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爱卿免礼平身!”
杨广指了指李渊,微微笑道:“当年你和李少卿共修汾阳宫,配合得非常好,这一次朕让李少卿暂代涿郡太守,希望你们二位能替朕稳住涿郡后方,不要出一点差错。”
“臣将竭尽全力!”
这时,李渊对杨元庆深施一礼道:“还望杨总管多多关照。”
“彼此!彼此!也望李少卿多多关照。”
杨广点点头,对李渊道:“李少卿先退下,朕对杨总管还要交代几句。”
李渊连忙退了下去,御书房里变得格外安静,杨广沉思良久问道:“朕想知道,元家在幽州的势力还剩多少?”
“陛下,已完成六成,还有北平郡和渔阳郡。”
“为什么会进展这么慢,现在已经是三月了。”杨广的语气略略有些不悦。
“回禀陛下,现在是辽东战役最关键的时刻,臣不想操之过急,以免引发动乱,影响到辽东战役。”
杨元庆和杨广相处多年,已经深深了解他那种过河拆桥的风格,他如果过早地将元家势力清除干净,杨广又该将他调走,做事要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对他而言,辽东之战就是一面最好的盾牌,他什么事情都可以拿辽东战役做抵挡,这也是杨广的软肋。
杨元庆无疑抓住了杨广的软肋,半晌,杨广一句话说不出来,只得无奈道:“难得你这么谨慎,说明朕没有用错人,希望你好好给朕守住幽州,不要让朕失望,去吧!”
杨广摆摆手,让杨元庆退下去了,杨广有些疲惫,靠在软榻上闭上了眼睛,明天他也要出发了,他头脑中思路杂乱,需要好好理一理。
杨广将杨元庆任命到幽州这种重要之地,并不是他对杨元庆信任了,相反,他内心对杨元庆更加忌惮,因为杨元庆是用辞职来迫使他妥协,杨元庆对他还有用处之时,他不得不让步。
但正是这种被要挟的让步,使杨广心中对杨元庆耿耿于怀,但一想到即将爆发的辽东战役,他又不得不将杨元庆之事放在一旁,只能等战后再慢慢考虑。
这时宦官李忠良把一碗热情腾腾的参茶放在御案上,低声道:“陛下,该喝茶了。”
杨广坐起身,端起茶碗慢慢喝了起来,忽然问李忠良,“承奉,你说朕如果恢复典签制度,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李忠良慌忙道:“老奴不懂朝政,不敢妄言!”
“嗯!”
杨广嗯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当初宇文述给朕提出恢复南朝典签制度,其实朕并不赞成,因为朕有监察御史,这就足以强过典签那种小人制度,可是……它却未必有典签管用。”
杨广叹息一声,目光里充满了矛盾,或许他过于专注,却没有注意到,身边李忠良眼睛里那种阴冷的目光。
……
宦官就像一群生活在墙角中的人,卑贱的身份和扭曲的生理使他们大多数人的内心世界充满了阴暗,这种阴暗被他们牢牢禁锢在内心深处,如果制度出现了缺陷,那么这团阴暗就会破心而出,贪婪地吞噬甘甜如毒药般的权力。
而在隋朝,这种阴暗并没有破茧而出的机会,但是,它们偶然也会悄悄露出这么一点点暗影。
李忠良的心中充满了怨恨,这种怨恨既是来自于杨元庆的铁腕,也是来自于杨广的无情。
他的侄子韩驰昨晚找到他哭了一场,他被剥夺了军权,退回兵部,现坐在兵部外面的冷席上等待重新任用,而在他前面,还有几百名同样等待重新任用的军官,几时才能轮到他?
‘我替他卖命一场,他却无情无义待我!’
这是他侄子韩驰的控诉,使李忠良心中充满了恨意,他已经告诉杨广,他侄子被杨元庆清洗掉了,但杨广却是一笑了之,根本就不当回事,失去了利用价值,他的侄子就变得比狗还不如,冷酷的现实他心中充满了报复的渴望,但这种报复他不敢针对杨广,他的目标就转而对向了清洗他侄子的杨元庆。
李忠良快步离开了御书房,御书房内外一片凌乱,宦官们正在忙碌地收拾装箱,准备明天出发前往辽东。
他来到紫微宫外殿,老远便看见一名侍卫军官坐在白玉栏杆上,腿有点不便,此人便是宇文述次子宇文智及,他以为父亲的功绩而重新入宫为侍卫,做了直殿将军,但背后却被人戏称为‘瘸腿将军’,他的瘸腿便是当年武举案中留下的纪念。
“宇文将军在想什么呢?”李忠良出现在宇文智及笑道。
宇文智及回头见是李忠良,他吓了一跳,慌忙施礼,“原来是李公公!”
李忠良眯着眼笑问:“你父亲呢?他几时出发?”
“父亲明天和圣驾同时出发,李公公要找我父亲吗?”
“我是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他。”
李忠良见左右无人,便低声对宇文智及道:“告诉你父亲,圣上其实对杨元庆非常忌惮,他想找一个能监视住杨元庆的人。”
卷十一 铁马冰河入梦来 第十五章 少年双猛
次日一早,三十万禁军护卫着大隋皇帝杨广以及上千文武百官离开临朔宫,浩浩荡荡开往辽东。
幽州总管杨元庆和暂代太守李渊一直将杨广送过了鲍水,这才返回幽州城。
“李使君,大军这一离开,涿郡终于安静下来,你说说我们下一步该做什么?”
在回城路上,杨元庆骑马和李渊慢慢地走着,商议着下一步的安排。
李渊望着一望无际被搁荒的田地,苦笑着摇摇头道:“现在本应是农忙时节,可你看看这些土地,几百里的土地都荒芜了,到夏天怎么办?依我看,还是想办法发动农民种点什么吧!否则涿郡夏天闹饥荒,民心不稳,影响到辽东战役大局啊!”
“其实从前年就开始搁荒了,很多军队和民夫都驻扎一年多,涿郡当地农民大都集中到了永济河以西,这片几百里的土地已经被朝廷征用,现在归官府所有,我建议李使君可以把流民集中起来耕种土地,官府免收他们租子,既可以使土地复垦,又能将流民集中起来,以免他们闹事,李使君以为如何?”
李渊点点头,“这倒是可行的办法,只是我手上缺人。”
杨元庆呵呵一笑,“要人还不简单吗?明天我调五百士兵给李使君,听李使君吩咐。”
李渊大喜,“那就多谢杨总管了。”
“使君不用客气,稳定住涿郡局势,不仅是李使君一人之人,我也有责任。”
两人谈得颇为投缘,对过去的事情,两人却丝毫不提,这时,李渊又关心地问:“杨总管,上次刺杀的事情后来有什么说法吗?”
“不了了之,当时崔太守专门写了奏疏向圣上禀报了这件事,就石沉大海了,就像什么事没有发生一样。”
“这件事我倒知道一点。”
李渊沉思一下道:“当时圣上让内阁七相讨论这件事,听说最后的结果是内阁七相否决了崔太守的奏疏,他们认为指控元家证据不足。”
“其实那次刺杀案我也知道和元家无关,元家若要刺杀我,刺客身上就不会有什么元家令牌,而且元敏也不会抛头露面,肯定不是元家所为。”
“那会不会是王拔须和卢明月这些乱匪所为?”李渊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