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元庆想了想,确实是一直没有看见李建成,难道是建成所为?他看了一眼李靖,“世叔怎么会知道?”
李靖道:“我兄长之子也在逃亡之列,他和右勋卫长孙德顺以及右勋侍刘弘基一起逃出辽东,结果在北平郡遇到了李建成,他们便跟李建成一起走了,在路上发现李建成招募了五百精壮,李建成说这是涿郡招募来种田之民,后来我侄子借故离开李建成,把这件事告诉了我,我去查了涿郡官府的帐册,这五百精壮根本就没有记录,我便知道,这其实是李渊暗中招募。”
杨元庆这才明白,原来李渊已经有所行动了,他沉吟一下道:“荆襄羊,元日生,走西域,要称王,世叔还记得这条谶语吗?”
“当时闹得沸沸扬扬,都说是元氏所为。”
李靖忽然一惊,瞪大眼睛望着杨元庆,“你的意思是说,这其实是李渊所为?”
杨元庆点点头,“说元氏所为,只是因为当时需要对付元氏,实际上我很清楚,这其实是李渊所为,想要挑起我和元家的斗争。”
李靖半晌不语,最后叹道:“昨天,李渊来找我,希望我能做他次子世民之师,其实那孩子我见过,确实很不错,能成大才,可我就是觉得李渊是另有所谋,所以我才没有答应。”
“世叔说得不错,李渊野心勃勃,他是借儿子求师之名,把世叔招为他用,刚才他也找过我了,希望我能说服世叔。”
“你希望我去吗?”李靖凝视着杨元庆。
杨元庆摇了摇头,“我来就是劝世叔不要答应,现在大隋局势不明,世叔过早把自己绑在某个势力上,绝非明智之举。”
“我也是这样考虑,才没有答应。”
“我是希望世叔跟着我,我把世叔带到幽州来,也就是这个目的。”
李靖愣住了,他惊讶地望着杨元庆,“莫非贤侄也……”
杨元庆苦笑一声,“狡兔尚有三窟,何况于人,假如隋失其鹿,天下大乱,我杨元庆又该何去何从,难道我不该考虑吗?”
李靖默默点头,他能理解杨元庆的后路,他注视着杨元庆道:“我李靖一生中所受最大的恩惠,就是来自于你祖父,假如真像你所说,有隋失其鹿的那一天,我会助你一臂之力,也算是我对你祖父的交代。”
……
李靖修了一封信,命家仆送去太守府,信中婉拒了李渊想让李世民拜李靖为师的要求,‘虽有杨总管再三劝说,但靖生性疏懒,恐会误令郎前程,幽州名盛之地,士族名门层出,三步之内,必有高才,何不另投名师,以博前程……’
杨元庆则回了自己的府邸,现在已经九月底,凉风习习,空气中再无热燥之气,疫病也渐渐平息,想着明天要回京,杨元庆心中也开始思念妻儿。
他快步走进府邸,却迎面见一名丫鬟慌慌张张跑来,“老爷,阿莲姑娘生病了。”
杨元庆一惊,明天就要走了,怎么这个时候生病,他快步走回自己寝房,只见在一楼的水房里,阿莲不停地弯腰干呕。
“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
“我不知道,就想吐,可什么都吐不出来。”
杨元庆忽然想到了什么,手摸向她的小腹,难道会是……
半个时辰后,一名老医生开出了诊断:‘喜脉!’
卷十一 铁马冰河入梦来 第二十七章 李思杨虑
书房里,李渊气得脸色铁青,将李靖的信撕得粉碎,狠狠扔在地上,他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疾走,半晌,他停下脚步自言自语,“我真是昏头了,竟然去与虎谋皮!”
在旁边站着他的两个儿子,长子建成和次子世民,李世民咬了一下嘴唇,上前道:“父亲,既然他无心,孩儿也不愿跟他学习。”
“我只是久闻他才华卓著,想拉拢他罢了,却没想到他竟是杨元庆的人!”李渊恨恨地叹了口气。
这时李建成道:“父亲,其实可以想得到,李靖本来就是杨元庆带来的三个属僚之一,他又是杨素的幕僚,父亲想拉拢他,孩儿也觉得不太现实。”
李世民不再说话了,他想得比较简单,他就是想跟李靖学兵法,不料父亲竟是想利用他的拜师拉拢李靖,最后失败了,令他心中也颇为遗憾。
李渊不想让次子介入太多,便摆摆手,“世民,你先去吧!”
“是!孩儿告退。”
李世民退了下去,刚走走出门,却遇到了父亲的幕僚武士彟。
李渊虽然没有担任尚书、寺卿之类的主官,但他毕竟有显赫的家世,而且在地方主政多年,也交结了不少才俊之士,这次出任涿郡代理太守,他也带了一名心腹属官,叫做温彦博,温彦博是文林郎,直内史省,学识渊博,见识高广,和李渊私交极好,他出任涿郡录事参军事,主管六曹。
除了温彦博外,李渊还带来一名幕僚,叫做武士彟,武士彟原本是汉王杨谅手下,因被汉王造反牵连而免职回家,他经商成功,成为太原的一名木材大商人,李渊在修汾阳宫时和他接触颇多,很欣赏他的见识和才能,武士彟也有意复出,他见李渊相貌奇伟,胸有大志,便毅然做了李渊的幕僚,将本钱压在李渊的身上。
“参见武世叔!”李世民连忙向武士彟行礼。
武士彟年约三十五六岁,身材高长,容貌清雅,从外表是绝对看不出他是个商人,更看不他也能领兵打仗,他被李渊任命为仓曹参军事,主管涿郡仓禀,地位颇为重要。
“你父亲在吗?”
“回禀世叔,父亲在书房内。”
武士彟也颇为喜欢李世民,他知道李世民喜欢读书,但父亲管教极严,不肯给他钱去买书,他从怀中摸出一颗明珠,悄悄塞给李世民笑道:“去换成二百吊钱,然后可以买书。”
李世民犹豫一下,武士彟却推他一把,“去吧!”
“多谢世叔!”
李世民行一礼,转身走了,武士彟望着李世民的背影笑了,他觉得李渊的次子比长子更值得他下本钱。
武士彟敲了敲书房门,“使君,是我!”
“请进!”
武士彟走进书房,见一地的碎纸,像是一封信,被李渊盛怒撕碎了,他便微微笑道:“使君为何盛怒?”
李渊叹了口气,“先生先请坐下!”
武士彟坐下,李渊这才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他苦笑道:“这几个月我和杨元庆合作愉快,竟忘记了从前的暗斗,以至于今天与虎谋皮,反而使李靖果断地拒绝了我。”
武士彟眉头一皱,一种商人特有的敏感告诉他,这里面有问题,李靖明显是奇货可居,而杨元庆把奇货捏在自己手上做什么?除非是他也想做大生意。
武士彟小心翼翼道:“使君有没有想过,其实杨元庆也有野心。”
“你是说……”
李渊有些回过味来了,“他想拥兵自立?”
“这个我说不准,但我认为,高丽兵败后,处在他这个位子上的人,都会生出野心,从他控制幽州军队便知道了,借口剿匪,把幽州军牢牢控制在手上。”
李渊还从来没有考虑过杨元庆造反的可能,但武士彟的一句话却使他俨如从梦中清醒,他倒吸一口冷气,如果杨元庆真有造反之心,那么自己身处涿郡,岂不是极度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