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他倒不肯走了。”
徐世绩冷笑一声,对杨元庆道:“卑职认为这是宋金刚留给窦建德进入河内郡的借口,只要他一天还在河内郡,窦建德就能以救援的借口争夺河内郡。”
杨元庆眉头微皱,其实他倒觉得宋金刚在不在河内郡的意义并不大,窦建德想要的是粮食充足之地作为争夺河内郡的后勤基地,他的目光落在了新乡县上,这里位于永济渠旁,是盛产粮食的重地。
“士信,你的军队有所行动吗?”
罗士信道:“卑职已命副将高子开将军率五千军杀向共城县,将宋金刚彻底逐出河内郡。”
“立刻改变命令,让高子开占领新乡县。”
旁边徐世绩劝道:“总管,共城县是白陉入口,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弃之可惜。”
杨元庆摇了摇头,“我知道共城县战略位置很重要,但要看整个河内战局,如果窦建德在河内大局上败了,一个小小的共城县他也守不住,先不用管它,立刻占领新乡县。”
……
【注:共城县在今天河南辉县一带】
卷十五 风起云涌河东道 第十三章 李密特使
罗士信接受了指示,又紧急赶回了修武县,杨元庆已经决定将主战场安排在新乡县一带,罗士信的任务就是要将他的主力部署到新乡县。
罗士信刚走,帐门口便有一名亲兵来禀报:“总管,府衙外有人求见,送来一张名帖。”
杨元庆上前接过了拜帖,见上面写着,‘魏王府记室参军邴元真’。
看见邴元真这个名字,杨元庆顿时勃然大怒,大海寺一战,他的师父张须陀之死,便是邴元真的出谋划策,他早想杀此人祭奠师父,没想到他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杨元庆一声喝令,“带他上大堂,给我刀斧手伺候!”
徐世绩却和邴元很熟,他见杨元庆动真怒了,连忙劝道:“总管请息怒,此人到来事关重大,不可鲁莽!”
杨元庆瞥了他一眼,淡淡问道:“徐将军莫非和此人有私交?”
“这倒不是,主要是卑职知道,邴元真现在是李密的左膀右臂,武是单雄信,文就是这个邴元真,李密既然派他来,必然是有大事,总管不可为私仇而误了军机大事。”
杨元庆将心中一口怒火硬生生压下,转而又令道:“带此人到侧营见我。”
很快,亲兵们带着一名中年文士走进了侧营大帐,此人便是瓦岗军现在第三号人物邴元真,邴元真也是瓦岗元老,跟随翟让起兵造反,后来又跟随李密,现为李密魏王府记室参军,掌管机要文书,也是李密的主要谋士,在瓦岗军的地位仅次于单雄信。
这次邴元真奉李密之命来见徐世绩,他并不知道杨元庆已经到了河内郡,被士兵领进大营后他才知道杨元庆已经到了,使他心中十分害怕,他知道杨元庆必然会因为张须陀之死对自己恨之如骨,搞不好自己会死在这里,追悔莫及,他只得硬着头皮来见杨元庆。
邴元真战战兢兢走进大帐,他见大帐正中坐着一名头戴金盔的大将,徐世绩就站在一旁,两边站满了刀斧手,邴元真的双腿不由一软,跪了下来,低头道:“魏王府记室参军邴元真拜见楚王殿下!”
杨元庆目光凌厉地注视他半晌,冷冷问:“李密让你来做什么?”
邴元真看了两边一眼,这里有这么多士兵,他不好说,此时杨元庆已渐渐恢复了理智,将来自己夺了天下,邴元真迟早会落在自己手上,倒不急这一时,他便摆了摆手,两边刀斧手都退了下来,帐中只剩下五六名亲兵和徐世绩以及记室参军萧琎等几人。
杨元庆这才冷淡道:“有什么事,就说吧!”
邴元真不敢站起身,依然跪在地上,他忍住内心的屈辱道:“魏王希望能和殿下结盟,共同对付窦建德。”
李密居然想和自己结盟对付窦建德,这很让杨元庆意外,要知道,李密和窦建德本身就是同盟,他们俩人联合对付自己倒有可能,现在居然反过来,李密想和自己对付窦建德。
一转念杨元庆便明白过来,李密并非是真的想结盟,而是想浑水摸鱼,窦建德大军南下,李密必然会增兵黎阳,如果窦建德败,他便可以和自己结盟为由,趁机占领汲郡,如果自己兵败,他则以和窦建德结盟为由,抢占一部分河内郡,比如河阳县这种和他有关系的战略要地。
杨元庆猜到了李密的用意,他当然不会轻易出兵攻打窦建德,想到这,杨元庆便问道:“听说李密迁都荥阳了,他的兴洛城不要了吗?”
邴元真跪得两腿疼痛,他再也忍不住,便道:“殿下能否先让卑职站起身回答。”
杨元庆看了一眼旁边的亲兵,吩咐道:“给他一张软席。”
跪和坐的区别就在于身下有没有一张席子,有席子那就是坐,没有席子,那就是跪,一张席子便可决定一个人的尊卑。
邴元真虽然姿势未变,但心理却不一样了,杨元庆给自己席子,至少他不会杀自己了,这便使他一颗心落下,不再感到耻辱。
他又继续道:“魏王攻打洛阳不下,便想和皇泰帝讲和,对方提出了讲和的条件,就是要求我们退军到虎牢关以东,魏王当然不肯放弃兴洛城,后来几次谈判,魏王答应迁都到荥阳,但那只是名义上的迁都,实际上魏王还在兴洛城,我们不可能放弃兴洛仓。”
邴元真一边说,一边偷偷看一眼徐世绩,其实他这次来并不是找杨元庆,而是找徐世绩,是希望徐世绩能看在过去的情份上,促成这次结盟,当然,李密也绝不会和窦建德翻脸,李密的根本出发点还是想谋河内郡,宋金刚虽然投降了窦建德,但并不表示李密就放弃了河内郡。
徐世绩没有理会邴元真的暗示,他心中有点紧张,刚才他忽然意识到邴元真其实是来找自己,杨元庆今天刚刚才抵达,他们不可能知道,问题是自己想得到这一点,杨元庆也肯定想得到,那么他会不会认为自己和瓦岗军还暗中有往来呢?
徐世绩心中暗暗恼火,他简直怀疑这是李密的离间之计。
杨元庆仿佛什么都没有感觉,又淡淡问:“李密提出和我结盟,他想做什么?”
“我家魏王只是想和殿下共同对付窦建德,将来共分河北之地。”
杨元庆沉思良久,仿佛在思考结盟的可能性,过了一会儿,他又问:“可有魏王的亲笔信?”
他已经换了一个称呼,改称李密为魏王,语气上便亲进了一步,邴元真心中暗喜,便连忙道:“卑职这次来只是谈一谈初步意向,如果殿下有意,卑职过几天会再来正式商谈,那时会有同盟的各种详细内容。”
杨元庆笑着点了点头,“好吧!我很期待你的再次到来,与魏王合作共图洛阳,一直是我的愿望。”
邴元真大喜,起身施礼,“卑职这就回去,向魏王禀报殿下的期待,我会尽快再回来。”
邴元真告辞去了,杨元庆回到中军大帐,站在沙盘前思考着李密的用意,这时,徐世绩走过来道:“总管,卑职认为邴元真身上其实有一封李密的亲笔信,不过不是给总管,而是给我的信。”
杨元庆回头注视徐世绩片刻,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我心里有数,你不要有任何担忧。”
有些话不用说出来,大家心里都明白,杨元庆当然知道邴元真不可能带有李密给自己的亲笔信,没有准备固然是一方面,不想有把柄落在自己手上则是另一方面,在没有得到足够利益之前,他不可能和窦建德翻脸。
杨元庆又问徐世绩,“你认为李密想和我结盟是什么意思?”
徐世绩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凭他对李密的了解,他大概已经猜到了李密的真实用意,缓缓说:“卑职认为,李密的根本目的还是想谋河内郡,他结盟只是一个借口,或者说只是为了迷惑我们。”
杨元庆显然认可徐世绩的想法,便点点头,“继续说下去。”
徐世绩拾起木杆指着沿黄河的河阳县和盟津渡一带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李密肯定会趁我们和窦建德在新乡县一带大战之时,从盟津渡过河,占领河阳乃至河内县,我很担心我们会处于一种腹背受敌的状况。”
杨元庆眉头紧锁,又问:“你认为李密会不会是想趁机占领汲郡呢?”
徐世绩摇摇头,“卑职认为不是!”
“为什么?”杨元庆注视着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