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洗马就是出任太子洗马的杨峻,太子洗马是比较亲近太子的一个职务,一般都是由太子亲自举荐,往往是选用自己的心腹。
杨峻虽然是杨元庆的亲兄,又有叛父嫌疑,名声不太好,但李建成并不在意,依然举荐他出任太子洗马一职。
李建成点了点头,“让他进来!”
不多时,杨峻快步走了进来,杨峻今年已经三十四五岁了,他和杨嵘投降唐朝后,因为背叛父亲而被人不齿,更因为杨元庆的缘故,李渊也不用他们,只封他们兄弟每人一个低等的爵位,给一份俸禄就打发了。
但太子建成比较宽容,因为太子妃求情,他便将杨家兄弟养在东宫,杨嵘任侍卫军官,杨峻则出任幕僚。
杨峻比较有学识,而且心机很深,给李建成出了不少主意,深得李建成的信赖,提醒李建成应该给皇帝李渊送奏疏汇总,便是杨峻在三天前的建议。
杨峻无论在做幕僚,还是出任太子洗马,都对李建成一如既往的忠心,所以李建成视他为心腹,把一些重要的隐秘事交给他去做。
杨峻上前深施一礼,“殿下,微臣有事禀报!”
李建成明白他要禀报什么事,便对书房的几名宦官道:“你们都退下!”
宦官们退了下去,房间里只有杨峻和李建成两人,李建成微微一笑,“你说吧!有什么消息?”
“尹公让我转告殿下,最近圣上睡眠很不好,常常半夜失眠,为此很苦恼,如果殿下能够及时表现出体贴之意,必会使龙颜大悦,另外,尹德妃还从圣上的语气中猜测,皇后的身体状况有点不妙,但消息被封锁,不知是真是假。”
尹公就是尹德妃的父亲尹贵平,尹德妃为了寻找外援,便让父亲和李建成搭上了关系,李建成也愿意尹德妃成为自己的宫中内线,他便命杨峻作为自己的代表和尹贵平联系。
李建成点了点头,他从御医那里也得到一点消息,好像是母后的身体里长了一个瘤子,这段时间母后变得异常消瘦,但母后不肯让外人知道,所以消息一直被封锁,和尹德妃的消息基本一致。
不过父皇失眠消息却让李建成有了心思,这确实是一个取悦父皇的良机,他想了一下,好像半年前眉山郡太守施崇元给自己送了一个玉枕,具有很好的安眠作用,可以献给父皇。
“还有什么?”李建成又问道。
“还有就是尹公希望能得到成都的一块土地,大概是十顷,对方是百余户农民,怎么也不肯出让,他希望殿下能给蜀郡太守施压。”
李建成眉头一皱,这就有点难办了,李建成当然不愿意豪夺农民的土地,自耕农是大唐的基石,决不能轻易毁掉。
但尹贵平既然提出这个要求,他又不好拒绝,沉思一下,这件事可以让蜀郡太守高表仁妥善解决,用加大补偿,或者置换土地等等办法来解决。
“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告诉尹公,让他别着急,我会替他解决。”
“属下会告诉他。”
就在这时,书房外面传来一名宦官的急声禀报:“殿下,圣上召殿下火速去觐见!”
听到‘火速’二字,李建成不敢耽误,又向杨峻吩咐了几句,命人取来玉枕,便匆匆进宫了。
……
东宫也在太极宫内,离李渊御书房所在的武德殿很近,片刻李建成便来到了御书房前,有宦官进去替他禀报,很快出来道:“殿下,圣上命你觐见!”
李建成整理一下衣冠,快步走进了御书房,御书房内,李建成却意外地发现秦王也在,他心里立刻有些不舒服起来,难道父皇召见他,和秦王之事有关?
李建成不及多想,上前深施一礼,“儿臣向父皇请安,祝父皇龙体康健,寿比南山!”
“皇儿免礼!”
李渊捋须一笑,但笑得并不是那么慈爱,太子的礼数也很周全,但和秦王每见必磕头行大礼相比,太子还是差了一点。
正是这种差一点点的对比,让李渊不是很舒服,觉得建成在对自己的孝顺方面有点不如世民。
这时,李渊见后面的宦官捧着一只玉枕,显然是建成带来的,便问道:“皇儿,这玉枕是怎么回事?”
“回禀父皇,儿臣上次见父皇精神有些倦怠,便想着父皇是不是睡眠不好,儿臣就记住了,回去找了一下,这玉枕叫做游仙枕,是几个月前眉山施太守进贡,父皇又赐给儿臣,据说对促进睡眠极好,儿臣从未用过,便决定献给父皇,让父皇好好休息。”
李渊这几天确实睡眠不好,半夜会醒来,然后就睡不着,弄得他每天疲惫不堪,十分苦恼,李建成及时进献的枕头顿时让他大喜过望,刚才因为没有磕头的一丝不快也烟消云散了。
“皇儿有心,朕欣慰之极,很好!很好!”
李渊一连说两个‘很好’,说明他极为满意,李建成心中大喜,尹德妃的消息果然有用,他本想趁热打铁说十天汇总一次奏疏内容,但秦王在这里,李建成便隐忍住了,他不想秦王参与到自己的政务中来。
李建成便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父皇召儿臣觐见,儿臣愿为父皇效劳!”
李渊刚刚从李世民这里得到最新消息,隋朝已经关闭了会宁郡的银矿山,矿工开始向北迁移,这个消息让李渊大为意外,他便想知道李建成和杨师道谈判的情况。
“朕听世民汇报,隋朝已经关闭了会宁银矿,这是怎么回事?杨师道有什么说法吗?”
李建成没有想到隋军行事如此果断,他刚得到消息,隋军便关闭矿山了,李建成连忙道:“回禀父皇,大概在一个时辰前,杨师道来找儿臣,说隋朝愿意表示出诚意,答应我们的要求,正式关闭矿山,同时停止发行银钱,看来隋朝这次是守信了。”
“守信?”
旁边李世民冷笑一声道:“杨元庆若是守信之人,会宁银矿现在就应该是我们的,去年签订了停战协议,白纸黑字是怎么写的,我们遵守协议,从武关出兵进攻洛阳,他们却直接从陕县渡河,直接破坏了协议,我看不出杨元庆有哪里守信,他关闭矿山不过是权益之计,被逼无奈而已,必然是因为突厥军已经威胁到他的边境安全了。”
说到这,李世民向李渊深施一礼,“儿臣刚才说的话还想再说一遍,让皇兄知晓,请父皇准许。”
李渊叹息一声道:“皇儿说吧!”
李世民转身对李建成道:“金城郡传来消息,在一处森林内挖出了突厥使者和唐军护卫的尸体,这必然是隋军所为,是想阻断我们和突厥联手,现在隋朝北部边境非常不妙,颉利可汗刚刚登基,他急于在突厥和铁勒诸部中建立威信,所以剿灭乌图余部是他最好的选择,但乌图余部偏偏又在马邑郡内,一但突厥大军南下,乌图余部必然会南下避难,隋军和突厥军的一场战争难以避免,这就是杨元庆急于安抚住我们的原因,否则他怎么可能关闭银矿开采。”
李建成却缓缓摇头,“虽说是被逼无奈,但杨元庆还是表现出了诚意,自古以来,北方游牧民族入侵中原,都会给平民带来深重灾难,如果隋军在抵抗突厥入侵之时,我们却从背后插隋军一刀,这让天下人怎么看我们?会激起天下人的愤怒,会坐实我们勾结突厥的传闻,父皇,要想维护唐朝的正统,首先大义就不能失去,儿臣坚决反对利用隋突开战之机来谋取大唐的利益,我们应该是声援隋朝抗击突厥,这才是一个仁义之邦该做的事,而绝不能趁机攻隋。”
卷十九 励精图治正当时 第八十八章 争锋相对
“迂腐之极!”
李世民言语尖刻地指责太子李建成的所谓‘仁义之邦论’,“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所书,只要我们能夺取天下,谁会说我们是趁火打劫,史书可以说我们北上是为了抵御突厥入侵,可以说我们是受隋朝请求出兵助战,不是有杨师道出使吗?也可以说我们是为了保护中原民众生命财产而出兵抗突,更可以说是杨元庆引突厥军入中原,乌图部就是最好的证据,如果将来是我们失败,皇兄认为杨元庆会把仁义之邦的荣冠加在我们头上?”
李世民毫不客气地指责也激起了李建成的愤怒,他再也无法隐忍,也反唇驳斥道:“也罢!我们不提什么仁义之邦,跟你这种人说仁义就是对牛弹琴,我们就以事论事,中原惨败的教训你忘记了,当初就是你口口声声说隋军被河北牵制,无力顾中原,我们才向中原进兵,结果呢?打了这些年的仗,你哪次击败过隋军,哪次不是被打得灰头土脸?这次突厥侵隋,你能保证隋朝会覆没,突厥没有攻城武器,最多是来抢掠一番便走,然后呢?我们又该怎么面对?”
“机会若不能把握住?难道我们就引颈待戮!”
李世民也愤怒了,“原本是关北六郡在隋军手中,后来又把会宁郡占领,下一步就是占领全部关内道,因惧怕隋朝而不敢开战,不如现在就投降算了,刀都悬在我们头顶上了,还要再忍下去吗?”
“全部闭嘴!”
李渊被两个儿子的争吵激怒了,他重重一拍桌子,厉声骂道:“你们把朕当做泥塑草人了吗?在朕面前肆无忌惮地争吵,一个是堂堂的太子,一个是天策上将,你们哪里像?统统给朕滚出去,滚!”
兄弟二人见父皇发怒,都吓得不敢再争吵,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退出御书房,两人几乎不约而同地重重哼了一声,转身离去了。
两个儿子的当面争执令李渊心中恼怒之极,虽然这也是他希望看到的一幕,两个儿子互相牵制,以确保自己皇位的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