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隋军士兵从降卒中揪出了三对父子兵,王君廓见一名四十余岁的老兵紧紧把十余岁的儿子抱在怀中,马鞭一指,“就是他,带上来!”
隋军士兵将这对父子带上,老兵跪倒在地,哀求道:“将军,一切由我来承担,求求放过我儿子吧!”
“很好!”
王君廓冷笑一声,低头对老兵道:“你儿子的性命就掌握在你的手中,替我去宜昌县送封信,我饶你们父子一命,并赏银一百两,你若敢出卖我,我就用你儿子的心肝下酒。”
王君廓的手下都是北方人,口音不对,这个老兵的口音似乎就是当地人,由他来当信使,是最好不过。
卷二十 长风破浪会有时 第三十三章 智取宜昌
北周在进攻陈朝时,在岐亭镇的长江狭窄之处建造了一条索梯,用粗大的绳索拧成,上面铺上芦苇木板,便形成一座简易过江索桥,隋朝建立后,这条绳索桥又换成了铁索桥,成为联系长江南北的重要通道。
北周军队又同时在索桥南岸修建一座军堡,名叫定蜀堡,一直到隋朝都有驻兵,隋末大乱后,这座军堡也就渐渐荒废了。
不过唐军在占领荆襄后,连接荆襄和巴蜀的夷陵道也就成为了唐军防御的重点,不仅在宜昌县驻兵三千,在定蜀堡内也驻兵三百,护卫这条连接长江两岸的铁索桥。
夜幕初降,一支五千人的唐军正从北方浩浩荡荡开至,绕过岐亭镇,直接踏上了铁锁桥,向长安南岸开去,安蜀堡的唐军士兵没有什么怀疑,他们事先接到了荆州行台发来的文牒,将军王义将出任夷陵将军,率五千军驻防夷陵和宜昌两县。
安蜀堡无疑也是在王将军的统帅之下,安蜀堡三百唐军在校尉的率领之下,列队在军堡下,等候王将军来检阅。
唐军的赤白战旗在江风中飘舞,五千唐军步履整齐,浩浩荡荡踏上了南岸,队伍中一名大将银盔铁甲,骑在高头骏马之上。
安蜀堡校尉慌忙上前,单膝在唐军主将面前跪下,“安蜀堡校尉李津参见王将军。”
‘王将军?’
王君廓冷笑一声,他确实也姓王,只不过此王非彼王,他马鞭一指校尉,“给我拿下!”
……
隋朝的宜昌县并不是后世的宜昌,还要再向西数十里,位于今天的西陵峡的入口处,县城便修筑在黄牛山之后。
这一带水急礁多、险滩密布,两岸山势陡峭,道路险峻,峡谷北岸原本也有通道,但在几年前山石崩塌,数千块巨石摧毁了修建在悬崖峭壁上的一段栈道,需要耗废巨大人力和时间才能修缮疏通。
而隋末乱世,地方官府无力修缮栈道,以至于这几年只能从南面山道入蜀,修筑在险要之处的宜昌县也就成了兵家必争之地。
宜昌县并不大,在中原只能算是小县,周长不过十里,城墙用巨石砌成,年代久远,城墙上布满了青苔和藤蔓,和周围的峡谷山地已融为一体。
县城内人口不多,只有千余户,由于县城稍小,无法容纳太多的军队,目前只有驻军三千人,但就是这三千人,凭借县城的险要坚固,也足以抵御数万人的进攻。
杨元庆之所以派一万骑兵之众来攻打宜昌县,其实还隐藏着更深的一层意思,那就是兵指巴蜀。
夜越来越深,已经到三更时分,宜昌县东城头上插满了数十支火把,将城头照如白昼,城门下方是数百级石阶,慢慢向下收窄,远处便是在悬崖峭壁上开凿的山道,一直延伸到远方。
城头上,百余名士兵在城头来回地踱步,这座城池已经几十年没有遭遇敌人进攻,长久的平安养成了宜昌县人一种漫不经心的作风。
不过李孝恭的严令还是多少使守军们变得警惕起来,不敢再像从前那样只留一两名士兵守夜,夜里巡逻的士兵增加到一百人。
忽然,几名士兵警惕地向淹没在黑暗深处的栈道望去,他们似乎听到了一点动静。
片刻,果然有哒哒声从黑暗深处传来,百余名守军顿时紧张起来,张弓搭箭,对准了远处栈道。
“是马蹄声!”一名士兵听出了哒哒声的本源。
只见一名唐军士兵牵着战马从黑暗中走出,正沿着石阶向上方城门走来。
“站住!”百把弓箭对准了他。
半夜三更一声厉喝,将唐军士兵吓了一哆嗦,他停住了脚步,看了半晌才喊道:“我是奉命来送信的!”
一口纯正的夷陵口音,城上士兵稍稍放松了紧张,一名当值校尉探头出城问:“是从哪里来?”
城下士兵拱手道:“奉王将军之命前来送信,请问马将军可在?”
城上守军都知道王义已被任命为夷陵将军,前几天荆州行台已送来关牒,校尉点点头,吩咐左右,“放笼车!”
一只八尺高,六尺宽的铁笼子吱嘎嘎从城头放下,夜晚开城从来都是大事,不会为一个小兵随意破坏规矩,那么变通办法就是笼车,士兵将马拴在城外,走进了笼车,笼车吱嘎嘎又吊上了城头,守军们便带着他向城内而去。
宜昌的守将名叫马陵,原本是关中小匪首之一,李渊占领关中后,关中匪众集体投降了唐军,各得封官,马陵被封为偏将,两年前奉命驻守宜昌县。
两个月前,马偏将娶了当地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为妾,府邸就安排在离东城门不远处。
时值三更,马陵怀拥小妾睡得正沉,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把他惊醒了,马陵睡眼惺松,极为不悦问道:“什么事?”
“将军,王将军派信使到了。”
“哪个王将军?”
“就是新任夷陵将军王义。”
“狗娘养的夷陵将军!”
马陵低声咒骂,无奈,他只得起身,旁边小妾却拉住了他,“将军,不再多睡一会儿了?”
马陵心中虽然恼火,但也不得不起床,毕竟王义是他的上司,李孝恭治军极严,如果他以下犯上,被李孝恭知道,非宰了他不可,马陵叹了口气道:“来了一个夷陵将军,得去见见。”
他穿好衣服,走到外间开门问道:“信使在哪里?”
几名亲兵将信使带了上来,信使单膝跪下行礼,“参见马将军!”
马陵见他约四十余岁了,一口夷陵话,便问:“你是哪里人?担任何职?”
这名信使自然就是那个老兵,从军近二十年,早混成了兵油子,略略训练一下,便像模像样,“在下吴平,夷陵县人,现在王将军麾下出任校尉,奉王将军之令给马将军送信。”
说完,他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呈给马陵,这封信倒是真的,是清晨隋军斥候截获的信件,是王义写给宜昌守将马陵的亲笔信,信中意思是说,他的军队将驻守夷陵县,让马陵去夷陵县见他,或者他来宜昌县视察,语气很客气,充满了虚伪。
马陵粗略识几个字,大致看懂了信的意思,顿时长长松了口气,王义驻扎夷陵县就好,又问道:“王将军现在到哪里了?”
“回禀将军,王将军现在已经进驻夷陵县,他有点感恙,就不能来宜昌县视察了,特派周副将前来视察,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宜昌县。”
马陵不认识什么周副将,不过李孝恭手下战将数百人,他不认识之人多得去,他没有放在心上,但半夜来视察却让他不高兴,他眉头一皱,“这么急赶来做什么?”
信使苦笑一声,“荆王规定了报告时间,我们路上耽误了一点时间,再不报告就来不及了,马将军也知道荆王殿下的脾气,那可不能含糊。”
这倒也是,李孝恭一向军令严厉,说一不二,马陵理解了王义的难处,便点点头,“到城头等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