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天国不太平 第442节

“皇上,另外奴才有句话,不得不讲!”肃顺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脱口道:“如今朝廷将各地汉人重臣调离,摆明了不再信任汉臣,奴才以为,此举得不偿失,甚至是危及大清的江山!”

咸丰有些不悦了,这个肃顺,你以为你是谁,信不信任汉人,是朕的事情!不过,看在他也是为大清操心,暂且听他如何说。便点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

“皇上,奴才也深知,我大清是满旗人的大清。一直以来,虽说自圣祖开始,便对外宣称‘满汉一家’,但其实大清历代朝廷,始终对汉人怀着恐惧和戒备,对汉人百姓是这样,对汉人官员同样是如此!不敢给这些汉官过多过大的权力,还让我满族官员对汉族官员进行监督,就怕这些汉人哪天联合起来夺了我大清的天下。”

肃顺说到这,咸丰脸色已经很不好了,郑亲王端华更是连连拉扯肃顺的后衣襟,提醒他不要再说。

但肃顺却不管不顾,跪地猛地叩头,带着哭腔叫道:“皇上,如今的天下,汉人人口数亿,而且已经完全接受了我大清的统治,朝廷不必要再公开加以防范!奴才认为,即便要防范,也应该是偷偷地,不要公然宣布对汉臣的提防。否则,很可能将这些汉官都推到朝廷的对立面,没准,还会更加让之投靠粤贼。”

肃顺将额头已经磕破,血流不止,却浑似不觉,哭谏道:“皇上,如今我满族的八旗子弟,大多已经成了整日只知架鹰遛鸟,躺在女人堆里享受的纨绔之徒,已经失去了先祖们骑骋沙场浴血奋战的血性。只依靠旗人,无法剿灭日益壮大的粤贼啊!皇上,大清国是汉人占多数,朝廷只有放手发动汉官和汉民,才能击败粤贼啊。求皇上安抚下汉官们,让满蒙汉一起永葆大清江山稳固万年。”

肃顺的血谏,让咸丰很是动容。

咸丰并不是听不进劝的人,肃顺的一番话,切中要害,虽然难听,但直言不讳,咸丰听了,很是触动!

不错,事实上,自己的大清,不管自己承认不承认,都是汉人为多数。虽然要提防汉人,但肃顺说的对,总归不能过于明显。

如今粤贼若真的从海路进攻,还需要直隶的绿营兵们一同前去抵抗,是该收买下人心了。

于是,咸丰走过来,亲手扶起肃顺,道:“雨亭,忠言铁骨,当为朕的肱骨之臣!”当下加封肃顺都统衔,并兼任领侍卫内大臣,负责自己贴身侍卫的指挥。

不过,对于已经调动的汉臣,咸丰绝不可能更改主意了,否则,天子的颜面何存?

咸丰又重新问到粤贼即将从海路攻打大沽口的难题上来。

“皇上,大沽口自十余年前与英夷交战以来,防御工事与防卫的兵力都得到了极大加强。大沽口南北两岸,原直隶总督讷尔经额都派人新修建了炮台,又将旧炮台进行了修葺加固,并且铸造了八千斤以上的铜炮8门,五千斤和七千斤的铜炮十门,其余千斤大炮数十门。可恨的是,去年底,长毛贼兵偷袭大沽口,除了将被围困在静海等地的长毛贼兵接走外,还将这些铜炮毁坏数门,推入河中数门,还运走数门。”肃顺说得咬牙切齿。

咸丰也听得瞠目欲裂,可恨的贼兵,这不是长毛贼兵,肯定是这伙粤贼,想不到如今竟然壮大到这种地步!

“这伙贼兵如今肯定又想故技重施,从大沽口登陆进攻。想必,此次其来势汹汹,极有可能是直奔京师而来。”肃顺的一句话,将咸丰和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三人吓得大惊失色。

大沽口是直沽河的出海口,一旦攻占了大沽口,贼兵的船只便能溯河而上,仅百余里便能抵达京畿重地天津城,大沽口是天津的门户,而天津又是京师的门户。粤贼一旦从海上乘船攻陷大沽口,天津城便指日可下,紧接着,由天津到北京,便是一片通途,毫无险要可以凭借了。

咸丰自然知道个中厉害,更是仓皇不已,颤声问道:“怎么会?贼兵莫非有数千艘船只,能运数万贼兵?”

肃顺道:“皇上,那粤贼从洋人手中买了些西洋军舰,其大的,一艘足足有近万石船料。去年本欲从洋人那里也订购些军舰,可惜洋人自己发生变故,朝廷又没有银两,不了了之。否则,朝廷也能兴建一支外海水师,便不会如此被动受敌了。”

咸丰暗自后悔不已,没早点兴建水师。而且,自己怎么没有早点想到,贼兵能从海路,从大沽口第一次登陆,必然便有第二次,应当早些防范才对。

“如今该当如何?”

肃顺应道:“皇上,第一道防线便是大沽口炮台,必须守住!长毛破坏炮台后,直隶总督桂良桂大人已经派人将炮台修复,只是五千斤以上的大炮,一时间没那么多铜可铸,存在不足。其余的二千至三千斤大炮,有近40门,四百至一千六百斤的中小火炮,有90门,炮台一共有防兵1600余人,轮班驻防。”

肃顺也是有备而来,先将大沽口的情况介绍一番,便说起了对策:“如今只能速调僧王爷领蒙古骑兵紧急赶至天津大沽口防卫;火速再调拨大小火炮二百门赶往大沽口。同时,命直隶总督桂良调派直隶六镇的绿营兵聚集直沽河一带,防备粤贼万一冲破大沽口,沿直沽河北上天津和京师山。”

咸丰点点头,他的心已经乱了。

等肃顺等三人走后,咸丰立即命人传令,封僧格林沁为钦差大臣,全面负责京师一带的防务,领兵赶往大沽口驰援。又命直隶总督桂良也亲自领兵赶往大沽口炮台,协助僧格林沁,防范抵挡贼兵海路进攻事宜。

这还不放心,咸丰又命御前侍卫珠勒亨率领一二三等侍卫及蓝翎侍卫百余人,赶往天津府城和大沽口,协助僧格林沁和桂良抵御贼兵。

第564章 大沽口炮台(双倍最后一天求月票)

就在京城的数十匹快马疾驰而去的同时,风平浪静的大沽口,在午后一片暑气的笼罩下,时不时有些海鸟飞过,让人有些烦躁不安。

大沽口南岸,有三座炮台。除中间的主炮台之外,左右各有一座副炮台。

此刻,南岸右炮台处,大沽协参将林汝光和游击陈毅两人懒洋洋地躺在炮台月城的土室内,议论着这该死的鬼天气。

“这鬼天气,都九月了,还这么热!哎,林大人,要说你任参将也有几年了,应该升迁了吧?升了副将,成了我们大沽协的主将,就不用受这份苦了!”大沽协的右营游击陈毅,脱下身上的军服,光着膀子说道。

“想得美!要是以前还有可能,如今啊,没那个可能了!”说到这,本就热的心烦意乱的林汝光,更是有些气呼呼地道:“偷偷跟你说,你别往外传出去让人家知道是林某说出去的啊!这两天,京师传来的消息,说是当今皇上在清洗汉人,先从那些地方大员中进行。陕甘总督、陕西巡抚、青海办事大臣等汉官全部免除职务,押送京城听候发落。体仁阁大学士祁寯藻祁大人,你应该听说过吧,那可是位高权重啊,二代帝师,可又怎么样,听说就为这件事,向皇上求情,结果还被批驳一顿,也气得辞官不干了。”

陈毅惊叫:“这!?这朝廷怎么能这样啊,真将我们汉人当什么了,这疑心也太重了!要是这样,那还真的难说,以后没好日子了。”

“是啊!如今我们这帮汉人,可真是夹在两头受气!上面朝廷不信任我们,老疑心我们跟他们不是一条心,时刻提防着,下面的兄弟们却私下骂我们是汉奸,满人的走狗。”林汝光有些气恼地发着牢骚,“看看那个纳勒和,只不过是个正四品的小都司,按说还是林某的下级,就敢对林某指手画脚的,就因为他是个旗人,林某也只能忍气吞声。”

“哎,这也没办法啊。谁让这是他们满旗人的天下呢!”

林汝光嗤笑:“满旗人的天下,照这样下去,恐怕坐不长了!你看,如今这满清的江山不都得靠我们汉人给他们撑着?照朝廷这样提防下去,让我们这些汉臣都没了盼头,搞不好,都投靠粤贼去。看他们满人怎么哭去!”

陈毅倒吸一口气:“林大人,慎言啊!要是被那外人听到,告诉那纳勒和或者上头的总兵大人,可就麻烦了!”

“怕什么!老子兢兢业业,替他们守卫这大清江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林汝光喝道。

陈毅无奈,只得转移话题,道:“林大人,你说,这大沽口,江北一座大炮台,江南三座大炮台,加起来100多门大炮,还有200多门中小火炮,谁还能从海上冲进来啊!怕是连海鸟都进步了河口。”

说到这炮台的海防,林汝光忘记了对朝廷的不满,接话道:“是啊!自从上次被长毛贼兵偷袭,一下将炮台攻破,我那交好的兄弟,游击将军龙汝元就是那次被粤贼一炮轰死的。那帮长毛贼兵占领炮台后,还用炸药将这几个炮台都炸塌了,火炮也尽数毁去,还是新上任的直隶总督桂良桂制台下令重新修葺好。又从直隶各地拉来大炮,凑齐铸铜重新铸造了万斤大炮,才有如今的防守规模。要不然,还真担心贼兵从海上进攻呢!”

陈毅见话题转移成功,忙接着说道:“这么多的大炮,单我们这南岸右炮台就有2门五千斤铸铜大炮,8门二千斤铁炮,千斤以下的小炮更是20多门。更别说那边的主炮台了,听说万斤大炮都有2门。这大沽口还不得固若金汤啊。”

林汝光也有些得意地道:“可不!南岸主炮台,可不是万斤大炮,那是2门一万二千斤的铜炮,还有2门八千斤铜炮。而且,炮台用的还是异常坚固的三合土。别说粤贼,便是洋人来了,也只有灰溜溜地被万斤大炮击沉的份儿。”

陈毅叹道:“不过,听说那粤贼跟长毛贼不一样。粤贼也从洋人那边买了洋枪洋炮的,不可轻视。”

听到这里,林汝光想起粤贼占领了整个南方,不由也有些丧气起来:“是啊。可如今我们这帮人,在粤贼眼里就是清妖,是汉奸,也不可能抛弃一家老少,到南方去投奔粤贼啊。还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两人发了阵牢骚,又闲聊了几句,便昏昏睡去。

突然,土室的矮门一下被从外面踢开了,林汝光睁开眼睛,刚想发火,却听见进来的一名哨兵大喊:“敌袭!参将大人,敌袭!”

林汝光和陈毅一咕噜翻身起来,林汝光不高兴地喊道:“什么敌袭?是不是又是那个不开眼的混蛋,将船开到入海口警戒区来了?”

前阵子,接连有几批船只闯入大沽口警戒区,要不是那几个船家机灵,送上孝敬,林汝光早就让他们沉入鱼腹了。他想当然地以为,又是什么渔船闯进入海口了。

“不是,是南边来的贼兵,打着南边粤贼的旗号!每艘船上都是红底黄五星的盘龙大旗,怕是有一两百艘。”

“什么?!一两百艘船只?是南边的粤贼?”林汝光一脚将哨兵踢开,披上衣甲,拿好佩刀,急忙出去。

南边的粤贼!如今大清的官员,尤其是他们这些武官,谁不知道如今大清最大的敌人便是南边的粤贼。听说粤贼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以,凡是武将,谁都不愿意碰上粤贼。

陈毅跟随其后,两人除了土室,爬上瞭望高台,往东北面的入海口望去,两人不禁脸色大变!

只见河口的尽头海面上,尽是黑压压的战船,隐隐约约,还看到几艘巨大犹如炮台月城一般大小的巨舰,徐徐往河口驶来。战船上,红底黄五星的盘龙大旗在微微的海风中飘动着,犹如一片红黑色的海面巨浪,向炮台掀来。

一股迎面而来的压抑和杀气,让林汝光和陈毅两人在一片暑气中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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