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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沛泽是安幑人,太平军攻占安庆时,他便率领乡邻百余人,参军了太平军,一路经过大小仗数十次,更是奋勇杀入江宁城,立功累累,积官升至军帅。但没想到,军帅之后,便再难寸进了。
他也明白,天国之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是廣西老兄弟,极难晋升高层,他作为一名安庆籍圣兵,能升迁至军帅,已经是泼天大赏。
尤其是对于他的顶头上司,朝阳门总制陈桂堂,他更是不满。这陈桂堂不过仗着是廣西的老兵,听说一直是在南方的太平圣国中潜伏着,前不久才暴露了身份,逃回天京城。
可这就是这名上寸功未立的人,从原本的一名旅帅,直接擢升为总制。
因此,对于天国的这种不公,他也心中愤怒。常常有手下亲信兄弟为他鸣不平,甚至私下开玩笑地提议,不行投降满清去。对此,他每次都是声色俱厉,怒叱手下。
但实际上,他的确有些动心了。
那些清兵将领,但单是游击和参将,他就杀了三名。自从镇守朝阳门一来,面对城外朝廷屯扎的江南大营,每月几乎都由几场激烈的战事,但朝阳门在他的手中,丝毫未动,反而每次让来犯的朝廷官兵死伤惨重。
以他的水平,若是在对面的江南大营里面,只怕不是这不入流的军帅,至少是个副将了。
他正胡思乱想着,忽然见手下的那名叫翁月峰的书吏悄悄提着一壶酒,走了过来。
太平军中严禁饮酒,被人举报必定是要被斩首示众。但张沛泽自幼酷爱喝酒,有次偷偷喝酒被翁月峰撞见,这个书吏不但没去举报,不知道从那里还搞来些美酒,偷偷献给张沛泽几次,让张沛泽极为信任。
“张将军,属下见您心中郁闷,特从好友处讨来罐美酒,与大人分享。”翁月峰说完,便拿过两个酒盅,各倒满酒,取过一杯一饮而尽。
张沛泽也是一饮而尽,叹道:“翁先生,下次可再不能带酒了。万一被巡察队发现或是被人举报,可就死路一条了。”
“张将军,月峰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翁先生,可别叫我将军了!我不过是名军帅,只能称呼为善人,连称大人都不配。你我亲如兄弟,一见如故,有话就直说!”张沛泽又喝了一杯。
“将军,你在翁某心中,早就是威风凛凛的将军。你的功劳,你的武艺和才能,别说将军,就是那指挥,检点,也绰绰有余。要是在对面,只怕就是正二品的总兵大人!”翁月峰突然压低声音,伸手指向城外的江南大营,声音充满诱惑。
张沛泽猛地心中一凛,低声喝道:“翁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翁月峰脸色一正,也低声道:“张将军,实不相瞒,我是朝廷中人,奉钦差大人向荣向军门的命令,前来劝说将军归顺朝廷。将军如此人中龙凤,将才无双,岂能屈身事贼,还被排挤得只能委曲求全地出任小小城门军帅?”
“大胆!竟敢蛊惑本军帅!姓翁的,你就不怕本军帅马上将你抓起来,送给东王惩处?”张沛泽脸色大变,冷哼道。
“将军不会!翁某看人一向很准,何况看将军面相,将来必定是朝廷一品大员。”翁月峰继续劝说:“将军,翁某真心为将军计!好男儿当光宗耀祖,享荣华富贵!如今朝廷正多事之秋,急用人之际,凭将军本事,只要归顺朝廷,便会受重用,不出一年半载,必定是三品参将二品副将之类的。”
张沛泽似乎有些心动,不吭声了。
翁月峰心中暗喜,面上不动声色,继续分析道:“看这长毛贼军中,即便是做到指挥或者检点,还是不准饮酒,连自己老婆也不能同房,还没有丝毫军饷俸禄。毫无人性!何况,将军心中早已比谁都清楚,将军不是廣西人,无论立多大功劳,也不可能升为指挥检点等官职。既不能享福,又不能升官,日后被朝廷击败,连累家人先祖受累,污史留名,所谓何来?”
听到这话,张沛泽彻底被说服了!
不错!老子拼死拼活,不就是想升官发财,享荣华富贵,青史留名么?
可在这长毛贼兵之中,一不能升官了,二不能发财,别说发财,连俸禄兵饷都不会有,都是白白卖命,更别说什么享受荣华富贵,人家天堂了!
而且,就像翁先生说的那样,日后长毛贼兵败了,自己为虎作伥,还会留下千古骂名。想想,都觉得自己为何会如此傻,竟然还一直留在长毛贼兵中,拼死拼活地为长毛卖命!
“翁先生,所说是真?你真是奉那向妖头,不,不,钦差向大人的命令,前来劝降?”张沛泽一下变得小心起来,仿佛这自己手下的书吏,一下就成为自己的上司一样。
翁月峰一听大喜,暗道他连称呼都变了,显然已经答应归顺朝廷了。便一口咬定:“千真万确!连翁某这样的小人物,向大人都许诺给知府之位,像将军您这样的,不是道台便是副将以上的高官厚禄啊。”
张沛泽把心一横,咬牙道:“成,那张某就听翁先生的,弃暗投明,为朝廷效力!但有何吩咐,自当遵循。”
翁月峰哈哈一笑,喜不自禁:“将军深明大义,日后必定飞黄腾达,名垂青史。到时,还请将军多多照拂翁某啊!”
客套完了,又压低声音说起了重点:“六日之后的半夜,将军想办法支开朝阳门守卫中的那些长毛死忠分子,安排可靠的手下,协助朝廷安插在城内的死士打开朝阳门,便是首功!”
张沛泽点点头,眼中阴晴不定。
第454章 蝉变黄雀
翁月峰离开后不久,张沛泽便招来堂兄张沛江和远房表弟金树本,密议降清之事,两人均是张沛泽信赖之人。
张沛泽讲事情讲了一遍,堂兄张沛江立马一拍大腿道:“太好了!老子早就受不了这帮人的鸟气了。三弟,为兄早就劝过你另谋出路,依你才华,归顺朝廷,就想那人说的,至少个是三品大员。到时不但财富美女,要之不尽,还能光耀我张家一门!哪像如今这样,做了军帅,还不知道什么品级,要钱没钱,要女人没女人。”
表弟金树本却不吭声。
张沛泽知道自己这个表弟素来沉稳,心思细腻。原本在上嗨做生意,前阵子突然说上嗨发生暴乱,来天京投奔自己,便将其收纳在帐下,充当幕僚。
既然是幕僚,自然要给自己出些主意,便道:“树本,你的意见如何?”
金树本皱皱眉头,道:“兄长,你心中早有主意,应该都已经答应了归顺朝廷了吧!小弟只是担心,翁月峰此人是不是可靠?再者,就算这翁月峰说的是真的,兄长如何能说服手下那么多军士一起背叛天国?”
张沛泽面色一滞,道:“可这次是个绝好机会,为兄不想错过!”
金树本却继续劝道:“可是兄长,这说不定只是翁月峰的空口许诺而已。小弟觉得,风险太大。而且,朝廷越是大开口,知府道台随便封赏,越见其毫无诚意。兄长您难道不知,如今朝廷接连失败,整个南方差不多全部丢弃,哪还有那么多知府道台可以封赏?还不如暂时忍耐,等待时机。”
张沛泽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
旁边的张沛江更是愤怒叱责:“放屁!那太平圣国跟太平天国有何区别?老子我只想升官发财,有女人有地位,这些,只有朝廷能给!沛泽,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这次机会难得,不要管那么多了!”
张沛泽想了想,猛地点头,“好!为了日后的富贵,老子就搏一回!”
转头看向金树本,脸色一冷,道:“树本,为了以防万一,这几天你就不要与外面接触了。大哥,你派人好好盯着他,别坏了我的好事!”
金树本心沉入谷底,但脸上却是一赔笑,道:“两位兄长别生气,既然兄长如此决定了,小弟自然跟随。你我都是血亲,自然同进退”。
张沛江见状,哈哈一笑,“这才是好兄弟!放心,等沛泽成了朝廷总兵,给赏你个游击将军当当。”
金树本连忙道谢:“小弟多谢兄长抬爱!等下小弟便去说动那些相熟的军士,追随兄长归顺朝廷。”
张沛泽满意地点点头。
金树本离开后,却迅速转了几个弯,来到一处民房前,敲了三下门,门开了,迅速闪入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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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个时辰后,东王府内,户部二尚书侯裕宽接手下密保,说是朝阳门守兵被清妖内应策反,准备几日后开城门献城。
侯裕宽大惊。他顾不得已是凌晨三更时分,紧急求见东王杨秀清。
杨秀清了解事情经过后,也是惊出一身冷汗,心惊不已!