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告诉你,我们要去南方?”杨元庆淡淡问道。
他回头冷冷瞥一眼亲兵,亲兵们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去南方是绝对机密,不准对任何泄露,他们却忍不住告诉了世子。
杨宁也发现了亲兵的害怕,便好奇地问:“父亲,去南方难道是机密吗?”
杨元庆点了点头,“这确实是重大机密,希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孩儿明白,绝不会说出去。”
杨元庆脸上又露出了一丝笑容,“我们过几天就出发。”
这时,杨元庆看到了远处田野里有一大群人,为首之人似乎是新人太守邓皓,杨元庆便对众人笑道:“我们去看看。”
他调转马头向田间小道奔去,众人护卫杨宁,跟着他转道前往田头。
邓皓原是罗艺手下的营州总管,杨元庆驱逐罗艺后,他便投降了隋军,被任命为涿郡长史,跟随太守温彦博推行均田制颇为得力,温彦博高升,他便出任涿郡太守。
民以食为天,所以自古以来,农业都是各级官员最为关注的大事,只有农业稳定,才能稳定粮价,才能保证税赋上缴,只有笼络住民心,加上税赋上缴及时,才能被朝廷青睐,获得进一步的升迁。
所以地方官员都极为重视农业,春耕秋收,处处可见他们的身影,邓皓也不例外,尤其楚王在幽州,他更要表现得积极一点。
邓皓正在田头和百余名农民聊春耕的难处,这时,他身边一名随从急声道:“使君,楚王殿下来了。”
邓皓一扭头,果然看见一队骑兵从田埂过来,为首之人正是楚王杨元庆,吓得他连忙起身迎了过去。
“卑职参见殿下!”
杨元庆翻身下马笑道:“邓太守正在劝农吗?”
邓皓挠挠头,有些难为情地道:“哪里需要我劝,冬天下了三场大雪,旱情缓解,一开春,乡亲们都疯了一样,拼命耕田,大家都说,今年一定是好收成。”
“是啊!久旱逢雪,大伙儿这股劲早憋足了。”
杨元庆看见田边有块界牌,便笑问道:“这块地是谁的?”
“回禀殿下,这块地是小老儿的。”
一名五十余岁老者上前跪道:“小民田二,叩见楚王殿下。”
这时,周围的百余农民都围了上来,杨元庆摆摆手笑道:“大家都坐下吧!”
几名亲兵拿一张席子上前,杨元庆却命把席子拿开,直接席地坐下,对众人道:“我带兵在外打仗,都是随地而坐,早已习惯了。”
杨宁犹豫一下,正要靠着父亲坐下,杨元庆却对他道:“这些耕田者都是我们衣食父母,你可向他们行一礼,以示尊重。”
杨宁连忙躬身向众人团团行一礼,邓皓在旁边高声道:“各位乡亲,这位少年就是楚王世子,我们也该回礼才对。”
百余农民听说是楚王世子,顿时一阵骚动,纷纷跪下磕头,“不敢受世子之礼!”
“大家都坐下吧!”
杨元庆摆摆手对众人笑道,又让儿子直接坐在自己身旁,待众人乱哄哄坐下,杨元庆这才问土地主人,“田老丈家里分了多少土地?”
“这次分了八十亩永业田,六十亩口分田,还有二十亩桑麻永业田。”
永业田是指可以留给子孙的土地,而口分田在去世后要交还官府,不过在紧靠幽州城的地方能分到一百六十亩土地,确实很高了。
旁边邓皓连忙解释道:“这里面还有四十亩军田,田老汉两个儿子都从军了。”
杨元庆这才恍然,回头对儿子杨宁笑道:“说到这里,你想到了什么?”
杨宁想了想道:“孩儿在想,既然两个儿子都从军,那谁来给他们种田?老丈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杨宁的话引来一片笑声,邓皓一竖大拇指赞道:“世子果然聪明过人,能看到关键之处,为解除士兵的后顾之忧,紫微阁已经下令,凡家中无子的军户,必须由官府解决劳力问题,像田老汉两个儿子都从军,就是官府找人帮他耕田。”
杨元庆赞许地点点头,儿子进紫微阁学政的时间虽然不长,却很有进展了,能想到一些关键问题。
杨元庆又和众人聊了片刻,听取了众人的意见,其实说来说去,大家关心的就是赋税问题,杨元庆对众人笑道:“关于赋税,大家不用担心,历朝历代在初建国之时,都是轻徭薄赋,与民休养生息,隋朝也不例外,只要天下统一,军队自当解甲归田,没有了军费负担,朝廷的开支也不大,必然是轻徭薄赋,鼓励生育,具体多少税赋我不好说,但大方向我能决定。”
众人大喜,纷纷道:“有殿下金口玉言,我们就放心了。”
这时,一名亲兵快步上前,附耳低语几句,杨元庆大喜,起身对众人拱手道:“我有重要军务,大家继续耕田,我先回去了。”
杨元庆在众亲兵的簇拥下,快步向官道走去,官道上,一名报信兵已等候多时,见杨元庆到来,立刻单膝跪下道:“罗将军有军报到来。”
说完,将一份军报呈上,杨元庆接过军报看了看,果然如他所想,罗士信已经接管了两万青州军,孔德绍出任齐郡太守,齐善行出任北海郡太守,窦建德已被秘密送往清河郡,离开了青州。
杨元庆要的就是最后一句话,窦建德离开了青州,他当即吩咐,“回城收拾行李,准备出发!”
卷二十 长风破浪会有时 第五章 出海远征
杨宁在父亲的斗篷下朝外面望着,他弄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处于梦境之中,他一直沉浸在黑暗之中,黑咕隆咚的世界在他身边飞掠而过,风呼呼地在耳畔轰响。
他只能看见转动的星星和左边天际映衬下蠕动的燕山莽影,渐渐地,他的意识又开始模糊起来,父亲强壮而温暖的身躯使他感到无比的安全和舒适,脑子里一阵迷迷糊糊,他又睡着了。
当晨曦初露,他醒来了,从父亲的斗篷里探出了脑袋,像一只从树洞里探出头来的松鼠,头发蓬乱乱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他看见远方地平线上出现一大片粼粼金光,那是大海波光映衬着一轮刚露出海平面的朝阳。
“父亲,我们到了吗?”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惊喜和愉悦。
“我们到了!”
杨元庆放慢了马速,马不停蹄地奔行两天两夜,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潞河军港。
这是杨元庆在半个月之内第二次抵达军港,第一次他只是为了视察战船和仓库,检查战备情况,而这一次,他将乘风破浪,远航南方。
这时,一名亲兵牵来了一匹稍矮的战马,杨宁从父亲马上跳下,在亲兵的帮助下,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匹。
“父亲,不是要去南方吗?怎么来海边了?”杨宁不解地问道。
杨元庆笑而不答,远处奔来一队骑兵,为首两员大将,一个是王君廓,一个谢映登,谢映登在隋突大战中受了箭伤,将养两个月后,已渐渐康复了。
另外还有一人,便是军港统领周光耀,三人催马上前,抱拳施礼道:“参见殿下!”
杨元庆点点头,问道:“军队是否都已经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