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让也觉得单雄信的话有道理,李密既然生病,他是要去探望一下,今天不去,明天也要去,不如今天去,出于礼尚人情,李密也该抱病过来贺寿,只是王儒信的担心也是对了,这时候去李密太危险了一点,翟让一时有些犹豫,他看了郝孝德一眼,意思是让郝孝德先去给他探探路。
郝孝德明白翟让的意思,他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我和魏公关系一般,我去探望未必能看出什么名堂,他恐怕连内院都不准我进。”
单雄信笑道:“既然如此,还是我去吧!我能看出李密府的虚实。”
翟让大喜,“那就一切有劳四弟了。”
……
半个时辰后,单雄信回来禀报,李密确实有点感恙,但问题不大,完全可以抱病前来贺寿,更多是心中不舒服,所有托故不来,至于王儒信担心的埋伏,完全没有。
有单雄信的探路,翟让便放心了,他立刻下令驱车前来李密府,探望李密的病情。
翟让内穿细铠,腰藏短剑,跟着管家向李密内院走去,单雄信、王儒信、郝孝德三人也一并跟随。
“魏公怎么会感恙?”翟让一边走,一边问道。
“是魏公一个姬妾先感恙,传染给了魏公,这两天府里都回避,所以魏公不想去参加司徒的寿宴,也是这个原因。”
“我们都是刀口上混命的,一点小病小恙不妨事,司徒太过虑了。”
翟让呵呵一笑,走进了内院,这时,外面有人叫单雄信,“单将军!”
单雄信停住脚步回头问:“什么事?”
“你府上一名家人过来,说家里出了急事,家人就在大门口。”
单雄信对翟让歉然道:“翟大哥,我去看看,马上回来。”
“去吧!若家里真有急事,回去也无妨。”
单雄信转身走了,翟让继续向前走,李密的后宅安安静静,看不见一个人影,他们走进一间院子,院子不大,只有半亩地,实际上是一个过院,院子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只有四面高墙和前后两扇门。
翟让等人刚刚走进院子,管家却突然向后奔出院子,紧接着两扇院门轰然关上,墙头上出现了黑压压的士兵,足有数百人,全部端着弩箭,翟让大惊失色,他知道自己上当了,伸手进怀拔剑,就在这时,一声梆子轻响,四面墙头乱箭齐发,尽管翟让武艺高强,他也躲不过几百支箭的密集近射,可怜翟让一代英雄,被射成刺猬一般,惨死在李密府上,郝孝德和王儒信以及几名亲卫,也一并死在院中。
墙头一连射了三轮毒箭,才终于停下来,弩箭手慢慢散去,院门开了,李密从院外走了进来,他走到翟让尸体前停下,冷冷笑了一声,“非我不义,而是你先不仁,看在从前的情分上,我给你留一个全尸。”
这时,单雄信走进院子,单膝向李密跪下,“单雄信愿效忠于魏公!”
李密赞许地拍了拍他肩膀,“你的功劳我不会忘记,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瓦岗军的虎贲大将军,翟让所有家产我全部赏给你。”
单雄信摇摇头,“单雄信并非是贪图富贵,单雄信是想追随魏公做一番大事。”
李密眯眼笑了起来,“说得好!我若为帝,必封你为王。”
这时一名侍卫进来禀报:“王伯当将军已率五千士兵包围了翟让府邸,请魏公定夺。”
“好!告诉王伯当,愿跟随我之人,可写下忠心书,不肯跟随者当场格杀,再传令蔡建德关闭城门,不准任何人进出。”
一场针对翟让的清洗在洛口城内展开了,翟让所有的心腹和亲卫约千人全部被杀,翟让驻扎在城内的十万大军也全部被李密接管。
李密随即派人用翟让的假信骗驻守荥阳的翟弘赴洛口城接受册封,翟弘相信,率三百人前来洛口城,在路上被李密伏兵射杀。
尽管李密想以最小损失接管翟让之军,但还是数十名忠于翟让的将领离开瓦岗军,数万驻扎在洛口外城的军队溃散,同时也在瓦岗军中种下了猜疑的种子。
徐世勣因李密杀了翟让而愤然离开瓦岗军,在程咬金的一再劝说之下,终于决定跟随程咬金北赴丰州投靠杨元庆。
李密铲除了翟让这个拦路石,他立刻整顿军马,率领三十万大军,兵分三路进攻洛阳,洛阳告急。
卷十四 宛转扬州花园里 第十二章 帝王心思
江都已成困龙之势,北方是瓦岗军势力范围、西面江淮一带是杜伏威、辅公佑的地盘,有义军近二十万,南面被沈法兴和李子通占领,他们各自领兵十余万,鄱阳湖以南是林士宏,荆襄一带已被萧铣占据,此时隋朝已在风雨飘摇之中。
御书房内,杨广正用朱笔小心翼翼地将地图上尚且属于隋朝的一块块地盘涂红,长孙杨倓则端着朱漆旁站在一旁。
杨广放下笔,他见涂红之地只剩下洛阳孤城和江都和丹阳两郡,以及南方和巴蜀一些不明归属的郡县,他不由长长叹息一声,“朕的江山只剩下这么一点点了吗?”
一旁虞世基小心翼翼道:“陛下,幽州和辽东还应该属于朝廷。”
杨广摇摇头,幽州总管薛世雄在河间被窦建德击败,不久后病故,幽州军被副将罗艺掌握,却将幽州各郡太守杀的杀,赶的赶,自己任命太守,自封为幽州总管,已经是事实上的独立了,怎么可能还属于隋朝。
这时,旁边的燕王杨倓咬了一下嘴唇,忍不住道:“皇祖父,孙儿觉得五原郡、灵武郡以及其他关北五郡都可以涂红。”
杨广犹豫一下,杨元庆的自立和罗艺不同,毕竟他还承认朝廷,重大事情都向朝廷禀报,在某种程度上说,是可以涂红。
虞世基在一旁道:“陛下,如果幽州不属于朝廷,那微臣觉得杨元庆也不应该涂红。”
杨倓的脸蓦地胀得通红,血涌上头脑,指着虞世基骂道:“你这个佞臣,杨元庆率丰州军抗击三十万突厥大军,你却隐瞒不报,杨元庆揭发李渊勾结突厥,你还是隐瞒不报,凡是和杨元庆有关的事情,你要么隐瞒,要么污蔑,就因为你和他有私仇,你为了一己之恨,要活生生毁了大隋吗?”
虞世基脸色苍白,跪了下来,“臣对陛下一片忠心,请陛下明鉴!”
虞世基隐瞒杨元庆抗击突厥之事,是杨倓三天前揭发出来,杨广震怒,罚虞世基俸禄一年,并降散官两级,这件事没有冤枉他。
但隐瞒李渊勾结突厥之事,杨倓却真的冤枉了虞世基,这件事是杨广下令封口,不准任何人提及,原因是这件事在骁果禁军中引起了恐慌,军中有传言突厥将掳走所有关中妇女,而骁果禁军大部分人的妻女都在关中,引发了一波军队逃亡潮。
好在杨元庆击败三十万突厥大军的消息及时传来,杨广立刻命人在军中广为传播此事,才渐渐平息了士兵们的恐慌。
杨广狠狠瞪了杨倓一眼,“倓儿,你这么对虞相国这么说话,还不快道歉!”
杨倓的倔性涌上心头,大声道:“孙儿不会向这个佞臣道歉,他向皇祖父隐瞒真相,歪曲事实,来将军在丹阳造船募兵,几次请求拨付钱粮,他却不予理睬,逼得来将军只得自掏俸禄造船,这些皇祖父都不知情,他已经不是佞臣,而是祸国奸贼,请皇祖父斩此人,以谢天下。”
杨广知道杨倓说的都是事实,他也责罚过虞世基,只是他现在还需要虞世基替他稳住江都局势,便叹了口气,“虞爱卿,朕会好好管束孙儿,你先退下吧!”
虞世基忍住心中之恨,慢慢退了下去,御书房中只剩下杨广和长孙杨倓二人,两人都没有说话,杨广也没有责罚孙子,而是提笔将五原郡、灵武郡和其余关北几郡都涂红了,他放下笔对杨倓笑了笑,意思是说,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杨倓低下头,羞愧道:“孙儿刚才失态了。”
杨广慈爱地摸了摸孙子的头,“祖父心中有点闷,陪祖父去后花园走走!”
杨倓点点头,杨广便换了一身短衣,头戴幅巾,拄着拐杖,在长孙的搀扶下,向后花园走去。
此时正是盛夏时节,到处郁郁葱葱,生机盎然,江都宫后花园的龙液池内长满了荷叶,荷叶间,几支菡萏已探出头,蜻蜓立在上头,岸边垂柳依依,微风轻拂,在夕阳的映照下,后花园内格外美丽。
十几名宦官、宫女以及侍卫远远跟着,杨广拄杖和孙儿在小道间缓缓漫步,自从去年雁门之变后,大隋王朝内忧外患,巨大的压力使杨广身体在短短的大半年内便垮掉了,今年只有四十八岁,可看起来却像六十岁的人一样,身体虚弱,走路也需要拐杖。
“朕已经决定立你为皇太孙,可朕却迟迟没有下诏,你知道是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