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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元庆匆匆赶回总管府军衙,将几名总管府高官一起叫进议事堂,长史杜如晦、司马张庭、判官李靖以及幕僚皇甫诩。
“总管,出什么事了?”杜如晦见杨元庆表情严肃,不由有些担忧地问。
“刚刚接到京城的紧急情报,圣上撤换了灵武郡太守韦嗣云,命博陵郡太守丘和出任灵武郡太守,又命屈突通为关内讨捕大使,率军五万来关内剿匪,朝廷的动作果然很迅速。”
杜如晦沉吟片刻便笑道:“不知总管发现这里面的文章没有,圣上这两条命令都是针对丰州势力南扩,这说明他已经很清楚我们做了什么,既然清楚,却不直接派军队过来厮杀,也没有一股脑罢免六郡太守,而是和总管一样,借剿匪之名前来关内,六个总管也只调走一人,还不是罢免,这说明圣上并不想和总管翻脸,说明他还是有所忌惮,想用比较温和的方式解决丰州南扩问题,那这样一来,我们的余地就比较大了。”
旁边皇甫诩也笑道:“杜长史看问题很透彻,我完全赞同,另外,我想再补充一点,圣上的目的并不一定是把丰州势力逼回去,我认为更大的可能是阻止我们再继续南扩,也就是说,他撤换灵武太守,只是一种试探,看看我们是否会因此撤回去,如果我们害怕,撤军回丰州,那么他就顺理成章地派大军进驻关北,说不定会成立关北总管府来钳制丰州,如果我们强硬而不撤军,我估计屈突通的军队不会进入关北,以避免和我们发生战争,这里面很微妙,就看我们怎么把握。”
杨元庆点点头,“两位的意见都很好,但我觉得屈突通的军队虽然不会进入盐川郡,避免和我们的正面冲突,但他很可能会进入灵武郡或者延安郡,尤其灵武郡,那里是关北最大的产粮区,一旦屈突通的军队进入灵武郡,他便可以就地解决军队的给养问题,能和我们长期对峙,所以我考虑派军队进入灵武郡,阻止屈突通的军队。”
“那延安郡呢?”张庭问道。
杜如晦笑了笑道:“张司马没有明白总管的意思啊!总管就是想让屈突通的军队去延安郡,而把灵武郡让给我们。”
张庭这才恍然,拳掌相击道:“不错,这确实是一个趁机夺取灵武郡的大好机会,用延安郡换灵武郡,果然是好买卖。”
“事实上,我连延安郡也不想让给他,不过照顾他面子,还是让他先进驻,然后我再逼走他。”
说到这,杨元庆又笑道:“其实我只想要三个郡,一个是榆林郡,这是我们的东大门,尤其北面沿黄河一带,不过这边不用担心,这是我们天然的势力范围,朝廷若驻兵则补给不上,朝廷夺不走;其次是盐川郡,铁矿战略意义重大,决不能丢失;最后便是灵武郡,不仅这里土地富饶,人口众多,更重要是,这里是丰州的咽喉,被人卡住咽喉,我们的日子就难过了,如果朝廷在灵武郡驻军五万,那么我们根本就动弹不得,圣上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换掉韦嗣云,事关丰州生存,我宁可和屈突通大战,也绝不退让一步。”
这时李靖问道:“总管的意思,是准备直接派兵进驻灵武郡吗?”
杨元庆点了点头,“事实上,我刚才已经命令苏烈率一万骑兵,抢先进驻灵武郡。”
李靖微微笑道:“总管好魄力,我来说说新任太守丘和吧!我和此人很熟,他和我父亲关系极好,他最早是右武卫将军,因杨谅之乱而被派去守蒲州,出任蒲州刺史,但被杨谅的军队冒充妇人,夺下了蒲州,他当时翻城墙逃走,后来又出任左监门卫将军,不久被御史弹劾,改任代州刺史,大业三年,圣上巡视雁门,他因献食有功,被调任博陵郡太守,此人八面玲珑,很善于见风使舵,而且骨子里极贪贿赂,他儿子丘行恭却不错,是一员猛将,我也不知圣上为何派他来做灵武郡太守,或许认为他是右武卫将军出身。”
说得这,李靖站起身笑道:“我愿意请命一行,和这位丘太守谈一谈。”
杨元庆点点头道:“李使君不妨告诉他,要么接受我的五百两黄金,要么他离去,灵武郡太守我杨元庆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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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武郡是关内北部除了河套平原外的另一处肥沃之地,也就是后世的宁夏平原,这里河渠众多,水源充沛,早在西汉时,朝廷便开始大规模开发这一带,黄河灵武郡段水面宽阔,灌溉垦殖,先民的辛勤劳动使灵武郡成了沟渠纵横、稻香鱼肥、瓜果飘香、风光秀美的‘塞上江南’。
灵武郡原本有驻军八千,但在第二次高丽时被抽调走五千士兵,使郡兵只剩下三千人,而在太守韦嗣云签署了关北共同防御协议后,这三千郡兵的指挥权被丰州夺走,三千郡兵也以训练的名义调去盐川郡整编一个月,回来时已面目全非,所有旅帅以上军官,全部由丰州军担任。
韦嗣云已被调回朝廷,而新太守丘和正在赴任途中,就在这个关头,一支万人骑兵队正浩浩荡荡从北方向灵武郡疾奔而来,这便是杨元庆派来实际占领灵武郡的一万丰州骑兵。
如果杨广默认了他对关北六郡的控制,那么杨元庆也会给朝廷留几分面子,只用控制郡兵的方式间接控制灵武郡,大家表面上都过得去。
但杨广的反击迫使杨元庆不得不撕破脸皮,实在是灵武郡的地理位置和战略地位对丰州太重要,正如杨元庆所言,灵武郡就是丰州的咽喉,一旦灵武郡被朝廷卡住,丰州将动弹不得。
事关最切身的利益,没有什么道理可讲,要么就一场争夺恶战,要么朝廷的军队远离灵武郡,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一万骑兵的督军正是苏烈,他率军进入了灵武郡,并没有停留,而是继续南下,两天后,大军抵达了灵武郡郡治回乐县,一万骑兵便在回乐县城东扎下了大营,而县城内有三千郡兵把守,三千郡兵的都尉叫做刘挚,是杨元庆的亲兵队正出身。
在杨元庆的骑兵抢驻灵武郡三天后,一队百余人的骑兵护卫着新任太守丘和从东方缓缓而来,丘和眯着眼望着风沙满天,黄尘漫漫,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恼火和忧虑。
丘和今年已六十岁,饱经世事,坦率地说,他不想来灵武郡,他深知灵武郡太守的危险,但宇文述却偏偏推荐了他,他心里很清楚,就是因为大业三年宇文述向他索要五万吊迁职费,而他没有给,便留下了今天的祸患,这让他心中充满了恼火,却又无可奈何,他已身不由己。
这时,他已经远远看见了回乐县城,终于要到了,丘和长长松了口气,就在这时,一名随从大喊:“使君,你看那边!”
丘和顺着他手方向望去,一下子愣住,只见数里外竟然有一座军营,帐篷密密麻麻,足有数百顶之多,四周围住高高的木栅栏,一杆赤红色大旗在大营上空飘扬,大旗上依稀印着一只黑色雄鹰。
丘和脸色刷地变得惨白,他反应过来了,那是丰州军的赤鹰战旗。
卷十二 风云激荡第九年 第二十二章 背后较量(下)
丘和呆立了半晌,他是军旅出身,看出大营的驻军至少在万人以上,难道灵武郡已经被杨元庆占领了吗?如此,他来做太守还有什么意义?
护送父亲前来就任的三子丘行恭勃然大怒,他一挥长槊,厉声喊道:“朗朗大隋天下,竟公然谋反,我去问他们!”
丘行恭拨马奔出几步,丘和大喝一声,“给我站住!”
丘和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虽然已三十余岁,但脾气暴烈,行事冲动,若不严厉束缚,他会闯下大祸,他冲上前便是一记耳光,大骂:“浑蛋!你要害死我吗?”
丘和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连圣上都不敢动兵攻打,你算什么东西,如你鲁莽闯下大祸,我非宰了你不可。”
丘行恭低下头,心中含恨,却不敢再吭声,这时,一队骑兵从远处疾奔而至,老远便喊道:“是丘太守吗?”
丘和一怔,回头望去,只见来了二十余人,为首是一名身着文官袍服的男子,三十余岁,他一下子认出来,这不是李诠之子李靖吗?
丘和和李靖之父李诠交情深厚,李靖年少时他还指点过李靖武功,不过李诠去世后,他们间的往来便少了,丘和已有七八年没见到李靖。
他知道李靖被杨元庆举荐为幽州司马,后来杨元庆叛逃丰州,李靖也跟去了,如此说来,李靖此番不是来叙旧。
丘和又嘱咐儿子几句,他催马上前笑道:“李贤侄,数年未见了。”
李靖在马上躬身施礼,“世叔身体康健,令人欣慰。”
丘和微微一笑:“老骥尚能伏枥,我自当为朝廷效劳,为圣上分忧,贤侄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从丰州而来,奉杨总管之命来见世叔。”
李靖这样一说,私交便成了公事,丘和点点头,“那随我进城一叙吧!”
李靖向丘行恭见礼,丘行恭却沉默不语,李靖一笑,不以为意,与丘和并驾齐驱同行,丘和马鞭一指远处军队大营,“李司马,那是怎么回事?”
“白瑜娑乱匪不久前侵扰过灵武郡,郡兵人少,无法应对,便向丰州求救,杨总管特派一万骑兵前来护卫灵武郡,暂时驻扎此处,不会进城,请太守放心。”
这不是进城不进城的问题,丘和默然无语,他不知道杨元庆的暂时驻扎,究竟要暂时到多久?
县城内颇为热闹,人流如织,熙熙攘攘,商业繁华,丝毫没有受到城外驻军影响,不时可以看见一队郡兵列队走过,军容整齐,让丘和颇为满意,他心中的不安也渐渐平静下来。
一行人来到郡衙,在郡丞许涵的主持下,举行了简单的拜印仪式,丘和便正式成为灵武郡太守,他来不及和郡丞细聊,便将李靖请入客房谈话。
他们一路上已经入题,此时丘和也不再寒暄,开门见山问道:“李司马就明说吧!杨元庆是什么意思?”
李靖也不急着把黄金拿出来,他淡淡笑道:“杨总管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希望丘太守能继续遵守前任韦太守签署的六郡共同防御协议,就只有这个要求。”
“那城外的驻兵怎么办?”丘和又继续问。
“如果丘太守答应遵守协议,而且屈突通的军队也离去,那么,一万驻兵将会撤离灵武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