕然,半晌摇摇头笑道:“你的想法总是与众不同,别的大将都是通过这次断水,记住了守城水源的重要性,注意观察水源地形,你倒好,吸取的教训居然是家里要存有钱粮。”
李靖说到这,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程咬金挠挠头,也跟着嘿嘿干笑两声。
……
窦线娘站在城头一角,焦急地眺望远方,她眼中充满了担忧之色,她知道罗士信的内伤并没有痊愈,如果他再和李玄霸比武,就会很危险了。
这时,她看见一大群士兵从远处山道里奔出,为首之人手执一柄大铁锤,她心中一惊,等来人奔近了,为首之人却正是罗士信,手中拿着一只李玄霸的铁锤,笑容满面。
窦线娘顿时笑逐颜开,脸上犹如拂过春风,她轻轻拍了拍胸膛,转身跑下城,悄悄向后营而去。
卷十八 西风残月冷沙场 第二十六章 离间之计
萧铣东撤至豫章郡后,听从岑文本,重用水军大帅来护儿,命他全力攻打林士弘,来护儿不负萧铣重托,在九江郡和鄱阳湖三战三捷,歼敌十余万人,亲手杀死林士弘之弟、水军大将林士远。
林士弘畏惧来护儿之势,率数万残军向建安郡及岭南一带撤离,西梁王朝重振声势,占领了豫章、九江、鄱阳、庐陵、宜春等五郡,兵力恢复到十余万人。
萧铣对来护儿极为感激,赐他黄金万两,侍婢三百人,加九锡以示尊荣,又封太师,晋升爵鄱阳郡王,实封五千户。
来护儿得良田美宅,家中仆妇千人皆着罗绮,出入动则数百人,高马大车,彰显尊荣。
但功高必然会震主,如果说来护儿的奢侈生活萧铣还能忍受,那么军中士卒普遍只知来郡王而不知圣上,这就使萧铣有些不安起来,遂任命侄子武陵郡王萧阆为水军副帅。
就在这时,唐帝李渊秘密派使者会见了来护儿。
……
房间内,萧铣脸色铁青,背着手来回踱步,在他旁边,侄子萧阆低声禀报:“臣的手下看得清清楚楚,唐使一个时辰前上了他的坐船,到现在还没有下来,陛下,此人其心可诛啊!”
尽管萧铣的涵养一向很好,但此时他也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他的仆妇着罗绮、佣人端银碗,用度奢华还超过朕,朕忍了,他在军中培植势力,一手遮天,军中新兵只知他来护儿而不知朕,朕也忍了,但他居然还和唐朝勾结,他想做什么,想把朕的基业拱手送给唐朝吗?”
“陛下,臣最担心是他控制军队,他的五个儿子楷、弘、整、恒、济皆在军中掌握兵权,滴水不漏,臣虽为副将,确始终得不到军权,如果来护儿真和唐朝有勾结,一旦他发动兵变,西梁危矣,陛下,不可大意。”
萧铣沉思良久,眼中闪烁着阴狠的杀意,他冷冷道:“他以为自己有大功就可以肆意妄为吗?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若想死,朕可以成全他。”
又走了几步,萧铣对萧阆道:“可命你的手下秘密抓捕唐使,抓捕后立刻解押给朕。”
“臣遵旨!”
萧阆退下去了,萧铣负手站在窗前,忍不住低低叹了口气,“为何朕的一番诚意,总是换不来大臣的忠诚?”
……
豫章城外的赣水之上,静静地停泊着数百艘战船,在其中一艘巨大主船上,站满了梁国第一权臣来护儿的亲兵侍卫。
来护儿在豫章城内也有府邸,但他很多时候都喜欢住在船上,今天也不例外,在一间光线明亮的船舱内,来护儿和唐使周绍德相对而坐。
周绍德是来护儿心腹大将周法尚之侄,他的父亲周法明也曾是萧铣手下大将,后来降唐,因为周家和来护儿是世交,交情深厚,所以李渊派周绍德来劝降来护儿。
“世叔还不了解萧铣此人吗?心胸狭窄,猜忌之心极重,当年董景珍在军中极为有威望,他不能容,命张绣杀之,眼看张绣功高,他又转头杀张绣,今日世叔掌握军权,功高震主,以他猜忌的性格,他能容忍世叔吗?”
来护儿低头不语,半晌叹息道:“我曾祖便是梁臣,我继承祖业,效忠梁朝,就是希望能再建梁国,萧铣虽心胸狭窄,但他也是有雄心抱负的枭雄,且待我不薄,他应该明白我现是在大梁柱石,不会轻易动我,现在梁朝艰难复苏,正是我竭心报效之时,请转告唐主,我来护儿感谢他的一番好意。”
周绍德再三劝说,来护儿只是摇头不肯,周绍德见说不动来护儿,心中万般无奈,只得起身告辞。
来护儿送他出了船舱,几名随从护卫着周绍德从一侧船舷下了小船,小船在黑夜中摇摇晃晃而去。
来护儿一直目送小船走远,这才心事重重走回了船舱,这时长子来楷走了进来,来楷年约四十岁,在隋朝时他便是虎贲郎将,跟随父亲南征北战,也是隋军中有名的水军大将。
“父亲答应周绍德了吗?”
来楷有些担忧父亲的抉择,其实他倒不是忠心于萧铣,如果让他选择,他宁可归隋,不久前杨元庆派人来秘密和他接触,他有些动心了,只是父亲不肯,他也无可奈何。
来护儿摆摆手,“我不会降李渊,当初他投降突厥,引突厥人寇边丰州,自己却趁机占领关中,这种以民族大义来奠定基业之人,我是从骨子里瞧不起他,所以我坚决拒绝。”
“那父亲为何不肯归隋呢?”来楷连忙追问道。
来护儿微微叹了口气道:“当年我是杨素的部将,蒙杨公恩待,委以我重用,可杨玄感造反,我却全力镇压,杨玄感曾写信问我,为何不记先人之恩,我没有理睬他,而杨元庆又是杨玄感之子,我心有不安啊!”
“可是父亲也知道,杨元庆和其父玄感一向不和,玄感造反,他还主动和父亲断绝关系,他怎么可能为玄感之事记恨父亲?孩儿听说他在北平郡大力发展水军,正是用人之时,而且我们本来就是隋将,归隋也是天经地义,父亲为何不考虑?而且萧铣此人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董景珍和张绣的前车之鉴,父亲忘了吗?”
来护儿见儿子焦急,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不要着急,我为将数十年,萧铣是什么人我焉能不知?”
来护儿想到萧铣的无情,他叹口气道:“所以我把你们兄弟几人安插进军中,把军权控制住,只有掌握军权,萧铣才能拿你们无可奈何,至于隋朝,为父已经老迈,不想再为争霸天下而殚尽竭虑,为父只想在故土安度晚年,现在把你们几兄弟都带起来,我就要隐退了,至于将来你们想去哪里?为父都不会干涉。”
来楷这才明白父亲的心思,他低头不语,考虑着自己的未来。
……
周绍德所乘小船靠岸,周绍德和几名随从上了岸,他四处张望,他在这里安排了随从牵马等候,怎么没有人了?
就在这时,忽然从十几步外的树林里冲出大群士兵,将周绍德和他的随从团团围住。
萧阆全身盔甲,骑马提槊走出树林,用马槊一指周绍德,冷笑:“原来是你这个叛贼!投降唐朝,还敢再来豫章,活得不耐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