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绩骑马在队伍前奔驰,他高声大喊:“这是荣耀的一刻,大隋军人从来是战无不胜,举起你们的横刀长矛,用你们的勇气和斗志,去捍卫大隋军人的荣誉!”
徐世绩猛地抽出战刀,向漳南县一刀劈去,“杀啊!”
“杀——”四万将士同时高喊,声音响彻天地,四万大军出发了,浩浩荡荡向漳南县疾速杀去。
烽燧里的几名士兵站在烽燧上,望着声势浩大的隋军队伍,每个人的腿吓得直发抖,他们都知道,漳南县完蛋了,县里那些穿着皮甲布衣,拿着木棍长矛的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是隋军的对手?
这时,一名军官骑马奔至,翻身下马,冲进烽燧里对守卫的隋军士兵令道:“将军有令,立刻点烽火!”
隋军士兵踢了为首火长一脚,“去点烽火!”
火长结结巴巴问:“是要点平安无事的烽火吗?”
“不!是要点大军来袭的烽火。”
火长有些糊涂了,既然如此,还抓他们做什么,船队来了,他们自然会点烽火报警,但转念他就明白了,估计看见船队,大家都撒开脚丫跑掉,谁还管点烽火报警。
“五郎,老平,跟我上去点烽火,点四锅烽火!”
片刻,四柱烽烟冲天而起,这是表示最危急的警报,至少有十万以上大军来袭击漳南县,很快,数十里外也出现了四柱烽烟,一座座烽燧向北方延伸而去。
……
从运河到漳南县城并不遥远,相距只有十里,四万隋军在官道上浩浩荡荡疾奔,漳南县城已经乱作一团。
三万守军都看到了远处燃起了四柱烽烟,那是十万大军杀来了,刺耳的警报声在城头拼命敲响,士兵们吓得心惊胆战,一些离中军大营稍远的士兵悄悄地逃跑了。
漳南县对于窦建德来说,属于后方,为了应对从北方杀来的十万隋军,窦建德并没有把精兵部署在漳南县,相反,他部署的是一支弱兵。
除了守城的五千军队稍微有点装备之外,其余两万五千军队都是今年才招募的新兵,穿做皮甲,拿着从前乱匪使用过的劣质兵器,很多士兵连皮甲都没有,用稍微粗糙结实一点的船帆布来做甲胄。
其实装备并不是太重要,重要的是军心士气,时值春耕大忙时节,很多士兵都担忧家里的情况,无心参与战争,更不想在战场上被杀死。
城门已经关闭,两万五千士兵被组织起来,在城外御敌,士兵们人心惶惶,恐惧万分,不断有士兵丢下长矛战刀,撒腿跑出队伍,在旷野里拼命奔逃。
有一人示范就有两人跟随,有两人逃跑就有十人效仿,临阵逃兵越来越多,军官连杀数人,也阻拦不住。
漳南县的主将叫董康买,也是窦建德的心腹爱将,他站在城头上注视着远方一条越来越近的黑线,那是铺天盖地的隋军,已经到五里外了,他心中担忧到了极点。
“将军!”
城下一名将领骑马飞奔而至,高声大喊:“士兵们逃亡越来越多,已经控制不住了。”
“谁敢逃跑就宰了谁,不准逃亡,一定给我顶住!”董康买恶狠狠下令。
虽然他下了严令,但他还是看见将领们根本制止不住逃兵,不断有一群群逃兵从队伍中奔出,向远方的田野里逃去。
董康买已经意识到漳南县肯定守不住了,城墙低矮,城门单薄,很容易被攻破,他转身喝令道:“命令弟兄们列队集中。”
董康买催马向行宫奔去,窦建德的王妃曹氏和几十名外戚族人都住在行宫内,本来以为这里安全,不料这里却是最不安全。
董康买心里明白,城池和仓库丢了,窦建德不会怪他,军队败亡,窦建德心里也有数,但王妃绝不能被隋军俘虏,他必须护送王妃和族人离开。
很快,北城门开了,董康买率领三千士兵护卫着曹王妃的马车迅速离开了县城,他知道大势已去,丢下先逃了。
四万隋军一路疾行,已经抵达了漳南县城外,望着一里外的两个敌军方阵,约二万军队,敌军衣甲不整,武器参差不齐,皆惶惶不安,徐世绩冷笑一声,战刀一挥,厉声大喊:“杀啊!”
“杀啊!”
一万骑兵齐声怒吼,骤然发动,挥舞战刀,如疾风暴雨般向敌军席卷而去,三万步兵紧随其后,铺天盖地,声势浩大。
卷十六 铁马踏雪取河北 第六十九章 一触即发
军心也就是军人之心,只要是人心,它就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当无数逃兵带回来漳南县已被隋军袭破的消息时,夏军大营内开始被一种不安的气氛所笼罩,每个士兵都有了心事。
隋军的骚扰式袭击已经连续进行了七天,有时是白天,有时是夜晚,投石机、石砲、床弩,各种远程武器接二连三出现,但规模都不大,时间久了,双方都出现了一丝疲态。
夏军大营内,靠板墙百步内的营帐都已拆除,出招拆招,夏军已经能熟练应对隋军的火油袭击,他们发现灭火油最有效的办法并不是水,而是沙土和浸湿的被褥。
当火油燃烧时,大量沙土先覆盖上,士兵们拿着湿被褥一拥而上,就能轻而易举地扑灭大火,隋军的火油神话由此被打破,这个发现着实让参加防御的士兵们深感喜悦。
但窦建德却感觉不到半点欢喜,漳南县被攻破给他带来沉重的打击,他更担心是自己的后路已被隋军斩断,同时南方的失败也给他的军心造成了极大影响。
夜晚,窦建德背着手,一个人在大营内漫步,后面远远跟着十几名亲卫。
经过一顶大帐旁,窦建德停住了脚步,大帐内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只有一名士兵在整理自己的被褥。
“其他弟兄呢?”窦建德走进去问道。
“其他人都是板墙上防御了,我昨天受了点轻伤,校尉准我休息一天。”
昏暗中,年轻的士兵没有看清来人的模样,他以为是一名队正或者旅帅,便漫不经心地回答。
可当窦建德走近,他忽然认了出来,吓得他一下子跪倒,“小兵无礼,请王爷恕罪!”
窦建德温和地笑了笑,“不用害怕,起来吧!”
他在床边坐下,见这名士兵颇为年轻,便笑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多少岁了?”
士兵站在一旁胆怯道:“小兵叫吴十一郎,清河郡武城县人,今年十三岁。”
“呵呵!武城县离我老家不远啊!你才十三岁就从军了吗?”窦建德有些惊讶地问。
士兵紧咬嘴唇,不敢说自己是被强迫抓来,他低下头一声不吭。
窦建德有点明白了,他又看了一眼士兵的床铺,见收拾得整整齐齐,被褥还用绳子捆扎好,旁边有个小布包,里面塞满了东西。
窦建德一怔,“你把东西都收拾好做什么?”
士兵半晌方道:“大伙儿都说,可能要回家了,所以我先收拾好。”
窦建德脸上顿时露出愠色,原来是准备逃命时方便,再看别的床铺,也一样收拾好了,随时可以拎东西逃走,他刚要发作,又想到这士兵还是少年,一口闷气憋在心中,站起身向外走去。
窦建德走出营房,心中烦闷之极,士兵们都做好逃走的准备了,心无斗志,这仗还怎么打?
他忧心忡忡向中军大帐走去,刚走几步他便站住了,凝神细听,他听到了,有士兵在吹奏竹箫,箫声呜咽,如诉如泣,回荡在大营上空,凄凉而婉转,箫声中充满对家乡的思念,很多士兵都坐在草地上,背靠着背,静静地聆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