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摇摇头笑道:“从现在的局势来看,雁门城应该是没有破,不过就算雁门城没有破,这次雁门之围对他皇帝的威信也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影响深远,很多一直模棱两可的地方官,态度就会渐渐鲜明起来,只要地方官开始支持造反势力,那么隋朝离最后的覆灭就不远了。”
长孙无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片刻他想起一事,又笑问:“我一直在想,我们将来最大的对手会谁?二郎怎么看?”
“你猜一猜?”李世民笑道。
长孙无忌想了想道:“我觉得应是中原瓦岗寨,或者河北窦建德。”
“你为何没有想到杨元庆?”
“杨元庆虽然有魄力,也有才干,但丰州受突厥压制太大,他很难发展起来,而瓦岗寨地处中原腹地,人口众多,又有李密这种枭雄,如果李密能夺权成功,那我认为瓦岗将是第一大势力,而窦建德礼贤下士,又有河北之地利,惟独缺天时,但如果隋朝不在,那么天时之憾也就不足为虑,我认为他会发展起来,成为一大劲敌。”
李世民微微一笑,“我倒是看好杨元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雁门关没有被攻破的原因就是杨元庆出兵了,如果是这样,这一战,他将得大义,在天下人眼中,他就不再是叛逆。”
“可是丰州确实被突厥人压制,他很难发展。”
李世民摇摇头,“他将来争霸天下和丰州无关,丰州不过是他的跳板而已,我父亲也认为,杨元庆必将是第一劲敌。”
这时,李玄霸在旁边瓮声瓮气道:“既然是劲敌,我一锤砸死他!”
李世民狠狠瞪了他一眼,将他拉过来低声斥责道:“谁让你在旁边偷听?”
李玄霸最怕自己二哥,见二哥发怒,他吓得低下头嘟囔道:“你们声音这么大,我当然听见了。”
“你记住,我们刚才说的话对谁都不能说,否则我们全家都会死光。”
“对娘也不能说吗?”
“是的!不能说,你说了,爹娘都会被你害死。”
“既然这样,你干嘛要说?”
李世民气结,就恨不得抽他一个头皮,这时,一名骑兵飞奔而至,对李世民拱手道:“李将军,云大将请你过去开会。”
“我知道了!”
李世民又瞪了李玄霸一眼,“刚才我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
李玄霸小声嘟囔道:“那我就给自己说,这样总可以了吧!”
李世民拿他没有办法,只得催马飞奔而去,长孙无忌笑眯眯对李玄霸道:“我知道,你其实是想和杨元庆比试一场,对吧!”
李玄霸眼睛冒出光来,连连点头,“二哥说我不是他对手,我就不信,我一定要和他比试一场。”
“只要你听我的话,把刚才听到的东西都忘掉,我会想办法,让你和他比试一场,我父亲和他关系很好,他会给我一个面子。”
李玄霸眨眨小眼睛,“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我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长孙无忌哈哈大笑,心中却暗忖:‘这个李玄霸有时也并不痴。’
卷十二 风云激荡第九年 第五十一章 八百壮士
“可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亲自上阵,若拿不下西陉关,我拿人头来见可汗!”
万夫长沙咭利被五花大绑,几名可汗亲卫将他按倒在地,时间已到下午,可西陉关依然没有夺下,始毕可汗暴跳如雷,下令将沙咭利斩首。
沙咭利满眼通红,拼命恳求,“看我跟你十年的份上,让我死在战场上吧!”
“好,我再给你最后一次进攻机会,若还拿不下西陉关,你就自绝吧!”
始毕可汗心急如焚,他刚刚得到情报,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杨元庆的军队袭击了他后勤大营,数百万头牛羊全部被毁,他最多只能坚持两天,但始毕可汗已经萌生了退意,由于杨元庆的出兵,攻破雁门城已不太可能了,可是就算要撤军,他要把关西的十万大军撤回来,一同北撤,否则,那十万大军极可能会毁在杨元庆手中,夺下西陉关,便成为撤回十万大军重中之重。
“传我的命令,第一个杀进西陉关者,赏羊十万头,封万夫长!”
始毕可汗亲自督促三万大军,向小小的西陉关发动一次又一次地猛烈进攻。
西陉关前,尸体堆积如山,一个白天的战斗,突厥军战死者已有四千余人,从关前的空地到狭窄的山道上,都堆满了密集的尸体,粘稠的鲜血汇成小溪,顺着山道流淌。
隋军也同样死伤惨重,八百隋军已经阵亡近三百人,连伤兵在内还有五百零七人,他们要应战东面和西面突厥军的同时进攻,弩箭已经射光,弓箭也射掉一半,只剩下两万多支箭,好在突厥人射来的箭给他们带来箭矢的补充。
战斗间歇,士兵们都在忙碌地收集城内的箭矢,突厥军的绝大部分箭矢都射下山崖,落进城内的箭矢只有两成不到。
“武将军,只收集到不到三万支箭。”校尉张平凡上前禀报,他是负责守卫西面的城门。
“有多少算多少吧!”
武致远望着天空越来越厚积的乌云,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今晚可能会下雨,如果是那样,弓箭就将失去作用,西陉关危险了。
“西面的情况怎么样?”
“西面还好,到现在已经一个时辰没有动静了,有士兵听到下面好像有战鼓声。”
“那一定是我们的军队在和敌人鏖战,争夺上山的道路,告诉西面的弟兄们,千万不要大意。”
“卑职明白了。”
张平凡行一礼,快步向西面城墙奔去。
西陉关并不大,占地只有两亩,里面原本有几十间石制房屋,现在已全部被拆除,一块块重达十几斤的石头,整齐地码放在城楼之下,它们将成为隋军最后的防御武器。
现在整个关内空空荡荡,只剩两座城楼,从东城可以直接看到西城。
这时,一名大胡子老兵慢慢上前,吞吞吐吐道:“武将军,我有一件事。”
“什么事,你尽管说!”
老兵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子,递给武致远,“这里面有几块银子,是我攒下的军饷,还有一封我没有寄出的信,军牌也在里面,假如我战死,将军替我把这只袋子交给我娘子,让她改嫁。”
武致远接过小布袋,用石墨在上面画两条线,这表示给妻子,默默放进一只竹箱,箱子里已经放满了各个士兵的遗言或者遗物,到最后这只箱子将深埋在城墙下。
又一名年轻士兵走来,取出一对玉手镯,又取下自己的军牌,军牌上有姓名、籍贯和住址,他用一块布将手镯和军牌慢慢包上,又用细绳捆扎紧,交给武致远,“这个给我娘,我答应过她,一定给她攒钱买一对手镯,现在就算我阵亡,也算了我一桩心愿。”
武致远画上三条线,这是给父母之意,他忽然想到了自己,他是孤儿,还未娶妻,只有一个养母住在汉中。
他摸了摸自己身上,竟然一样东西都没有,他叹了口气,只好取下自己军牌,在背后画上三条线,放进竹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