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都知道,广州城已经近在咫尺,很容易占领了。
只要占领猎德炮台和二沙尾炮台这两座大型炮台,便能到广州城外。而这两座大型炮台,并不是像长洲炮台群和虎门威远炮台群那样的大型炮台群,只是炮位比较多而已,但他们早打听到,即便是大型炮台,大炮也不到十门,何况那什么猎德炮台和二沙尾炮台,在十八年前的那次战争中似乎一下便被只有几千人的大英舰队攻占,如今的大英远征军比十八年前强大不止数倍,想来要攻陷这两座大型炮台,也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沿途其他的小型炮台,也就两三门火炮,面对强大的远征舰队来说,也就是一轮火炮的事情,也许那些守军连开火都不敢就先行逃离了也不一定。因此,西摩尔和何伯都心中明白,距离兵临广州城下,已经是朝夕之间的事情了。
想想马上就能率领舰队闯入广州城外的十三行码头,西摩尔已经开始盘算起是不是放开军律让手下哄抢一回,这可是惊人的财富啊,只要自己下达一个所有的战利品都要上交一半给女王陛下的命令,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整个广州城的惊人的财富的一半变成由自己支配,自己必定能成为欧洲最富裕的人之一,自己的家族也将正式踏入大不列颠的豪族行列。
整个远征舰队一路顺利。
虽然不大顺风,舰队迎着西南风,又是逆流而上,但风力不大,珠江河道的水流也比较平缓,而且水面不是非常狭窄,江水很深,即便是旗舰“麦尔威厘号”这样的将近4750吨的战列舰,航行起来也丝毫不吃力。
半个小时后,远征舰队的前锋,已经过了黄浦洲的大半,来到黄埔水道的尽头,这里,有江中央的磨碟沙炮台和猎德炮台。
此时已经来到下午三点多钟,太阳还虽然开始西沉,但天色大亮,相隔数里,远征舰队便发现磨碟沙岛上有人影闪动。
西摩尔刚下达进攻命令。江中央小岛上的磨碟沙炮台便朝舰队的前锋开炮。远征舰队不管不顾,冒着炮火上前,虽然遭受3轮炮击中弹十余发,但并无大碍,这时也来到距离炮台仅仅只有2公里远的江面,十余艘最前面的军舰同时开火,数十发炮弹砸落在磨碟沙炮台处,顿时整个江中间的磨碟沙小岛洲都剧烈震动起来,
十来分钟后,黄埔冲炮台的数门火炮全部哑火,但西摩尔打得爽快,并没下令停止进攻,他意气风发地下令继续轰击,又是二十余艘军舰的十余轮炮轰,直至将整个磨碟沙小岛洲上变成一片狼藉,没有一颗完好的树木,看不到一个人影,这才停止炮击,让一队陆战队士兵上岛搜获战利品。
远征舰队后面的军舰继续前进,本来并不狭窄的江面一下变得拥挤起来。西摩尔知道,这是后面那帮舰长们看见前锋军舰攻伐炮台,一直窝火的他们都心热起来。求战心切啊,其实西摩尔何尝不是如此,他也一直想要出口恶气。前面西北方向的江面远处,隐隐约约可见的广州城,便是他的目标。
但此刻,作为整个舰队的司令官,他并没有就此放松警惕,直接让传令兵发出旗语,命令整个远征舰队保持阵型,适当拉开距离,不要挤成一团。毕竟,江面虽然不狭窄,但对于整个庞大的远征舰队来说,挤在一起就十分局促了。
更何况,他还听说过这个古老的国家的诸多兵法,都有一条,便是火攻。他仔细研究过当初十八年前的那次战争,虽然英国军队大胜,但也遇到过几次当地清国守军驾驶火船来偷袭,准备以火烧毁英国军舰的事情,只不过当初的英军防备森严,几炮便将来袭的火船轰沉而已。
除此之外,还要提防江水之中布设的水雷。虽然这是落后的东方,十几年前的那清国人并没成功使用过水雷,但西摩尔知道,北美从大英帝国叛乱出去的战争中就开始使用过水雷,俄国人发明的电解液触发雷更是在克里米亚战争的海战众大量投入使用,将水雷大规模推向欧洲战场。这中华帝国从欧洲购买那么多的武器,连克虏伯后装线膛炮这样先进的武器都能掌握,谁知道他们有没有购买甚至掌握这水雷技术?
因此,西摩尔虽然心头火热,很想立刻赶到广州城下,千炮齐射轰平广州城,但他还是沉住气,越接近广州城,越发小心谨慎起来。他除了下令整个远征舰队保持阵型拉开适当距离外,还将远征舰队中的二艘侦查船全部派出,在上游一面侦查敌情,一面还派出数艘运兵船在前,充当探雷船。当然这个时候哪有什么探雷技术,只能是用肉眼观察,除此之外,只有以人数少价格低廉的运兵船作为目标,将水雷引爆而已。好在这个时候的水雷埋设,也很是简单,对于漂浮在水面的一切不明物体,西摩尔下令直接以火炮击碎。
好在一路上,只有数十个漂浮物一一被侦察船和前锋军舰击毁,并无任何水雷的迹象。西摩尔也稍稍放下心来,看来,这帮东方人应该没能掌握俄国佬的那种水雷。
沿途又有数座小型炮台,都是三四门火炮的配置,稍稍开火两三轮,还没来得及击伤军舰,便被远征舰队强大的火力给攻陷。不过让西摩尔奇怪的是,明明这些个沿岸的小型炮台相互之间独立,根本不可能是远征舰队的对手,甚至连两三艘主力军舰都可以攻陷,照理说,这中华帝国的守军不应当如此之愚蠢,还一座座地同远征舰队对抗。可事实上,偏偏发生了!
到得后来,西摩尔才反应过来。这是中华帝国的守军在故意拖延远征军的进军,这才明知道这些炮台不敌,还一座座地故意送上门来挑衅。不过,对于敌军越是这样,西摩尔越是不以为意。这是东方人害怕了,害怕广州城被攻破,才用这种伎俩。相信再往前行,敌人忍耐不住,那些躲避起来的两支敌军舰队也会出来,必定会同那两座大型炮台一起防守,不过,在西摩尔看来,不过是垂死挣扎一番而已。最多让己方的远征舰队折损几艘军舰而已。
想到这里,西摩尔不由心情高兴起来。他当即下令,加快进军,争取在天黑前抵达广州城外,说不定,今晚便能攻克广州城,在城内豪华的官衙中休息。
当然,西摩尔也知道,这也只是他美好的愿望而已。事实上,此刻他乘坐的旗舰“麦尔威厘号”刚刚渡过黄浦洲而已,而舰队的前锋十余艘军舰,也只是刚抵达猎德炮台附近江面,距离广州城的东南角起码还有四五公里的距离。而这个时候,天色已经不知不觉慢慢暗了下来。西摩尔抬头看看头顶天空,没有月亮,只有一些星星闪着微弱的光芒,夜里视线不好,西摩尔不敢大意,胜利就在眼前,没必要冒险连夜攻城,还是等明天一早天亮后再攻打广州城。
西摩尔刚想下令就地警戒,靠泊休整时,前方的侦察舰传来消息,说前方猎德炮台竟然静悄悄地没有丝毫动静,似乎整个猎德炮台完全放弃了防守,空无一人。
西摩尔闻言大吃一惊!他早就问过向导,这猎德炮台,乃是整个省河北路水道的重要门户。按理说,敌军先前沿江岸的小型土炮台,明知不敌都每座必守,这火力和防守俱佳的猎德炮台如何会不派兵守卫?这其中必定有缘故。除非是未战先逃。但从先前敌军的表现来看,这些中华帝国的军队,可不像十八年前的那些清国军队了,未战先逃的可能性不大。那剩下的,便只有一点,这是敌军故意设置的什么陷阱。
但不管怎么说,敌人放弃战略要地的猎德炮台,对大英远征军来说,总归是好事,都必须派人占据。于是,西摩尔立即命远征舰队中的陆战队员,准备靠岸登陆,占领猎德炮台。同时,西摩尔想起还有一座重要的二沙尾炮台,横守在江面的中央,与猎德炮台相互呼应。他连忙派人打探这二沙尾炮台怎么样,同时让人将那谭姓商人还有其他向导都唤来,准备详细问问。
没过多久,另一艘侦查舰来报,镇守通往广州城的另一座重要关卡,二沙尾炮台也毫无动静,侦查船距离炮台不到2公里的距离,都无人开炮,那座广州城东南侧的两座江面小岛似乎也没有什么人影,一副完全弃守的样子。
西摩尔更是纳闷:这敌军搞什么鬼?两座最为重要的炮台都弃守?这么说,他们突然自知不敌,都逃走了?西摩尔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更宁愿相信这是敌军的一个阴谋!
934章 邪恶的东方人太疯狂了
望着漆黑的夜色,西摩尔心中惴惴不安。他下令数艘浅水炮舰临时充当侦察船,在前锋舰队的更前边,查探敌情。同时,让远征舰队各船抛锚停泊在江中,既不靠岸,也不航行,静观其变,免得被敌军所趁。
不久,何伯乘坐“伯兰汉号”战列舰也赶至“麦尔威厘号”战列舰旁边,水手们搭设舢板后,何伯一脸忧心忡忡地来到“麦尔威厘号”上,对西摩尔道:“西摩尔将军,不知为何,我心里一直有些不安,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幸的事情要发生。看在上帝的份上,希望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听到何伯这样说,西摩尔心中更是有些惶恐起来,不过,表面上,他丝毫不表露出来,只是嗤笑一声,大声道:“怎么,我们大英帝国的皇家海军何伯少将,纵横整个印度洋,竟然在远东的一条内河中吓得疑神疑鬼的?放心吧,我们大英远征舰队70来艘军舰都在这里,连绵整个江面不下数公里之长,还怕这江岸两边的哪座隐藏的炮台突然袭击不成?亦或是担心中华帝国的那两支躲藏在这内河上游某处的舰队来夜袭不成?要真是那样,倒是好事了,省得我们远征舰队四处寻找,一举将他们彻底消灭掉!哈哈。”
西摩尔这样说着,自己不知不觉竟然不再担心了。是啊,真是可笑。大英远征舰队,除了一些运兵船和前段时间因为战事受损的几艘军舰,还有那“韦林顿公爵号”等两艘超过5000吨排水量的战列舰没有进入这珠江内河外,其余的军舰一共近70来艘组成的远征舰队主力,几乎都在这里,充斥着整个珠江水面差不多三四公里,试问这个世界上,除了法国之外,还有哪个国家还能有实力击败这支强大的远征舰队?更别说这是在遥远的东方了。
何伯听完西摩尔的话,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没必要的担心了,面色开始平缓下来,说道:“将军说的也是!可这战场上的第六感是上帝的启示,也不能完全无视。今晚还是尽量小心些吧!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有些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似得。”
西摩尔正色道:“既然何伯将军如此忧心,来人啦,传令下去,再派出4艘炮艇在前方江面游弋警戒,一有敌情,立刻报讯!”
算起来,西摩尔派出的侦查船和警戒舰都已经10艘了,不可谓不重视。何伯重重的舒了口气,这么严密的防范,就算敌军有什么偷袭之类的行动,也会提早发现,难以得逞了。
何伯放下心来,接着与西摩尔商议起明早分兵,准备从广州城的东南面、南面、西南面三路同时以军舰炮击广州城外的炮台,同时调遣后面还停留在长洲岛外面的步兵,准备几路夹击,进而一举攻陷广州城。
静悄悄的夜色中,又是月底,天上没有月亮,虽然不是阴天,有很多星星,但从高大的“麦尔威厘号”战列舰甲板往江面望去,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麦尔威厘号”旗舰上的传令兵也无法用旗语下达命令,只能通过大声呼喊的方式,他正准备传达西摩尔的命令时,忽然一艘侦察船靠近“麦尔威厘号”大声呼喊有重要消息来报:“报司令官,前方3公里处的二沙岛发现敌情,敌军竟然花费巨大力气,将二沙岛和两边江岸之间的江面,用十几艘大型商货船沉在江面,又以数排难以计数的木桩,将北往广州城的江面全部封锁,阻塞了前进的通道。”
“什么?”何伯闻言大吃一惊,心中的担心猛地再次提了上来:“看来,我的预感是对的,敌军的确有阴谋!西摩尔将军,我建议,赶紧下令,远征军舰队所有军舰连夜往后撤退。等明日天亮后,探明敌情再行决断。”
“何伯少将,慌什么?现在什么情况都不还清楚,就惊慌失措地撤退,传扬到欧洲,我们大英帝国皇家海军的脸面何存?我西摩尔更是要被整个欧洲嘲笑!冷静一下!或许,敌军将前往广州城的江面封锁,只是因为他们害怕,其目的,只是为了延缓我们进攻广州城的脚步而已!”说完,西摩尔朝身边的传令兵下令:“传令下去,远征舰队全体出征的舰长们,就地休整,静待天亮。明日一早,再行出征!”
传令兵连忙派人分头下去传令。
这时,后方,江面的下游方向,有些声音传来,一片嘈杂,因为风向不对,听不大清楚,但也能肯定,下游必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西摩尔脸色不好看了,连忙派人去查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多久,也就六七分钟不到,从江面的下游,远征军舰队尾部的一艘警戒炮艇不顾暴露目标,开动蒸汽机轰隆隆地驶来,还未靠近旗舰“麦尔威厘号”,炮艇上的一名上尉英军军官便急切地大叫:“报司令官,后方发现大量敌军!后方一处叫黄埔洲的江中岛屿和珠江两岸之间的两条水道,靠西南一侧水面狭窄的水道,已经完全被无数木桩死死封堵,根本无法通行,只是今日上午我们舰队经过的时候没有发现而已。而靠东北面宽阔的水道,敌军出动大量兵力,加上牛马的力量拉了数条粗大的铁链横跨整个江面,还从岸上放下无数木板树枝和杂草等漂浮物倒入江面。”
“混蛋!派你们去侦查都是干什么的?怎么早没发现,敌军都出动大量兵力了,场面不会小,还拉动粗大的铁链封锁江面,你们都没发现?”西摩尔怒了。
“司令,敌人没花多少时间。那些粗大的铁链,应当是他们早就准备好了,提前沉在江底,大概一个小时前,敌军找到铁链的端头,将它拉紧横在江面,甚至不惜出动了众多的牛马。我们一听到动静,便上前查探,发现状况不对,便立即赶来报讯。”
西摩尔怒气未消:“岸上出现那么多的敌军,那上午留在岸边的陆战队士兵呢?他们都吃屎的吗?”
“司令,那些陆战队士兵,应该是都为大不列颠捐躯了!我们侦察舰最初听到的声音,便是一些密集的火枪射击的声音。敌军有备而来,岸边留守警戒的陆战队将士数量也很少,难以抵挡得住。”
西摩尔猛地一拳砸在船板上,在微弱的松油灯下,朝面色有些苍白的何伯道:“何伯少将,看来东方人还真的有阴谋。您看,他们想将我远征舰队封锁在这段河道以内,准备以何种方式进攻我们?要知道,等天一亮,那些封锁的沉船、铁链和木桩等杂物,我们都可以清理掉,最多费点时间给我们增加些麻烦而已!他们兴师动众地,犯不着只是给我们增加些麻烦,应当是有其他的诡计,但除了那些根本就不可能奏效的炮台和舰队,还有其他什么方式能击败我们远征舰队主力?”
西摩尔自顾自地说着,却透过一闪一闪的廉价松油的灯光,见到何伯脸色越来越差,不由拍了拍何伯的肩膀,问道:“何伯少将,怎么了?”
何伯没有说话,满脸惊恐地朝江面指了指,猛地拉着西摩尔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
空气中传来阵阵难闻的油气味,已经非常明显。
“嗯,这是什么东西?毒物?”西摩尔惊道。
何伯还是没有说话,而是从甲板上取过一根绳索,踩住一头将另一头抛下船,丢入江水之中,片刻之后,又立即将之拉了起来,唤人取来船舱内的马灯。
西摩尔凑近一看,绳索的一头,沾满了黑乎乎的糊状东西,发出刺鼻的油气特有的臭味,他目瞪口呆:“这,这似乎是......”
满脸惊恐的何伯此刻反倒平静了一些,但嘴唇之间还是有些发抖:“不...错...,是....地下产的...原油,一点便着的原油。”
尽管西摩尔对这原油不大了解,他只是不经意间听人提起过,但此刻哪里还不明白?他脸上瞬间也刷地白了:“邪恶的东方人,太疯狂了!将上下游数公里长的江面两头封锁,倒入大量这种黑油,目的就是要烧死我们整个远征舰队?上帝啊,他们是疯子吗,这怎么可能,这得多少黑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