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午时分,杨元庆回了楚王府,从军队进城,楚王府便开始忙开了,大家都热切地等待着杨元庆的归来,杨元庆派亲兵来传来,说很快就回来,不料一直等到中午才回来,大家的期待变得了一片埋怨。
埋怨归埋怨,杨元庆带回了一箱礼物,使家人的气氛又重新热烈起来,裴敏秋吩咐厨房置酒开宴,孩子们围在他身边又蹦又跳,笑声不断,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一顿喜庆的团圆饭。
吃罢午饭,杨元庆回到了内书房,裴敏秋端着一杯热茶走进了房间,杨元庆拉着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关心地问她:“安晋寺之事,现在还有阴影吗?”
裴敏秋依偎在丈夫怀中,又变成了柔弱的妻子,她有些撒娇地怨他道:“当时夫君怎么不在旁边保护我?”
杨元庆呵呵一笑,“当时要是我在,恐怕整个寺院都会被我拆了,竟敢伤害我的妻儿!”
裴敏秋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这话可不能乱说,佛祖会怪罪的。”
她又叹口气,“这次若不是出尘身怀武艺,反应敏捷,我和宁儿都完了,你等会儿去看看她,她耳朵受伤了。”
杨元庆默默点了点头,也忍不住叹息道:“过去是我有点掉以轻心了,总认为你们不会有什么危险,现在看来,我的疏忽会发生让我后悔一生的事情,好在你的善良感动上天,使悲剧没有发生,但我绝不能容忍再发生第二次这样的事情,府中的女护卫我决定增加到五十人,另外在这个案子没有破之前,你们暂时不要出门一步。”
“夫君,五十名女护卫太多了吧!”
裴敏秋眉头轻蹙,“为了我们,竟然要动用这么多人来保护,是不是有点太奢侈?”
杨元庆明白妻子的心思,她是担心太麻烦这些女护卫,她们本应是为国效力,现在却变成保护她们家人,她觉得这样做太过于奢侈。
杨元庆安慰她道:“关键是要给她们优厚的俸禄,这个俸禄不是由朝廷来出,而且应该由我们自己掏钱,包括护卫王府的亲兵,要让他们在这里得到的报酬足以养家,足以让他们家人也能过上很好的日子,这样他们就会心甘情愿为王府效力。”
停下一下,杨元庆又道:“而且你们的生命也同样重要,甚至涉及整个朝廷的稳定,保护你们也同样是一件重要的国事,这一点你要明白。”
“哎!”
裴敏秋低低叹息一声,“我宁愿做一个小主妇,无忧无虑地快乐生活,也不想做这个重要国事之人。”
杨元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去吧!替孩子分一分礼物,可别让他们打架了。”
裴敏秋嫣然一笑,转身出去了。
杨元庆慢慢靠在坐榻后背上,让自己的精神放松下来,连日行军使他有些疲惫了,一阵困意袭来,就在他渐渐快要睡着时,门外又传开妻子敏秋的声音,“夫君,韩御史来了,说是你要见他。”
杨元庆精神一阵,起身开了门,“他人在哪里?”
“在客堂等候。”
杨元庆拔足便走,刚走几步,他又停住脚步问裴敏秋:“上次那个告状的歌姬,好像叫罗姬,她还在我们府上吗?”
“还在,夫君要见她吗?”
杨元庆点点头,“你让人把她带到客堂来,让她把孩子也一起抱来。”
裴敏秋一怔,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当初她收留罗姬,是因为罗姬的孩子是她舅父的孙子,是她表兄王凌之子,现在杨元庆的意思很明显了,要让罗姬去见御史,她当然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裴敏秋犹豫一下,低声道:“夫君,这件事能不能让我和娘先谈一谈?”
杨元庆却摇摇头,“这件事是公事,不要把你和母亲牵扯进去,你去把她找来,我不会伤害到她和孩子。”
裴敏秋无奈,只得转身向内院而去,杨元庆望着她背影走远,不由摇了摇头,这些世家之间,盘根错节的联姻关系太复杂了。
……
客堂内,治书侍御史韩寿重正背着手来回踱步,他有心事,怎么也坐不下来,韩寿重是个刚直而廉洁的官员,但被官场的气候所挟持,被苏威的恩义所压迫,他又不得不屈服,成为苏党一员。
前天他被苏威所压,被迫弹劾王肃,尽管王肃本身有责任,但这种弹劾不是出于一种公正,而是一种权力斗争的结果,这让他内心深处又有不甘,他想摆脱这种派系的桎梏,能够公正无私地履行自己的责任,只是他很迷茫,不知这个突破口在哪里?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韩寿重一回头,只见身穿青袍,头戴纱帽的杨元庆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他慌忙躬身施礼,“卑职韩受重参见总管!”
“韩御史免礼!”
杨元庆坐下,一摆手道:“请坐。”
韩寿重坐下,这时,一名侍女端来两杯热茶,杨元庆接过茶杯笑道:“我今天回来看到的第一个奏疏就是韩御史弹劾京兆尹,这可是一个开门红,我希望能看到更多这样敢于弹劾高官的奏疏。”
韩寿重狠狠咬一下嘴唇,心一横道:“弹劾王肃并非是卑职的本意,而是苏相国施压的结果,虽然弹劾本身不错,但弹劾动机,卑职却难以接受,恳请总管罢免卑职之职,卑职实在不想再承受这种压力。”
卷十七 田陌耕忙战未销 第七章 国事家事
杨元庆面无表情地喝着茶,半晌才淡淡道:“你的意思是要把这个压力转给我,对吧!”
“卑职不敢,卑职只是……”
韩寿重不知该怎么说,心中长长叹息一声,慢慢低下头,他已经无所谓了,随便楚王怎么处置自己吧!
杨元庆瞥了他一眼,其实这个韩寿重他很欣赏,清廉正直,不畏权贵,不然也不会让他担任治书侍御史这样的要职,只是这个韩寿重一直没有在权力圈中混,一直在地方为官,所以他一时难以适应这种尔虞我诈的官场斗争。
但杨元庆需要他这样的人成为官场的监视者,权力斗争他不会去干涉,但不能违反他杨元庆定下的规则,所以换而言之,御书台就是规则的守卫者。
杨元庆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缓缓道:“你的背景我很清楚,你自小家贫,因得到苏家的帮助而渐渐走上仕途,大业五年,你一个小小的蓝田尉竟敢杖打元敏,得罪了元寿,苏威却把这件事告诉了先帝,使你被先帝赏识,升为汉中郡司马,这次又是苏威极力推荐你,苏威确实对你恩重如山,从这一点,你应该对他心怀感恩。”
“卑职对苏相国的恩情一直铭记于心。”
杨元庆又继续道:“你也不用把官场斗争想得太可怕,商场其实也是一样,就算种田的老农也要争点泥粪,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苏相国让你弹劾王肃,你觉得压力很大,我倒觉得是你自己背上了包袱,做御史最重要的,是对事不对人,你不用去考虑是出于什么动机,王肃有问题就应该弹劾,如果没有问题,我想不管苏相国再给你施压,你也不会弹劾,对不对?”
韩寿重默默点了点头,“对事不对人,卑职明白总管的意思了。”
“不!你还没有明白。”
杨元庆又语重心长道:“虽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但有人的地方还有人情,知恩图报,这很正常,对苏相国的恩情,并不是要你样样都听他的话就叫报恩,不是,苏相国已经年迈,做不了多久了,将来若苏家有难,那时你再伸手援助,这就是报答了他的恩情,公事是公事,私情是私情,只要你是禀公办事,时间久了,别人也就不会再说你是苏党,你才能以铁面而服人。”
韩寿重站起身,深深行一礼,“总管之言,卑职铭记于心。”
杨元庆又摆摆手笑道:“坐下吧!我找你来,是有别的事情。”
这时,一名管家婆将罗姬带了进来,“老爷,罗姬来了。”
罗姬抱着孩子对杨元庆躬身行一礼,“参见老爷!”
杨元庆见罗姬的气色比几个月前告状时好了很多,才长胖了,看样子在自己府中过得不错,他点点头,指了指韩寿重对罗姬道:“这位是韩御史,朝廷的监察官,你所受的冤屈便是他负责,你对他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